第九百零四章 無情的權力游戲(2 / 2)

「正統三年四川地震,那次甚至波及雲南、貴州等地,朝廷商議了半天,最後也是全災免七分,遭災免五分,其余災逋改折。「江淵說起了往事,說到底,現如今還是戶部闊綽了,才能免這三年,正統年間,地震更厲害,不過也是災逋改折而已。朱祁鈺眉頭一皺疑惑的問道:「都天災人禍了,還能收得起來?人都沒了,在廢墟里征稅?」

沈翼斟酌在斟酌後,才開口說道:「朝廷問地方要,地方問府州縣要,府州縣就得想辦法,一筆爛賬。」

沈翼真的不想提起正統年間的那些爛事,實在是糟心,就以正統三年的四川地震為例,朝廷窮的當褲子了,自然不肯全部蠲免,那層層加碼之後,遭殃的反而是最窮的百姓,結果就是麓川趁機反叛,鬧了起來。

朱祁鈺了然,正統

年間的賬本,和沈翼說的一樣,就是一筆爛賬,寫滿了缺錢,至於府州縣問誰要,肯定不是誰有錢問誰要,反而是誰沒錢問誰要,畢竟最好欺負的便是佃戶了。

浚國公陳懋再次上奏,交趾仲秋豐收,開始交納藁稅,將會從峴港海運至密州市舶司,最終運抵京師,這是復設交趾後的第一次納賦,浚國公打算親自押解入京。

「浚國公年事已高,身體欠安,不妥不妥,讓浚國公的長子押解便是。」朱祁鈺聽聞戶部奏稟,立刻擺手說道:「浚國公已經不是當初在福建平定葉宗留鄧茂七民變時候了,連唐指揮上奏都說浚國公已見頹色,不妥,禮部擬詔,無需如此奔波。」江淵面色猶豫但還是說道:「浚國公的意思是最後回來看一眼。」

江淵沒說太過明白,但是話里的意思,大冢都清楚,其實陳懋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想回來再看一眼大明,所以才親自押解漕糧回京。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朱祁鈺擰了擰眉心開口說道,他清楚的知道陳懋老了,但是他還是不太願意接受,總覺得不折騰,就能把人留的更久一些。

這位在朱祁鈺剛登基,大明風雨飄搖之時,穩住了大明東南局勢的浚國公,終於臨近了人生的終點。

「陛下?」胡濙忍不住開口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胡濙比陳懋年歲還長,他其實也多少感覺到了自己日子快到了,陛下是個至情之人,不必過於感傷。

「嗯,把北伐大捷的捷報,給浚國公抄錄一份送去,讓他也高興高興,繼續議事吧。」朱祁鈺頗為平靜的說道。

陳懋已經將自己的身後事想好了,他關於交趾的若干想法,都已經送到了朝廷。

他的孩子都不通軍務,鎮守交趾,任交趾總兵官,但不視事,一應軍事都由大明差遣任命,陳懋希望交趾成為大明的四方之地,即便是和眼下的雲南那樣,便足夠了。

陳懋的兒子不通軍務,可是陳懋征戰多年能沒有心腹?

陳懋並沒有對自己的心腹過多的舉薦。

陳懋在正統年間丟過爵位,他知道朝堂這水到底有多深,他若是薨了,他無論舉薦了誰,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場,索性誰都不舉薦,是他的心腹不假,但首先是大明的將領。

兵部則拿出了早就擬好的名單,交趾諸多將領會被調換,這是一整輪的人事變動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准備。

朱祁鈺看了許久,而且還要等於謙回京之後,再經過五軍都督府的商定,最後批復這份調防名單。

人還沒走,朝廷已經在准備涼茶了,這就是政治,無情才是基本底色,前一秒朱祁鈺還在為陳懋的年老感傷,後一秒他就開始主持調防陳懋心腹的事兒了。

胡濙頗為欣慰,朝堂或許幼稚,但是陛下和這文華殿里,個個都是無情之人。

朱祁鈺會厭倦這種無情的權力游戲嗎?並不會。權力,權力就是一切,僅僅一個七品的知縣事,就是一方青天,頭天晚上做個夢,只要想,第二天就能實現,這就是權力。

曾任福建長樂縣縣令,現在的福建知府殷謙,曾經在長樂縣任上上奏過一件事,他頭天在茶樓聽戲就對左右說了句音正,第二天就有人把這唱戲的女子送到了他的府上,殷謙自此之後再不敢去聽戲了,殷謙這才明白權力是何等滋味。

朱祁鈺散了朝回到了講武堂,他要到大別墅換身衣服,然後去京營大營操閱軍馬,到了大別墅,冉思娘這睡到了晌午還沒起床。

「趕緊收拾收拾起來了,黃昏有大宴賜席,兩宮太後都要到,你若是到晚了,或者不修邊幅,被太後罵了,可不要哭鼻子。」朱祁鈺換好了衣服,對著已經醒來還在床上賴著的冉思娘說道。

冉思娘本來懶懶散散,一聽吳太後也要到,立刻嚇得一激靈麻溜的爬起來收拾。

孫太後不敢對泰安宮的事兒說三道四,可吳太後要是怪罪,冉思娘這個當寵的寧妃,也吃不了兜著走。

「晚上是不是有煙花要看?」冉思娘一邊挑衣服一邊詢問著。

朱祁鈺笑著說道:「那自然是有大煙花可以看,十寸彈二十斤火葯,黑龍炮一炮不過二十斤火葯罷了,一共六十六響,只有一盤,放一盤要一萬銀,禮部要放兩盤,朕還不舍得呢。」

「那么多的火葯,不會有事吧。「冉思娘無不擔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