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齊煜岐山(2)(2 / 2)

我是半妖 北燎 5098 字 2020-09-27

這小子……

取下帶上,如穿衣那般輕松簡單。

岐山君只覺得自己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臉火辣辣地疼。

默了辦響,才陰沉著臉道:「你分明有著解開枷鎖的力量,為何還要故作無用姿態,受此禁錮。」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戲耍。

齊煜好沒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取出幾張符紙扔入火盆之中,火苗竄起,橙光溫暖,再去過她的衣物一抖,搭在手臂間翻烤著,道:

「解得開鎖鏈不代表著我就有本事離開這里了,岐山君,你當我傻嗎?宮中有三千大修行者禁衛軍,亦有天子懸間於宮城之上,宮境四方以八百鎮兵王俑守境。

別的不說,但是一尊鎮兵王俑碾死我如同碾死螞蟻一般,若我任意離開走動,第二日,你看到我的時候怕就已經是宮牆一角下的凍肉爛泥了。」

岐山君十分討厭這么惡心的比喻,她皺了皺眉,凜然地瞪了他一眼,隨即神色一收,看到火光下溫烤著衣物的少年,不禁問道:「昨夜為何陪我一夜。」

火符的力量十分溫和,柔柔的火光在冬末清晨里色澤很是溫暖,齊煜衣衫外邊原本還透著幾分血色活力的肌膚卻是被火光映得逐漸蒼白,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清瘦勁兒。

他笑了笑,道:「早些時候就說了,冷殿清寒,有美人陪伴,自不會推辭。」

岐山君眼神變幻了一陣,隨即冷聲道:「那名女官孤已經將她遣出了宮去,許了一戶人家,你即便示好於孤,也沒有機會再得到她了。」

聽到這話,齊煜非但沒有動怒,神色反而平靜極了,好似早已有了意料一般,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岐山君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問道:「你不是想要她嗎?」

「呵,岐山君未免也有些太小瞧人了,我若想要那位姑娘,這三個月里,她就早已經是我的人了,何須等到岐山君來賞賜。」齊煜伸手一抖,從宮群中抖出一件綉著白蛇騰飛的紅色肚兜,捏在手里怔了怔。

岐山君羞惱地從被子底下伸出一只玉足來踹在他肩膀上:「把衣服還給孤!」

齊煜並未轉身,背對著她將烤的溫熱干燥的衣服扔給她。

岐山君飛快穿好衣衫,頗為嫌棄地掀開身上的薄被,蹬蹬下了床,扯過齊煜腕間的鐐銬,強行將他提了起來,目光沉沉地看著他,聲音聽不出喜怒:

「你什么意思,你並非真心歡喜她,那日卻為了她肯妥協?肖三郎,你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壞水。」

齊煜身高差她半個頭,岐山君氣勢又著實洶洶,將他整個人提起,不得不以腳尖點地。

可他面上沒有半分狼狽,只是笑了笑,坦然道:「若是不這樣,你又怎么會將她遣走,說實話,她夜夜膩在我這里,動不動就寬衣解帶的撩撥我,真的挺惹人厭的。」

這可著實沒有想到他竟是這般想的。

岐山君道:「這絕不可能!她是我身邊的女官,縱然心許你,亦有矜持,怎會勾引你這么一個階下囚。更何況那一夜我親眼所言,你並未半分不喜之色。」

齊煜用眼神指了指桌上那一疊子寫好字跡的宣紙,道:「她的目的很明顯,但一直賴在我這,這個目的就容易讓人看穿,所以不得不找一個理由。至於我為何不拒絕……」齊煜君啟唇一笑,道:「因為被子真的很薄,我是真的很怕冷啊。」

「荒謬!」岐山君手臂用力一甩,將他推得向後摔去,居高臨下地冷冷看著他:「你當孤是三歲小孩般好哄騙嗎?!」

齊煜伏在地上,低咳了兩聲,稍稍壓抑著,手掌壓在肩下一寸,那里有著一抹蛛網般的黑紋不受控制地流動了一下,尚未來的極露出衣衫意外的肌膚上,便被他掌心用力一震,生生將寒氣壓了下去。

咳完,他面上神情收攏,抬起頭看著岐山君,認真的吩咐了一句,「幫我取過一張紙和筆來。」

淡淡吩咐的語氣十分讓岐山君不爽,可是她看著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蹙了蹙眉,沒有多說什么,取來了筆紙道:「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畫符,真的是性痴!」

齊煜落筆,讓人意外的是畫出來的並非是符,而是一張圖騰之畫,一只四翼天鳥圖,筆鋒勾勒出最後一筆,平平無奇的圖案里陡然流轉出隱隱的信仰之力,雖然極淡,但確實存在。

畫完,他手中筆一扔,看著眼神怔住的岐山君,淡淡道:「四翼天鳥圖,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種圖紋應當存在於一種古老的陰魔人類混血種的氏族里,雖然我不知這類人在人間究竟是處於一種怎樣的陣營,但無疑陰魔混血種天生驍勇善戰。

一旦成年,自己體內一半陰魔血液便會沸騰,需要以欲止魔血沸騰,而這種欲,以殺欲最為容易填滿魔血的沸騰反噬。

世人說陰魔生來有罪,被驅趕至東荒遺棄之地,雖然我不能苟同這般看法,可是一名陰魔混血種,卻全然看不出半分修行痕跡,且藏於岐山君身邊,這一點,不能說是正常。」

岐山君怔楞辦響,但好在心性有著過人之處,很快冷靜下來,蹙眉道:「這不可能,宮中女官都是通過嚴格選拔方可入宮,更被說是孤的貼身女官了。」

說著,她掀眸看了他一眼,道:「即便是你這個階下囚,在住進這間冷殿之時,都由我身邊女官親自檢驗你是否身藏邪道魔印,這一點你想必是再清楚不過,她入宮那年不過十一歲,只比孤大一歲,身子干干凈凈,並未半分圖案印記。」

齊煜懶懶地靠在床沿邊,說道:「若是光明正大的印在身上叫你看見,她又如何能夠進宮,自然是服用了特殊葯劑,這才隱去了圖案。」

岐山君冷聲道:「若是隱去了圖案,你有如何知曉?謊話連篇。」

齊煜手指輕輕敲了敲床板,道:「女子動情,葯劑力量會減弱大半,她撩撥我時,我並未拒絕,小腹上三寸之地,可見印記。」

小腹上三寸之地。

聽到這幾個字,岐山君心中怒火翻涌,心道這該死的家伙在冷殿中竟然同她貼身女官都這般那般了,屬實可惡!

她當即露出鄙夷的神色,道:「原來是有色心沒色膽,在緊要關頭見到了那陰魔混血氏族的圖騰,這便就慫了?」

聽了這話,饒是齊煜這番淡然不爭的性子也不由起了幾分火意,那張溫潤含笑的臉色也不由沉了下來。

他緩緩起身,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聲音低緩之中帶了幾分危險的意味:「我對她有沒有色心,岐山君當真不知?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岐山君還要胡亂猜忌不可能的假象,還是說,岐山君在故作不知地逃避什么?」

迎上那目光與忽如其來壓迫性的嗓音,她心中竟是沒由來的一慌,她下意識倒退一步,聲音冷冽道:「放肆!世間有何事物是需要我岐山君來避讓的?!」

齊煜逼近一步,繼續道:「一年前,你食了一顆奶酪酥,酥油渣滓掉在了信紙上,我拆信是不甚觸到了一點,十分厭惡,便回信同你說過,我性潔,厭惡的東西非常討厭有多余的觸碰,這便是我不愛出門,不愛下山的原因,若來信,只需要有你的信紙與墨香即可,多余的東西我都不要。」

岐山君整個人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他。

他竟然早已知曉她猜出了他的身份,這一個多月來竟然還頂著肖家公子的皮子與她鬧。

屬實可惡!

齊煜再度逼近一步,分明是矮她半個頭的身量,卻隱隱有了某種讓人無法直視的壓迫力,他漆黑的眼眸一派深沉的黑:「多余的東西,岐山君,你可知曉是什么?」

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輕顫,仿佛想要握住什么,卻有發現手指軟綿綿,酥麻麻的,像是被閃電劈中靈魂一般。

她不知曉自己現在應該擺出一副怎樣的神色,只是一味的板著一張臉,眼底盛滿了冬雪之意。

而冬雪之下,究竟埋著的是什么,那就需要撥開才知道了。

就在這時,齊煜又開口了:「手中之器筆,眼前之岐山,除此之外,好像都是多余的。」

岐山君渾身僵硬得仿佛被施了咒,渾身不得動彈,唯有一顆心在狂跳不止。

齊煜垂下眼簾,道:「我說了,冬天很冷,外邊井水藏得很深,打上了都結了冰,我並不喜歡那個女人身上的氣息。」

岐山君聽懂了這句話的含義,默然無聲。

齊煜忽然笑了起來:「那日我若不向你要她,她還在我這膩著,雖然不喜歡她,雖然她是陰魔混血,或許她混在你身邊的確心思不正,可沒有確鑿就去害了她性命實在沒有道理。

如今,你遣走了她,不管她背後是否有人操控,都只會認為岐山君是因為發現女官勾引了自己的結盒人,那霸道的性子容不下她了而已。」

袖中忽然滑落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棋子之上有著細微玄奧的紋路,他將棋子放在她的手中,道:「所以,如今先手是在岐山君你這里,皇城里的妖魔鬼物現下害不得你了,若是害了你,你也有反擊之力,是殺是留,全憑你自己。」

岐山君看著掌心之中,那枚圓溜溜有些可愛的棋子,一時有些無措。

齊煜手上還帶著鐐銬,可姿態神情從容得好似高居閑士,距離她一步之遙,便堪堪停下腳步,縱然是動怒,也怒得極有分寸,點到為止。

他握拳掩唇輕咳一聲,輕飄飄地最後一句話砸進她耳朵里,就讓這位心高氣傲,自命不凡的岐山君終於潰不成軍,心亂如麻。

「雖說那日我同你要她,你看起來非常生氣,果不其然第二天她便從我身邊消失,雖說孤身一人清冷,可是後來,常入此殿的那個人,不是換成岐山君你了嗎?」

他笑得像是一只補著肥美獵物的黃鼠狼,很開心:「井水很冰,但總算不用浪費力氣去打井水凈洗身子了。」

最終,岐山君慌忙落敗而歸。

當她青絲凌亂,一路趔趔趄趄,有失端庄威儀得返回到了自己的宮殿之中。

殿內女官都驚呆了,岐山君雖說常去偏荒冷殿,但在其中待了整整一夜,可還是頭一次。

看著她游魂般無措的眼神,凌亂未攏而四散的長發垂於臀間,一回來,竟是抱著一張軟枕伏在榻間窩成小小一團,小口小口的喘著氣。

軟枕掩住她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惺朦的眼兒,霧氣勾著潮氣,哪里還有平日里的半分鋒芒威嚴。

鞋襪未脫的小腿似是憤恨,又似羞嗔撒嬌一般踢著柔軟的床榻,嬌嬌弱弱的模樣竟有三分媚態入骨的風韻。

女官們都嚇傻了,心道昨夜慶國大殿都沒見岐山君開心成這樣,莫不是邪風如腦,魔障了。

有一名女官戰戰兢兢地迎了上來,小聲恭敬道:「殿……殿下,您昨夜去哪了?」她在明知故問,其實是想問她昨夜有沒有將冷殿里的那位公子給辦了。

岐山君用臉頰蹭了蹭被子:「嗯……」

「呃……」好像在答非所問,女官很是悉心的換了一個問題:「殿下在他那里用過早膳了嗎?」

岐山君整個腦袋亂糟糟的,胡亂應了一句:「哦……」

女官不動聲色捶了捶腦殼,又問:「殿下身上這件衣服還是昨兒個的,殿下想不想讓奴婢准備新衣。」

「哦……」

女官嘴角抽抽。

得,這怕不是在妖精狐狸窩過夜一夜,這人是回來的,但魂兒卻是早就被勾跑了。

女官磨了磨牙,繼續溫聲細雨道:「殿下若是覺得累了,奴婢准備熱水,伺候殿下沐浴更衣可好。」

岐山君整個臉頰都揉進了枕頭了:「唔……」

女官兩眼無神。

這孩子,沒救了。

但最終,還是准備了鮮花與熱水,女官是宮中當職多年有經驗的人物了,一眼便看出來岐山君今日身體狀況似乎很不佳,怕是在偏殿受了寒,鼻音很重,著了風涼。

悉心替她除去衣衫靴襪,女官試了一個眼色,偷偷查看兩眼,確認這位尊貴無雙的殿下很有分寸,並未作出什么有失身份的出格之事,身子尚且完好,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氣。

岐山君渾身被熱水溫泡著,眼睛像貓兒一般眯了起來,懶懶散散地,眼眸潮氣很濕潤。

「娟娘……」

「殿下有何吩咐……」

「再去准備一桶熱水吧?」

「殿下待會兒可還是要繼續沐浴?」

岐山君哼哼了兩聲,面色微紅:「送到偏殿去,免得到時候被人恥笑我們偌大的大諭,連沐浴的熱水都沒有,還要勞煩階下囚自己下井打水。」

「呃……是,殿下。」

也是在這一年,岐山君確認了一件事情。

千里迢迢的錦鯉書信另一頭,那個山中的齊家哥哥,是喜歡她的。

至此,冷殿不再荒冷,火盆,熱水,飯食,軟塌床褥,除了婀娜多姿的侍女女官沒有以外,那殿中應有盡有。

若不是那手腕間的鐐銬未除,誰能相信這是一名階下囚,簡直就是岐山君殿下養了面首一名了好吧。

對於這一點,無人敢反駁多問。

寒來暑至,冷殿清幽,甚是涼霜,已非是寒冷冬雪霜夜,清涼一夏,瓷枕絲綢薄被,仍有些許熱躁之意。

齊煜看著每日如約而至的岐山君,仍故作不知夏日已經到來,其實殿內不冷,也無需人幫忙舔香暖床。

可她卻像是一只慵懶高貴的白貓兒似地蜷在他的被窩榻間,朝他勾了勾手指,道:「肖家那小的,過來,被子孤已經替你捂暖了。」

齊煜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然後繼續低頭書寫著什么:「你先睡,我還有一些東西尚未寫完。」

床榻間的人凝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案間的男子,燭光夜色在她眼里皆成了昏蒙的背影,她只看著他,目光明亮含笑,抬起眼梢卻傲意自存:「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當孤的時間很寶貴不成,孤可是把宰相的折子都給撤了來此陪你,識相的,還不趕緊過來,孤冷。」

齊煜無奈放下手中筆,起身丁零當啷地走了過去,看著唇角翹起,無不傲然得意的女子,他忽然伸手扼住她的雙腕,以一個居高臨下的姿態將她壓在了塌間,含笑道:「莫要胡鬧了,我可不是聖人,你若再勾我,明日你也不消回去了。」

岐山君何時被人這般壓過,剛起掙扎之意便聽他這番一句話,隨即身子松軟下來,屈起膝蓋頂了頂他的肚子,忽然笑問道:「若孤不是儲君了,可便不能像當下這般養著你了。」

齊煜目光閃爍了一陣,忽然笑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

「嗯?」

他懶懶般道:「我可比你想象中的有錢,到那時,我來養你好了。」

見他這般懶懶模樣,岐山君眼眸深深眯起,似是看出了點什么門道,她道:「去年冬夜,孤派人擒你入宮,以你的本事,當有很多種脫身的辦法,我見肖家人也沒太將你這個小兒子當回事兒,都抓進來這么久了,連死活都不問一句,生怕孤遷怒他們,如此你也不像是會顧及肖家存亡的人,這般老實的就被抓了進來,齊家哥哥,你莫不是別有用心。」

齊煜緩緩抬起眉梢,道:「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問這個問題。」

「孤問了,你會告訴我嗎?」

他松開她的手腕站直身子,笑了笑,轉身離去又很快歸來。

歸來時,手中多了一枚枝芽,他將枝芽放在床頭,看著她認真道:「岐山君,我心悅你,想讓你做我的山主夫人,你願是不願?」

岐山君坐直身子,目光明亮如星,但隨即很快黯淡:「我是儲君,不能跟你走。」

齊煜笑笑坐在她身邊:「即使我們不去,山仍舊還在那里,我雖不喜朝堂俗事,可我喜歡你遠勝於那些不喜,你若為岐山君,我當為冷殿之中的入幕之賓,當初你招攬我,本就用錯了方式,你當是問……」他牽起她的手,在她指尖落下一吻,道:「齊煜君,小妹岐山想要你,你給是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