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主公,禾真上人(2 / 2)

楚滄月面目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緘默的姿態卻無形之中好像張放怒斂著一種波撼蒼穹的平淡氣勢,眾人驚惶的心一看到他便像落下了定海神針一樣,掀起的浪濤恢復了平靜。

陳白起與謝郢衣站在最後面的位置,她看著楚滄月的背影,他清醒之後她常常會感嘆一下,歲月明明苛刻得很,但有時候它又著實會優待某些人,哪怕他被摧殘得面目全非,仍舊可以征衣世塵而風華絕代。

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很快便轉移了視線,抬眼掃了一眼前方,那一雙黑色的瞳仁在無人察覺的時候一下轉變成了一片金燦色,定睛看了一會兒,下一瞬間又悄然恢復了。

她顰眉似在回憶什么,然後用一種不確定卻又覺得很像的語氣道:「……七轉曲回陣啊。」

她的麒麟瞳戡破一切陣法,如同上帝視線,居高而下。

這是鬼谷子衍演的一種迷宮陣法,她曾在後卿的精神世界中看到過這個陣法,對它有記憶也是因為它曾是鬼谷子拿來考驗後卿的毅力,將他困在一片森林不得出數年,最後後卿用了許多年才憑自己的能力破陣而出。

所以說這七轉曲回陣究竟是何人所布?莫非真與鬼谷有關?

正當陳白起猜測起疑時,從死地界碑後方一道身影正慢慢從內走了出來,來人搖步而至,穿著一身極其隆重又飄飄欲仙的羽衣,頭插雀翎,面上罩著長長的面紗,身量修長,遠遠看去若蓬萊孤鶴,形態極柔媚風情,她身旁還跟著一道腿高的黑影伴隨。

仔細看去,卻見那人腿邊隨行的黑影一點一點被月光映出,卻是一頭渾身油亮的黑豹,那勁瘦的身軀優雅貓步,既危險又迷人。

「禾真上人?!」勛翟怔了一下,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一番,還真是她啊。

上次她出面倒是沒有今日這樣……騷包過分的裝扮,還有那頭拉風的黑豹,能馴得一猛獸歸順乖巧如貓,看來這禾真上人除了擅丹葯方術,還是一個有些手段的奇人。

禾真上人抬眉,看向勛翟的目光露出幾分驚喜與滿意,她攏了下頭發,聲轉如媚絲道:「不愧是楚國的猛將啊,連盤踞於北漠的毒鱷亦能連根拔起。」

她摸了摸黑豹的頭,黑豹像感應到她的命令,邁步咬住掉在地上的木盒子掉頭回到她的身邊,她伸手取過木盒子,打開朝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後便笑了。

笑得志得意滿,笑得開懷暢快。

終於如願以償了啊。

「禾真在此謝過勛將軍了。」她朝著他,鄭重地盈盈福了一禮。

勛翟根本不在意她這些虛頭巴腦的謝禮,直接道:「我應你之事已辦到,如今該你應諾了——殞命的解葯!」

禾真上人聞言頓了一下,她起身後站定,一雙水眸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又朝他身後那些人身上轉了一圈,暗自嘀咕——前幾日不是正好刮了一場風塵暴嗎?這群楚國人倒是運氣好,竟存活了下來……

內里詛咒煩躁,面上她卻一副恍然道:「殞命的解葯啊。」她連連點頭,不由得心虛地退後幾步,口中忙道:「殞命卻是我死地不慎流出的毒葯,我族自也是有解方的,只是將軍不知,這勛命的解葯絕非簡單便可煉制成功,這所需的葯材皆實屬罕有——」

這廂不待禾真上人一口氣不停歇地講完,那邊勛翟顯然已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這番推脫之詞令他氣血沖於腦,怒火在胸膛翻騰,大喝道:「爾小人莫非要言而無信?!」

他怒不可遏地吼叫,這聲音像沉雷一樣滾動著,傳得很遠很遠,禾真上人只覺耳膜一陣沖擊欲聾,頭腦發聵,他已沖起一槍直刺迎面。

只覺雷光如閃,如一條矯健的白龍欲割弄空氣的咽喉,似照亮了一片天地。

禾真上人被駭得連連退了一步,黑豹低吼一聲,便奔躍擋在了她的面前,然而那道令人膽顫心驚的電光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皆數擋於碑外的地界,如何用力都進寸不了。

見此,她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但心臟卻跳得劇烈。

「你、你先冷靜一下。」她舉起雙手朝他安撫。

勛翟此刻已知他傷不了禾真上人,她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庇護著,就在界碑之後,他能感覺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但卻怎么也突破不了那層防護。

他不是一個莽夫,氣極之下,他扭曲的俊臉恢復了平靜,像沉溺的水一樣,他用一種極為冷靜、又極為寒冷的語氣道:「本將軍既能踏平黑騎營,便也能毀了你死地,你若出爾反爾,我勛翟在此立下誓言……必要你死地眾人死無葬身之地!」

此聲石破天驚,明明收斂了聲量,卻遠比先前那沉雷一般的怒喝更令人膽顫肝抖。

禾真上人那一向不知恥的臉一下便僵住了。

嗒!

而方才還像背景一樣靜默的楚軍全體踏前一步,那利落清脆的步踏聲響徹四野,出列亮劍一樣帶著撲面而來的崢嶸鐵血氣勢。

媽呀,這些當兵的身上慣染了血氣,一旦生怒便是想屠城滅口的架勢!

她咽了一口口水,也覺得若真的撕破了臉皮她這方也落不著好,便換了一張臉,一臉真誠急切又無奈地解釋道:「不、不是,你先別沖動,我、我這邊其實已經集齊了煉制殞命解葯的大多數葯材,目前就只、只缺一味、就一味,我哪想到本該好好呆在葯庫的一味葯卻偏偏被其它人用完了,我並非不想守諾……若尋得這一味入葯,我立馬就給你煉制好殞命的解葯,我發誓!」

勛翟陰森森地看著她,沒有講話。

禾真上人心頭更是忐忑,她干笑一聲道:「勛小將軍,你、你且再信我一回吧。」

見她這副無賴無恥的模樣,楚軍一方當真氣得想撕了她,但偏偏有要害握在她手中,不得不進行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