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魂歸兮(22更)(2 / 2)

我是半妖 北燎 5570 字 2020-06-05

他知道,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現在與他方才口中所說的伶人館中的相公並無多大差別了。

大夫人面上浮現出殘酷的快意笑容:「趴在地上,背我上塌。」

即便是當年他初離夏家大門時,也未遭受過如此大的羞辱,他的手背上,青筋鼓漲猙獰粗大,但他依舊是慢慢的趴了下去。

大夫人媚笑聲不斷,坐在他的背上,雙腿夾在他腰間,笑道:「去吧。」

夏運秋緩緩朝著自己睡了多年的床榻上爬去。

在今夜之前,他從未覺得自己這張床,比這世間任何猙獰的毒物都要來得可怕。

此刻,他覺得自己比溝渠中的老鼠,腐肉上的蒼蠅還要來得低賤卑微。

顧瑾炎!

他心中不斷默念這三個字,如今能夠讓他堅持下去的,也唯有這三個字了。

終有一日!同樣的屈辱,他定要顧瑾炎也一同經歷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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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輕衣現在心情很不爽,很郁悶,煩悶之下,以至於施針的手沒輕沒重,狠狠的扎在陵天蘇的玉堂穴上,扎得血珠直冒。

香兒與月兒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卻不敢有任何言語。

因為她們亦是看出這位駱醫師心情處於極度惡劣之中。

就在這時,好死不死的,在扎下一針玉堂穴的上方胸口處,嗤的一聲撕裂肉體般的輕響。

猩紅的鮮血飛濺出來,斑斑駁駁的濺在駱輕衣的俏臉之上,只見陵天蘇胸口處,又憑空多了一道不知被什么野獸抓出來的爪印,將他皮肉撕得翻卷開來,慘不忍睹。

然而同樣的場景在這三日以來,發生的不止一次了。

駱輕衣低著腦袋沉沉一笑,襯著她臉色的血跡,這笑容好真有幾分滲人,她一甩手中針葯包,怒道:「自己趕著送死,一個勁的折騰我做什么!」

忍了三天終於忍不住,她要尥蹶子不干了。

月兒不敢去看陵天蘇胸膛上的傷痕,趕緊勸道:「駱姑娘,你若是不管,少爺必定凶多吉少。」

「是啊是啊,駱姑娘你醫術高明,唯有你在此,我們才能安心啊。」香兒亦是連忙說道。

駱輕衣看著雙目緊閉的陵天蘇,冷笑連連:「當我治病是治著好玩的嗎?!舊傷未愈又急著添新傷,真當我是神仙下凡不成,你們若真的不希望他出事,那便趕緊將他從那鬼地方給拖出來!」

香兒低著腦袋,有些委屈的說道:「我與少爺溝通過,他不願……」

駱輕衣磨牙道:「臭小子皮癢欠收拾!」

「皮癢到不至於,幾日不見,你脾氣見長啊。」

躺在床上的陵天蘇突然開口,驚得三人豁然將目光轉去。

眾人之見他睜眼之際,一雙藍色眼瞳被一抹及淡的鮮紅壓制,隨著他的神魂復位,沉寂的氣息陡然翻轉,騰騰煞氣沖天,好似火山爆發一般,一股恐怖的凶戾之氣充斥在整個房間之中。

駱輕衣臉色微變,眼眸微眯。

香兒月兒二人渾身汗毛豎起,不由自主的瞪大了雙眼。

陵天蘇眼睛微微轉動,將那紅鮮紅之色壓下,呼吸之間,那沖天煞氣竟然很受控制的退回至他體內沉淀,再也不吐露半分。

「少爺!」香月二人驚叫一聲,見他終於回歸本體,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松了下來。

起身是,陵天蘇看著胸口玉堂穴上顫微微扎著的銀針,還正在冒著血珠,他失笑道:「下手可真夠狠的。」

覺得有些礙眼,伸手欲去拔下哪根銀針。

駱輕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巴掌就呼開他剛抬起的手:「想傷口中的血噴得厲害你就拔吧。」

月兒眼珠子一轉,陵天蘇的回歸讓她心中放松不少,腹黑作怪的性子又起來了,她與在一旁咬耳朵說道:「我算是瞧出來了,駱姑娘是個嘴硬心軟的性子,看似對少爺凶巴巴的,實際上比咱們還關心少爺呢。」

分明是一副竊竊私語的模樣,可她卻絲毫沒有收斂音量的意思。

駱輕衣額角頓時鼓起一道青筋。

雖然香兒腦子不大靈光,但多年與月兒朝昔相處多年,二者之間何等默契,頓時會意過來,她一副憧憬模樣故意粗聲粗氣說道:「要是駱姑娘能當咱們少奶奶就好了。」

咻!

一根細若牛毛的銀針擦著香兒的臉頰而過,帶起一縷秀發,不傷其分毫,卻讓她半張臉頰僵硬麻木失去感覺。

駱輕衣撩起一縷秀發挽至耳後,看著她淡淡笑道:「什么奶奶?」

看著這副笑容,背上冷汗瞬間打濕了衣衫,香兒瑟瑟發抖道:「是姑奶奶……姑奶奶……」

陵天蘇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香兒這個大魔星除了月兒以外被壓制得這般慘烈的。

駱輕衣淡淡的斜了他一眼:「還不躺下。」

陵天蘇一縮腦袋,不敢再多言,乖乖躺下。

香兒忙道:「我去打一盆熱水來。」

「我也去。」月兒也跟著香兒一同跑出房門,沒辦法,駱輕衣氣場太可怕了,看來日後開玩笑也得分人的啊。

駱輕衣面無表情的為他上葯,口中說道:「從我見到世子殿下那一日起,這是幾次為你療傷了。」

陵天蘇大汗,貌似駱輕衣來到他身邊就一直充當苦力活來著,干笑道:「不記得了。」

駱輕衣十指十分靈巧的將他胸口那猙獰的傷口止血包

扎,頭也不抬的問道:「說吧。」

陵天蘇一愣:「說什么?」

「方才你醒來那一瞬的身體變化是何緣故?世子殿下在那刀中世界究竟在做什么?」

「唔……香兒沒與你說嗎?我去尋那泣血草了。」

「糊弄鬼吧你!」

駱輕衣狠狠的拔下玉堂穴那根銀針,帶起一串晶瑩血珠,煞是好看。

陵天蘇卻是疼得齜牙咧嘴:「你輕點。」

駱輕衣板著個臉道:「還知道疼?你這一身傷怎么不見你喊疼,還請世子老實回答屬下問題,在那修羅戰場內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為何世子方才一瞬渾身上下透著那般濃烈的煞氣。」

身上傷口已被包扎好,陵天蘇撐起身子系著衣帶。

他沖著駱輕衣微笑道:「煞氣而已,你也說了那是修羅戰場,身上沾染到一些也不足為奇。」

駱輕衣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響,最終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也罷,世子不願多說,我便不問了,換一個問題,世子尋那泣血草做什么?」

陵天蘇笑了笑:「賣錢啊。」

駱輕衣:「……」

「行了,不說這些了,輕衣,我睡了幾日?」

因為在修羅戰場內是不分白晝黑夜的,在廝殺戰斗中,他是沒有時間觀念的。

「三日。」駱輕衣好沒氣道,她想著,若是他再不回來,她估計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把那個叫香兒的家伙吊起來逼她將他召回來了。

三日嗎?

陵天蘇有些意外,雖然他在修羅戰場內沒有時間觀念,但是在他的感知中,在其中度過的時間絕對不止三日這么短。

如此想來,那修羅戰場中的世界的確是玄妙得很,竟然同外界光陰流動速度大不一致。

不管怎樣,他這一趟采取泣血草沒有白去,畢竟收獲真的很大。

陵天蘇笑了笑,又問道:「這三日中,可有外人來找我?城中可有什么大事發生?」

駱輕衣收拾著自己的葯效,應道:「世子購置的那個小的吳三兒來過府中一回,說是那位負責教煉器的歐陽先生快撐不住了。」

陵天蘇心中一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如此惡徒居然敢在他與顧瑾炎的地盤上傷人?!

他沉聲問道:「是何人動的手?」

駱輕衣好氣又好笑的說道:「還不是你那一百名昆侖奴,雖然個個勤奮好學卯足了勁兒,但那天資實在是差得令人發指,歐陽先生都氣成什么模樣了。」

「呃……」

「有空你還是回去好好瞧瞧吧,至於今日城中有何大事……明面上倒是風平浪靜,不過府中影侍卻是探得消息,說是三日前,越國王室吳嬰將羅生門司運給逼了出來,與他相見。」

陵天蘇蹙著眉,嘴角微微下沉道:「上官棠?他見上官棠做什么?」

駱輕衣眉梢一挑:「世子殿下似乎對她的事情格外上心?」

陵天蘇干咳一聲,道:「我是對那吳嬰上心,他傷了月兒這筆賬我還沒找他算呢。」

「是嗎?」

駱輕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過多去深究這個問題,繼續道:「世子有空還是回庄園看看吧,不然歐陽先生真的會瘋的,我先下去了。」

陵天蘇握了握受傷的右手,驚訝的發現自己被貫穿的掌心居然骨肉都再度縫合,除了那握拳動作時傳來的鑽心疼痛,其中毒氣都已經盡數拔出,倒也沒什么大礙。

這駱輕衣的醫術可真是夠可以的啊,不知比起宮里頭的那個聖手梁復又如何。

理好衣衫,推開房門,仰面抬頭看著久違的太陽,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便向香月二人告辭離去。

還是聽駱輕衣的話,去城外的小庄園看看吧,畢竟那小庄園成立也沒多久,就這么放任不管還真是有些擔心呢。

陵天蘇突然有些同情歐陽當。

猶記當日在這庄園門口初見這位煉器師歐陽先生時,他是那般舉止沉穩,神態安閑。

如今眼前這個眼袋透著濃濃疲倦的烏青,原本明亮的眼睛黯淡無光,整個人透著陰郁頹廢的他,真的與當日是同一個人嗎?

在陵天蘇入庄園那一刻,他仿佛等候已久立馬就迎了上來,語氣充滿了哀求:「世子殿下,求您了,您且去與顧少為在下說說好話吧?這活真不是人干的啊!」

陵天蘇道:「呃……怎么了,可是天資太差教不會?」

歐陽當用袖子鞠了一把淚,道:「何止是天資太差,簡直是差得令人發指,不說煉器了,就連煉器的最基本法門他們一群人就背了整整七日還顛三倒四,差行漏字,磕磕絆絆,在下是日夜督促,他們也算是十分刻苦,但奈何仍是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實踐動手能力更是不知糟踐了我多少材料,實話與您說了吧,昆侖奴的確不適合學習煉器,怕是也就只能練練打鐵這種苦力活了。」

他雖性格沉穩,但你要想想,再沉穩的性子對這整整一百名連最基本的背書都背的令人倍感折磨,第一步都尚且踏出去就生生卡死在家里了,想他堂堂一名煉器師,卻整日只能像個普通教小孩背書的先生一般挨個檢查背誦情況。

這對他而言,與荒度光陰並無兩樣。

陵天蘇目光一轉,便看到鬼頭鬼腦躲在屋檐後面盛淪的那張大黑臉,此刻大黑臉上滿滿的羞愧之色,眼神閃躲,而他身後,亦是同時躲著一群黑壓壓的黑腦袋。

收回視線,陵天蘇看著歐陽當問道:「就如此艱難嗎?」

說實話,他實在不願意就這么放棄這一批昆侖奴讓他們去當普通的雜役,雖然他們資質太差,腦子也不好使,但是他們身上卻有著許多人沒有的最珍貴一點。

那就是忠誠。

正是因為這忠誠的存在,所以陵天蘇才覺得在他們身上花費這些功夫並不算浪費。

可是如今……歐陽先生都被逼成這幅模樣,即便是陵天蘇也有些於心不忍。

「這樣吧歐陽先生,這幾日確實是辛苦你了,要不這煉器入門之法,該背的你就讓他們自行背誦,這授課之事暫且擱置,待我想想再想想其他辦法。」

所謂的其他辦法,陵天蘇需要去尋找一些關於昆侖奴記載的書籍,畢竟同為人類,昆侖奴智力大不如尋常人類總歸是有原因的,若是能夠通過這些書籍找出解決方法,倒也不錯。

歐陽先生連忙擺手道:「顧少命在下來此,在下自然不可做一名閑人,只是他們我確實無力再教,不過……」

陵天蘇心中一動,見他話中有話,接著問道:「不過什么?」

歐陽先生面上微微不自然,不過還是說道:「世子若是想培養煉器師,何不則優而選,那日我教他們煉器知識時,慕容姑娘偶爾路過煉器學堂旁聽過些許,在下見她天資絕佳罕見,即便是相較於在下也是不讓惶恐,所以……」

說實話,提及這個想法時,歐陽當心中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畢竟男女有別,他主動提及教世子身邊的寵姬煉器,實在是有些不妥。

不過仍是抵不過那惜才之心。

「慕容姑娘……」陵天蘇微微皺眉,思量片刻才想起來他口中的那個慕容姑娘就是楚國舞姬中被他劃了名字的慕容衡。

不過當日被她使計將此事給糊弄了過去,幾日下來倒也沒時間去管她,倒是沒想到她卻先不甘寂寞的私底下作起妖來。

陵天蘇笑了笑,看著面頰微微泛紅的歐陽當說道:「歐陽先生這話說得…莫不是准備棄了我那一百昆侖奴,轉而將目標轉在了那五十名楚女身上?」

歐陽當臉色大變,急忙解釋道:「並非如此!世子殿下誤會了,在下怎敢對世子殿下身邊的人起非分之想!」

「我可沒這樣說過,不過既然歐陽先生都覺得她有天賦,那自然是不可浪費這么一個人才,也罷,如此便讓盛淪他們先背習煉器入門法則,先生則教那五十名楚女煉器知識。」

陵天蘇不怕她作妖,不如說他倒是十分好奇她究竟想耍什么花樣。

歐陽當有些意外,這世子殿下居然如此好說話,不過不管怎樣,他都不用再面對那一百名愚笨之徒總算是大吉大利了。

歐陽當離去後,陵天蘇看著屋檐後黑壓壓一群滿臉挫敗的昆侖奴,面上並無多大失望,他沖盛淪兄弟兩招了招手。

「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盛淪、盛左互相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低著腦袋就過去了。

不過這次他們倒是聽進去了陵天蘇曾經對他們說得話,沒有動不動就下跪,只是神情恭敬的低著腦袋。

「方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陵天蘇一掀衣擺,席地坐在桃花樹下。

聽到發問,他們二人的腦袋低得更深了。

盛淪一臉羞愧難當,道:「是我們沒用,腦子蠢,丟主人臉了。」

「我的臉可是長在我自己臉上,不是你們想丟就能丟的。」

盛左忙道:「主人說的是。」

盛淪忽然抬頭,咬牙道:「主人,小人尚在趙家時便聽說國丈大人將我們連同一座靈山山脈贈給了您,我們不中用,不成器,實在是沒臉再繼續在此吃閑飯了,要不您將我們發配至山脈為您開掘靈石吧,再苦再累我們也絕無怨言!」

盛左一怔,隨即很快使勁點頭,表示自己也絕無怨言。

陵天蘇笑了:「這是你一個人的主意還是所有人的主意?」

盛淪道:「夜晚時分,我們早就商量好了。」他的眼中極為少見的露出一抹堅毅之色:「我們雖然生來卑賤,但絕不做吃閑飯的寄生蟲!」

陵天蘇點了點頭:「此話有理……不過誰說你們是寄生蟲了?」

盛淪苦笑:「我們腦子不好使……」

陵天蘇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可我看來,你們比起那五十名有著煉器天賦的楚女門要來得珍貴許多。」

盛淪、盛左二人豁然抬頭,剎那間,心頭因那「珍貴」二字而不可抑制的狂顫,一種前所未有的炙熱情感在胸膛下泛濫。

他們是最卑賤的昆侖奴,與家畜無異,昆侖奴的繁殖能力很強,正是因為人口之多,智力低下,這才成了九州各國上強者的奴役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