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這楚境與越境之間便相隔甚遠,便不再是所謂的「私相授受」,關於什么姒三公子潛入平陵縣之類的事情,與他楚國無關。
這般掩耳盜鈴之事,其實其它諸侯國亦做了不少,各國為了利益、生存亦是很拼的,可像楚陵王這般異想天開的……卻甚少,然而這極品奇葩借口,趙國卻接受了。
不僅接受了,還讓他於周邊鄰國發出申明涵,讓他言明此城早已不歸屬楚境了。
此時楚陵王便郁悶加生疑了,他還以為趙國會發怒,會氣得直跳腳(所以說,他其實是故意的!拿一城去氣人,也只有如此財大氣粗的楚陵王才干得出來),然而趙國再來信時看起來卻很高興,於是這不高興跟氣得直跳腳之事,便由他給承包下來了。
然而事已至此,也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從了,於是,此事平陵縣被「拋棄」的原委便是這樣來的。
後卿望向被余暉輝成血紅一片的天空,笑道:「先斷其尾冀,令其首尾不相呼應,再斬龍首,豈非容易得多……」
楚陵王啊,你一心想要公子滄月死,認為其存在會毀你江山奪你王位,不惜借趙國之東風,於平陵縣舍一城毀一人,可你卻不知,公子滄月一死,你楚國之地,方如山中無虎駐守,遲早被狼豹撕碎瓜分。
戚冉非謀士,常言道「不謀萬事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這說明,謀者腦中其曲曲彎彎足以繞地球幾圈了,戚冉雖不蠢,卻沒有這么長的腦回路,是以亦沒想到這樣深。
他只好奇:「這枚『棋子』為何人?」
後卿撫鼻想了想,又略感有趣,便破顏一笑:「某本只是稍微猜測了一下此人,後又被其荒誕行為所推翻,然二次得見這陳三……此姑子當真不凡,本欲讓她一曲失了軍心,卻不料她倒是一曲便散了我軍雄心,哈哈哈哈……如此一來,我倒對先前猜測又信了十有*了啊……」
見先生提其棋子一直以「此人」相稱,對其名諱卻避而不談,他了然此事不會告知於他,便轉向下一個問題,道:「先生當真事無矩細策無遺算,不知先生是如何得知這公子滄月一定會來平陵縣城?」
談起一此,後卿頓時略感惆悵啊:「為了令公子滄月從矩陽而出,卿不惜自編弱點令赤足者(乞丐)遍布矩陽坊市,以卿對其了解他定然會徹查一番,某再以莫高窟賊匪歹毒時常擾民劫掠為誘餌相鉤,以其性子,定然會來此一趟……為了令其前往平陵縣一趟,卿倒是毀了一隱藏多時的『後備糧倉』啊。」
戚冉聞言心中大驚,後卿之智他已不需驚訝,他驚訝的是……他竟豢養一支無惡不作的狄戎賊匪來儲糧?!
此人當真是……不折手段得可怕啊!戚冉眼中不經意掠過一絲忌憚與閃爍。
後卿瞥了他一眼,那如暖陽令人如沐春風的柔和一笑,卻令戚冉看到死亡的陰影,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已經被他看透了全部心思,他當即躲避其視線,趕緊扯出一話題:「然此時城中兵力方不過三千,我等數萬豈可懼之?」
後卿卻搖頭,頗有幾分無奈地盯視他,道:「戚將軍,這城中可遠不止三軍啊,你忘了啊……這城中可居住著上萬的百姓啊,總之此城之中不確定的事情尚太多,明日且先敲山震虎。況且破卵何需用牛刃,等明日我等補給輜重車到齊了,再以銅捶兵與戰車運載青銅盾圍堵死平陵縣城門,即便他們有能力可阻得一時破陣,城中無糧無食,不出幾日亦可斷其生路。」
戚冉眉眼一動,深感其言之有理,便頷首:「一切便依先生所言。」
的確,有一個名曰「棋子」的隱患存在,又加上有公子滄月一千滄月軍將在此,這事的確不易過急。
這邊商磋談妥,而另一邊,甫一下城樓,尚來不及返程衙丞居所,公子滄月突腳步一踉蹌,便地噴出一口鮮血。
周圍人頓時一驚,趕緊慌忙上前扶持。
「主公——」
「主上——」
公子滄月胸前此時早已暈染出一片血色,他經勛翟攙住一臂,便直接暈厥了過去。
孫鞅面色慘白,顫聲慌忙四望,厲聲道:「趕緊召集軍醫師!」
陳白起在混亂起始便被擠出圈子,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夠憑著內里對話猜測一二。
勛翟背起公子滄月快步送進衙丞居所,剛安置好,便見龐稽拖著一白須少發的干瘦軍醫師氣喘吁吁趕來。
他們將主公扶上榻,將其衣物解開一看,見其胸膛處三條深深的爪痕,其皮開肉綻,白紅交雜,其傷口處早已因早熱天氣腐爛發炎,沁著血水,邊際紅赤一片,一時觸目驚心。
想來,這一路疾沖快趕,早地路上便綳開了傷口。
老軍醫師顫著兩條快跑斷了的腿,探目上前一看,便皺眉搖頭(那時候的醫療水平可沒有把脈,檢查問醫,只憑一醫者的經驗用葯,以葯敝之,是以生病傷寒的死亡率都十分高,更不遑受傷重症了)。
「得先刮其腐肉(不提消毒,沒消毒水),再以傷葯包扎,不過這樣一來,公子必定會高燒暈迷數日……至於後續,則看公子的命數了,噯——」
這長嘆一聲,其見多無奈,多沉痛,多——沒確定性。
孫鞅變臉,下意識反駁:「不行,戰事在即……」
「主公之傷,你當究竟該如何處置?!說出個章程來!」吳阿揪起老醫師的衣襟,急迫於色逼視道。
「什么叫命數!你且醫得不醫得!」單虎亦滿目痛色,怒吼道。
「莫吵了!」孫鞅看著公子滄月失了血色的面容,一時亦急白了臉,大聲喝道:「軍醫師,你只道,此傷你有幾分把握?」
軍醫師被一大群凶神惡煞的瞪視著,忍不住心底發慌,面皮顫抖,哆哆嗦嗦道:「吾……醫術不佳,不敢托大……」
此言一出,眾人皆如腦袋上響了一個炸雷,久久回不過神來。
此時房中已大空,只剩公子滄月一眾心腹部將,終於陳白起得以靠近察視,這一眼,她瞳仁一縮,面容僵硬,沉默了神色。
這傷分明是當即被副本(三)熔岩機關獸王,她眸色沉黯下來,突然出聲道:「傷……陳三來想辦法的,望諸君且等一等。」
室內空氣一片死寂,只因軍醫師一句話而陷入絕境,室內的空氣再度活了過來,卻因為陳白起一句。
實則,陳白起生命葯劑已然用完了,它雖然能夠瞬間令人恢復氣血,但小型的生命葯劑卻不能夠瞬間恢復人體表面外傷,若外傷不好,仍舊會持續掉血,而中型生命葯劑會葯效更好,能夠令傷口很大程度愈合,但這種大面積的傷勢依舊無法瞬間治好。
思前想後,想救他,現下唯有找一位醫術高明的巫醫前來了!
而那一位毫無疑問則是——相伯先生。
孫鞅最先反應過來:「陳三,你打算去找相伯先生?」
陳白起雙唇抿緊,不作回應,只是朝眾人鄭重行之一禮。
「請容陳三一些時間,今夜必定趕回。」
無視眾人怔愣錯愕神態。
她說完,便利落轉身就走,那飛灑而起的寬逸曳撒,令其纖骨似鋼揉般,令人折服堅韌。
她腳步如飛,於院中隨意挑選一馬便翻身跨上,其優雅的身姿與利落乘騎之態,簡直令後面追出來的勛翟與吳阿等人滿臉震驚,一時都忘了追出來所謂何事。
只滿心不信——此姑子竟有這如高超之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