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緣起 第二章 繁花(一)(1 / 2)

作者:微嗔2017年6月19日字數:24897《塵緣·願心·浴火·lún回》第一部************第一部緣起第二章繁花(一)中國,浙江省,舟山群島普陀山。

午。

一座設計構造極為巧妙的假山,山體內嵌造著碩大的殿堂。

殿堂里滿是排列整齊的木櫃。

每座木櫃上,或多或少擺放著近一人高的木塔,形成了一片塔林。

在塔林最後兩排木櫃前,站立著兩個身著白衣的女性。

諾大的殿堂夢幻璀璨,在身高略矮的白衣少女映襯下,變得宛如極樂世界。

一切,充盈著無量光明。

站在她身邊的白衣女子,看上去只有三十歲,纖長的雙眉優雅如畫,一頭瀑布般的黑色長發,清澈深邃的水目像秋湖一樣深不見底,顧盼間溢滿了智慧靈動的神韻。

曠世罕見的瑤鼻櫻chún如完美的藝術品,鑲嵌在毫無瑕疵的臉上。

泛動著絕品玉璧般光暈的玉容,白得幾乎透明。

超然鎮定的白衣女子,宛如一朵傲然綻放在雪山之巔的雪蓮花。

可站在她旁邊略矮的白衣少女,雖然正夢游般發呆出神,美到超絕塵世的天姿嬌顏,竟使年長的女子黯然失色,仿若消失不見。

白衣少女微仰著頭,出神看著最後一座木塔,木塔上刻著「軒轅星舞」四個字。

恬靜的微笑,浮現在了白衣女子絕美的面容上。

她靜靜凝視著自己的徒兒。

知徒莫若師,她知道愛徒一定又在神游天外,思索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了。

白衣女子發出了一聲極美的嘆息,眼光落在了刻著自己名字的木塔上。

望著「宇文梵心」四個神峻的行書漢字,思緒早已飛到了自己第一次帶徒兒來這里時的情景。

宇文梵心走到了刻著自己名字的木塔前,慢慢地打開了木塔上的門,從門里輕輕拿出了一個白色綢布包裹的盒子。

耳畔似乎又想起了當時徒兒幽雅帶著稚嫩的聲音。

「師傅,這里的木塔是做什么用的啊?這上面的名字,都是我們這一脈的前輩嗎?」那個時候,舞兒這孩子才多大?是10歲?還是12歲?恩,是她10歲那年。

那個時候,這個孩子的聲音就那么幽雅,好聽的無法形容。

那空靈幽雅的聲音,用天籟仙樂這樣的詞來比喻都太俗氣了。

可除了這樣的詞語,你還能怎樣來形容她玄美至極的聲音呢!每次聽到這孩子說話,心靈都好像被那空靈玄美的聲音,帶離了渺小喧囂的凡塵俗世,來到了一個無限高遠的神秘世界。

那個世界里,只有無限的靈性和光明。

那個世界,似乎離眼下渺小的世界很遠很遠;又似乎在冥想的時候觸手可及。

宇文梵心輕輕解開了白綢,打開了白色的木盒。

雕著觀音菩薩的盒子里面,放著一串菩提,自己在九年前和徒兒的暢聊,好像就發生在片刻之前。

記得當時,自己也是這樣打開了刻著名字的木塔,取出了盒子給這孩子看。

「師傅,這木塔里的盒子,是專門用來收藏前輩們留下的寶貴物品的吧?」「是的,本門脈的前輩們,他們生前的遺物,全部都保存在這些木塔里了。

」「這殿堂里的木塔,是專門保存我們『普陀門脈』所有前輩遺物的,殿堂里的記錄冊,還記載著他們昔年的事跡。

每位前輩都會在塔里留下兩批遺物,第一件遺物,是他自己第一次來到這殿堂,親自放在木塔里的。

他們都會選擇一件自己最寶貴,最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放在木塔里;第二批遺物,是由他們最親近的一位後輩,在他們故去後,把他們需要一直保存下去的遺物放在木塔里。

」「舞兒,把軒轅師姐給你留下的遺物,放在她的木塔里吧。

」一雙足以奪盡天地光華的小手,緩緩出現在了滿溢著聖潔流光和靈幻之氣的殿堂內。

熠熠生輝的纖纖玉指,微微顫抖著,打開了最中間木塔上的門。

木塔上,「軒轅神璇」四個神峻的行書漢字,安靜鐫刻在木塔塔身的中央。

至美無匹的纖手,散發著璀璨迷離的神光,周圍的空氣被它映耀的聖潔而迷離。

熠熠生輝的玉指,一層層打開了白色綢布包裹,動作很輕很柔。

似乎包袱里正酣睡著一個無限靈性的小生命,在它進入長眠,整個殿堂都會被它變得猶如夢幻仙境般絢爛美麗。

手的主人生怕驚擾到它安靜美麗的長夢,一旦它醒過來了,一切就會恢復原狀,不再如眼前這樣似仙境般絢麗夢幻。

包裹被緩緩解開了,一個白色的木盒子浮現了出來,盒子上面雕刻著觀世音菩薩的畫像。

輕輕打開盒子,紅色絨布中間,安靜擺放著一枚純潔無暇的白玉觀音,在觀音的左邊,還放著一串菩提念珠。

一串白玉佛珠,被手的主人從炫目耀眼的皓腕上摘了下來,輕輕放在了觀音的右邊。

被放在紅色絨布中的白玉佛珠,品質極為出色,色澤柔和均勻,質地致密,光潔堅韌,竟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和異色,更不見一斑一點的綹裂。

摸上去好像凝脂一般,極為光滑細膩,竟似有人在玉器上面塗滿了一層油一樣溫潤而澤。

顯然佛珠的材質是極罕見的絕品美玉。

可是這串佛珠,在剛剛戴在主人手腕上的時候,卻仿若徹底消失了。

在那只泛動著夢幻聖光的皓腕前,別說極品美玉,縱然匯聚世間最珍貴的奇珍異寶,在這雙讓天地萬物縱失華彩的纖手前,也不過一縷塵煙。

手的主人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啜泣,那猶如天籟神樂般的幽怨輕泣,放佛來自遠古時蒼穹之外的神秘悲鳴。

空靈、幽雅、神秘,聽到這聲輕泣,自己的心放佛都被融化了。

珍珠般純凈無暇的淚珠,一滴一滴灑落在地上,似洗褪著塵世鉛華。

是啊,那孩子的手,多美。

宇文梵心的目光落在了愛徒的手上,看,那只纖手正慢慢舉起來,輕輕撫摸著刻有自己名字的木塔。

小手四周的空間早已被它變得夢幻神秘,連空氣都變得氤氳靈幻了。

九年前,這孩子第一次打開軒轅師姐的木塔時,也是這個樣子。

只是當時她在第一次打開木塔的時候,輕泣個不停,別說是自己,就是這世上最殘bào、魔念最深的人,聽到她的哭泣聲,也會觸動他們僅存的那一點點良知,讓他們有悔悟的一刻吧?記得在當時,自己慢慢走到了愛徒身邊,輕輕把她攬在了懷里,飽含愛憐的輕聲安慰著她。

「舞兒,前幾天師傅和你一起做冥想的時候,和你說過什么,你還記得嗎?」「師傅,我記得的。

我們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遲早都是要死的。

從我們出生起,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剎那,都是前行在通往死亡的路上。

所以我們應該珍惜生命,體會活著的不易,更要學會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找到真正的自己。

這樣,才不會迷失在終點是虛無的旅途中,向死而生。

」說著,還帶著稚嫩的天籟童音終於止住了抽泣,抬起頭凝視著自己的師傅。

那雙大眼睛,真美啊!每次對視著這孩子浩渺深邃的眼眸,都會覺得里面藏著無窮無盡的秘密和靈性,還有星宇般璀璨明亮的瞳仁,似乎還透著無窮無盡的智慧和寂寞。

這樣的眼睛,「是啊,世間萬物,有生必有滅,小到一草一木,空氣里的一粒塵埃,大到浩瀚宇宙,都是這樣。

我們活著,只能珍惜當下的每一刻,每一剎那,去尋找自己的真我。

只要找到了,就會明白人生雖然苦短,卻不會毫無意義。

」宇文梵心輕輕嘆了口氣,自己用了近三十年才悟到的人生道理,之後又用了近二十年來信證合一,現在也還覺得做得不夠。

舞兒這孩子當年才只十歲,自己真的希望這孩子能早一天真的領悟到這些。

可是又隱隱覺得,最好這孩子永遠都不要明了這些人生道理,最好她永遠都像現在這樣,永遠像一枚聖潔無暇的水晶一樣,過著單純快樂的生活,就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啊。

」「軒、轅、星、舞,師傅,我的名字,是哪一位長輩給我起的?」當時,愛徒沉思了好一會,才慢慢用空靈天籟的童音,輕聲問了自己一個奇怪的問題。

記得自己當時對他說:「舞兒,你小的時候,師姐沒有和你說起過嗎?」聲音里,帶著淡淡的迷離和感傷。

「我小的時候,問過媽媽幾次,每次媽媽都不說,只用很憐愛的眼神看著我,有的時候,眼睛里還會有一閃一閃的淚光呢。

」說著說著,那雙璨若星宇般的眸子里,又多了幾絲朦朧水氣。

哎,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歡感情用事了。

宇文梵心輕輕嘆了一口,把白衣少女攬進了懷里,摩挲著她的長發,飽含慈愛的眼神,又一次凝視著那雙蘊含著整個宇宙的眼眸。

「舞兒,你剛剛在想什么?」「師傅,我們所見、所照、所知、所感、所想、皆為名相,並無真實可得,那我也應該是假的才對。

為什么給我起名字的人,要起這么個好聽的名字。

連媽媽都說,我的名字起的很好。

為什么不隨隨便便給我起個小紅、小蘭、喵喵喵、汪汪汪什么的就算了?」對了,那個時候,舞兒就那么看著自己,那孩子星宇般浩渺深邃的大眼睛里,寫滿了無盡疑惑。

宇文梵心剛聽完她的話,已經忍俊不禁了,抬起另一只泛著柔光的玉手掩住了櫻chún,優雅的微笑了一會,才調勻呼吸說:「軒轅師姐剛剛有你的時候,就已經開心的不得了,在你誕生那天……那天,怎么可能給你隨便起個名字就算了。

」這孩子,腦子里總是有這樣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孩子,當時她是怎么說的來著?對,她當時凝視著自己的眼睛,輕輕呢噥了一聲:「師傅,我……我就是怕媽媽太愛我了,這樣她會不會著了相啊。

」「舞兒,我們破相,首先就不要執著於相。

何況,來,你來看看你自己。

」佛殿的兩側,豎立著兩排玻璃櫥櫃,後面是十八羅漢的雕像。

玻璃突然被映耀的一片光明,放佛正反射著初升的日光。

白光徐徐散去,一張至美無比的天姿童顏,借著玻璃反光驀然而現。

那張無法形容的臉頰,雖然還帶著稚嫩,可美到超絕塵世的容顏,已經讓人無法直視。

一雙蘊含著無限宇宙的大眼睛,正怔怔凝視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怯怯的眼神里滿是小心翼翼的羞澀。

漸漸的,羞怯慢慢變成了欣慰,又一點點變成了開心和陶醉,甚至還有那么一點點小自戀,一點點小驕傲。

「師傅,身入空門,四大皆空,該不去理會皮囊色相的美惡才對。

可我……我……現在這樣子……算不算著相啊?」「不算,你現在年紀還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怎么能著相呢?」「師傅,可我每次在鏡子里看見自己,都會很開心。

還有,風華姐姐和月揚姐姐每次見到我,都會凝視我很長很長時間,然後,都會說我現在就美得不了,等我長大了,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子。

我心里也會很開心。

可你總是教我,這個世上所有的事和物都是相對的,我們在世上,要看淡事物表面的美丑好惡,不要對它們生出分別智。

要盡量去看他們表象背後的一面。

可……可我……可我……」空靈天籟的童音,帶著幾分怯怯的尾音,停住了。

「並不是這樣的。

」說著,宇文梵心輕輕低下了身子,讓自己和稍矮的徒兒一樣高。

這樣,自己可以平行凝視著她那雙如星宇般深邃明亮的大眼睛,不必像剛才那樣俯視著她。

「是的,在這個一切都是相對的世界上,絕對的標准是不存在的。

所有的好、壞、美、丑,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所以,有的事情我們看著是美的,可是有的人看著卻不是。

」「比如我們修佛,我們會很開心。

可如果是地里種地的農夫們,他們還沒有這么高的悟心,如果讓他們來選,他們一定會覺得在田地里大汗淋漓的暢快勞作會讓他們更開心,因為勞作之後,他們在秋天會收獲豐厚的糧食。

可修佛,他們修不來這些的。

」「所以,舞兒,我們不能用相對的美好、快樂、幸福來對應出相對的丑惡、劫難、痛苦。

如果我們用妄心分別了這些,就會有了自己喜歡的和不喜歡的東西,這樣就會有對他們的執念。

是無助於我們修佛的。

」「可這世上的美,也不全都是相的,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美好的。

『可知我常一生兒愛好是天然。

』」「人們喜歡這些,是出自內心中的天性使然。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物,哪怕他再渺小、卑微,也都是有靈性的。

只要我們能發現、能感受到他們本性中的靈性,就會覺得自己內心很美好,很快樂,這很正常的。

我們根本不需要去壓抑這樣的美好。

」「有的事物,他們的靈性藏得很深,他們可能看起來,並不會給我們帶來美好,有時候你第一眼是看不到的,摒棄他們外表的皮相,去看他們內里的一面。

」「其實這些,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很好的,根本不需要師傅教你。

你在北京基地收養的那些可憐的小家伙們,有的傷到了身體,有的傷到了四肢,有的傷到了臉,有的傷到了翅膀和腳,可你照顧它們的時候那么用心,就像它們都是你從小養大的一樣。

」「只是舞兒,做什么事,都要適當把握好一個『度』。

即使是發現和感知萬事萬物的靈性,救護照顧那些受傷了的小家伙們,也不要過度的痴迷。

過度的痴迷其中,都會產生執念。

一定要用更超脫的心,來看待他們的生死緣盡才可以……」看著那雙如宇宙般深邃璀璨的大眼睛里,一點點流露出了欣慰和喜色。

宇文梵心繼續撫摸著愛徒柔絲樣的長發,泛動著美玉般柔光的臉上,終於也浮現出了寬慰的微笑。

是啊,這孩子天性善良仁慈,寬容大量,內心世界更是宏大廣闊的無遠弗屆,本來是最合適修佛不過的了。

可惜唯一遺憾的,就是這孩子什么事情都拿得起放不下。

是啊,修佛如果什么事都還看不開,這怎么能行呢?就在那之前,基地里的小姐妹有人也學她養花,可是因為不認識花苗,把長出來的花苗當成雜草拔出來扔掉了。

多虧了這孩子發現後給撿了回來,又重新種好,細心的服侍它,同它說話,對它唱歌,給它澆水施肥,安安靜靜的陪著它。

一直到它開花,那天鵝絨一樣的紫羅蘭花,開的可真美啊。

可再美的花,終歸也有謝掉的一刻啊。

這花後來謝了,舞兒這孩子捧著花盆哭了好長時間,給這花做了好幾天的超度,連做超度的時候都會做著做著就忍不住哭起來了。

後來,自己著實花了一些力氣,才把她哄逗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這次和她一起來這里,正好借這個機會,再好好的引導她一下。

只是不知道,她真的能明了多少呢。

這孩子,從小做什么喜歡的事情都那么痴痴迷迷的,那紫羅蘭花剛開的時候,她對著花從早上看到夜晚,有時候第二天早晨剛一起來,都會立刻去看著它發呆,看著它的花瓣,看清晨落在它枝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連冥想靜坐的時候,都要把花搬過來放在一邊。

還有她後來學會救治那些小家伙。

哎,走到了那里,只要見到了……「師傅……」「師傅,師傅……」咦,是誰在叫自己?這么好聽的聲音,不是舞兒的嗎?「師傅,師傅,師傅……」宇文梵心如夢初醒,剛回過神,猛然間眼前一片耀眼明亮,急忙收斂真氣,凝定心神,再仔細向眼前看去。

一個氣質超絕塵世的少女,正帶著恬靜幽雅的微笑凝視著自己。

未染絲毫塵俗煙火的笑靨,竟似從無限宇宙中倏然而下,傾瀉到了凡塵俗世間。

那張天姿仙容雖然尚有幾分稚氣,可無比嬌嫩的容顏中,竟似滿溢著無法形容的至美與光明。

她的身上帶著夢幻耀目的光華,仿若神話中浩淼無極外的光明天神,光降到了渺小的塵世。

偌大的殿堂被她映耀的一片光明,氤氳縹緲的靈幻之氣,環繞在少女的身周,彌散在整個殿堂內。

似乎是人類的雙眼和心靈已久被塵俗蒙wū,無法承受少女無與倫比的至美,整個殿堂竟被少女變得宛如極樂世界般,似充盈著無限神性和光明。

「師傅……您剛剛在想什么呢,我都叫您有一會兒了。

」宇文梵心正出神凝視著愛徒冷不丁聽到愛徒發問,不由怔了一下,沉思了片刻才微笑著說:「哦,沒什么。

師傅剛剛在想你第一次來這里的情形呢。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師傅,那是九年前了吧?」說著,超絕塵世的白衣少女慢慢環顧著四周,似乎要在殿堂每一個微小的蛛絲馬跡中,尋找時光留下的無聲印跡。

「是啊,九年了,真快啊,一晃九年就過去了。

師傅第一次帶你來這,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呢。

」宇文梵心發出了一聲優美的嘆息,也向四周望了幾眼。

好像那個孩子第一次來這里,她第一次問自己木塔是做什么用的,還有第一次打開她媽媽的木塔,還有當時問自己的名字,擔心自己喜歡美好的事物會不會著相,甚至為了那株紫羅蘭花哭個不停,一切的一切,似乎恍惚中,都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時光雖然流過了近十年,可那些往事,卻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反而越發清晰。

「師傅,我們該走了吧?已經要過了中午了。

您不是說,我們的時間只能在這里待到中午嗎。

」「哦,對。

怎么,這么快就到中午了嗎?」宇文梵心竟微微一驚,怔怔看著自己的愛徒。

「是的,師傅,已經快過中午了。

「哦?啊,真的啊。

」宇文梵心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今天的時間過得好快啊。

」宇文梵心在心中感嘆了一句,張望了一下。

愛徒已經走到了木櫃稍向前的位置,正抬著頭,看著上面刻著的字。

「至慈」、「至善」、「至空」、「至苦」、「至玄」、「至性」……「隱風」、「隱清」、「隱起」、「隱散」、「隱聚」、「隱緣」……宇文梵心一陣迷糊,眼中的徒兒,似乎並不是眼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而是變回了九年前那個可愛稚嫩的孩童。

好像自己也回到了九年前,正看著徒兒第一次來這里,看著她對殿堂里的每一件事物都那么新鮮,那么好奇。

九年了,看著她長大了。

每一年帶她到這里,她和前一年相比都會發生一點點變化。

個子變得越來越高了,聲音變得越來越嬌柔、越來越空靈幽雅,氣質也越來越神異了。

看著她變得越來越美,美得連小姐妹們再也不能直視她。

終於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師傅……您又在想什么了啊?」宇文梵心一怔,徒兒已經不知不覺站在了自己面前,急忙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師傅沒想什么,師傅在想時間怎么過得這么快,你不知不覺長得這么大了,師傅也變得老了。

」白衣少女仔細看著宇文梵心的臉,看了好一會,才用空靈的天籟之音呢喃著說:「師傅,您明明一點都不老的啊。

您的樣子和我來西藏那年一點都沒變。

」宇文梵心微微一笑:「師傅的人沒老,心已經老了。

舞兒都長得這么大了,師傅還有不老的嗎。

」白衣少女聽得似懂非懂,星宇般璀璨的大眼睛帶著淡淡俏皮,凝視著宇文梵心說:「師傅總說我是痴兒,可今天師傅怎么也有些痴痴的了。

」宇文梵心微笑著搖了搖頭,輕撫著白衣少女的長發,聲音不急不緩的說:「是啊,徒兒是痴兒,連帶著師傅都被影響了。

」心理卻也很奇怪:「我今天怎么了?一直在想從前的事情干什么?」想到這里,宇文梵心又微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白衣少女的肩膀,說:「我們該走了。

」白衣少女說:「好的,師傅。

」說完又向殿堂內走了幾步,怔怔看著刻著自己名字的木塔。

看著白衣少女有些舍不得離開,宇文梵心不禁暗暗嘆息:「哎,這孩子,她每次離開這里,都那么依依不舍的。

尤其是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可一想到這里,心底又微微一驚:「我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總想著舞兒第一次來這里呢?」眼望著徒兒戀戀不舍的樣子,宇文梵心竟也不好開口催她。

還好,白衣少女沒有等待太久,在看了幾眼自己的木塔和母親的木塔之後。

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終於向宇文梵心這邊走了過來。

宇文梵心愛憐的凝視著徒兒走到自己身旁,一起輕輕退出了殿堂,本來如仙境般夢幻璀璨的殿堂,在白衣少女剛離開的剎那,恢復了原狀。

兩個人傳過長廊,又走過了後殿,重新回到了大殿。

繽紛絢爛的太陽,不再懸掛在天空最中央的位置,已經悄悄向西偏移了稍許,耀眼的陽光中隔著玻璃照射入佛殿之內,似乎還帶著沁人心靈的柔和溫涼。

此刻,日光如滔天海浪一樣涌來,淹沒了肅穆的大殿。

大殿中的每一樣物品,都被映耀上了夢幻的光暈。

一襲白衣的少女緩步向前,如同漫步在光的海面。

她身上璀璨夢幻的聖光,與身周的陽光相映成輝,卻又不會如太陽般讓人覺得刺目灼眼。

這種足以令時空靜止的美,剎那間即能直擊人的靈魂最深處,似乎,更應該屬於無限遠離世界、人類永遠無法理解的絕對永恆,本與渺小短暫的塵世無緣。

宇文梵心心中突然一動。

九年前自己開導徒兒時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猛地涌上了心頭。

「這世上美麗的事物,都是轉瞬即逝的,再美的花,終究會有凋謝的一天,韶華易逝,紅顏易老。

所以,我們必須要看淡這些,才能在美麗消逝的時候,不會為了逝去的美好而傷心。

」為什么自己當年沒把這些話對徒兒說出來?是因為害怕徒兒當時的性子太纖細,太柔弱?和她說這些,會讓她更傷心?亦或是因為這世上有些事情和道理,還是要讓她來自悟更好呢?可是今天,看著愛徒漫步在陽光中美到無與倫比的身影,宇文梵心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世上的美好,也許都是短暫易逝的。

可是他們身上,似乎又都有那么一絲一忽至美的影子。

雖然萬事萬物的美各不相同,可是影子映射出的至美,美得那么無與倫比,卻是共通的。

隱蘊那一絲至美的影子,它的本來面目是永恆的。

它永遠存在,先於時間的無盡回溯,廣於空間的無限延伸。

哪怕未來某天世界終結、人類的文明消亡,甚至宇宙毀滅。

可是這至美依然會存在,依然是永恆的,依然不生不滅。

甚至不會受到分毫影響。

只是這樣的美,原本和渺小的俗世徹底無緣。

可現在,她卻真實的出現在了世間。

她來到了渺小苦短的大千紅塵,是不是也要在塵世間經受重重磨礪和淬煉?會不會也要如凡夫俗子一樣歷盡人世間的愛恨恩怨,離合悲歡?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會像她不染絲毫煙火的美麗那樣一帆風順嗎?她會不會也要像過往那些聖潔美好的至聖大賢們,哪怕超脫如本師釋迦如來,成道之前尚有六年苦修,涅槃之前還要承受毒草斷腸之痛;即使聖如耶穌,最後也要被釘在十字架上為世人流血受難。

她還只是一個孩子啊!仙霧迷蒙的佛殿,聖潔璀璨的神光如海浪般到處流淌,本來有限的空間,放佛變成了無邊無際的虛空。

佛殿內的每一件事物,甚至每一粒塵埃,都被染上了神秘的靈性。

似乎有無限神性與光明,正包容著宇宙萬物,涵蓋無極十方。

鎏金色的佛像,籠罩著夢幻般的光暈,似也被白衣少女染上了無窮的神秘。

本來庄嚴肅穆的佛像,多了幾分如夢似幻。

佛祖的神情肅穆安寧,正凝視著向自己合十行禮的白衣少女。

飽含無限憐愛的眼神,慈祥的令人心顫。

宇文梵心走到佛像蓮花座前,在蓮花座上輕輕摩挲了幾下。

天花板上的巨石,緩緩合攏了,明媚燦爛的陽光被假山上的石頭完全阻隔。

不再明亮的佛殿,重新變得夢境般綺麗斑斕。

清雅女子和白衣少女緩緩退出了佛殿,白衣少女離開的剎那,夢幻仙境般的佛殿頓時一片黯淡,璀璨繽紛的光明與靈氣驀然消散。

佛殿內重歸肅穆寂靜,只剩佛祖的塑像在漆黑中隱約可現。

走出了假山,宇文梵心走到假山下雕刻著「如」、「無」、「寂」、「空」四個大字的幾塊大石之前。

在深入大石的「如」字和「無」字上,沿著字跡飛舞臨摹。

寫完後,帶著柔光的纖長玉指,又在「空」字和「寂」字最上方的「點」上各按了九下。

假山腳下的石門,重新凹縮了回去,整座假山依然完好如初,沒有絲毫異狀。

「師傅,我們沒有帶雲香,她們要昏迷好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她們不吃東西也不喝水,等她們醒過來,會不會餓壞了?渴壞了?我們給她們准備些飲水和食物吧?」回到了古朴廟宇的白衣少女,看著仍然暈睡在床上的幾位女尼,微微顰起了纖長的眉毛,輕聲詢問著清雅女子。

宇文梵心面含微笑點了點頭,說:「我們給她們備好水和食物是好的,可不用讓她們昏迷幾天幾夜了。

待會我們把食物和水給她們取來,你到前面等著師傅,師傅給她們做一下理療,讓她們快點醒過來好了。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輕聲呢喃了一句:「都是我不好。

」「這怎么能怪你呢。

」宇文梵心一邊微笑著說,一邊凝定心神,又仔細端詳愛徒的超絕至美的側臉。

少女的側顏白得璀璨耀目,全身上下泛動著夢幻般的光華,讓人無法直視。

整座廟宇斑斕繽紛,早被她映襯成了神話中極樂世界的寶殿。

自己修習空梵神舞近四十年,積累真氣的量早已和數百年尋常真氣相當,又是從小看著這孩子長大的,可每次看到愛徒美得極不真實的天姿天容,還是會感到恍惚眩暈。

在這孩子超絕塵世的氣質和至美無比的容顏中,放佛蘊藏著極為神異的魔力。

這魔力可以奪走天地萬物的一切光華,更可以把渺小的凡俗世間變得仿若神話中的極樂天堂。

「師傅,不知道風華姐姐現在在忙什么呢,她本來說好今天一起來的呢。

」白衣少女一直被師傅飽含愛憐的目光凝視著,有些害羞了,忙問了師傅一句話。

「是啊,風華每年都陪我們一起來的,這次沒有來,一定是因為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吧?」宇文梵心何等聰明,立刻明了愛徒的心意,微微一笑收回了視線。

************東中國海與菲律賓海交界。

一座風景優美的小島,安寧靜卧在大海中。

雪白的浪花在島畔時而卷起,時而舒緩向前。

柔柔的海風,輕輕吹拂著乳白色的沙灘。

島上生長著一片高大茂密的椰子樹,郁郁蔥蔥的翠綠色在乳白色島嶼上形成了優美雅致的點綴,再襯托在碧藍的大海中,猶如一幅美麗的油畫。

風景如畫的海島上,不時夾雜著幾聲粗俗吼罵聲,和優美的海景很不相稱。

「凌風華……賤人!早晚有天,老子……老子要cào死你!」在空地的北面,有一大塊的海岩,這里的地勢比空地高出了一塊。

海岩上稀稀落落坐著幾個男人,還站著一個穿著紫紅色職業裝的女人。

聲音來自一個異常凶戾的男人,他赤裸著上身,正坐在海岩凸起的一塊大石頭上。

石頭旁邊的衣服滿是血跡,男子渾身上下肌肉遒勁,前xiōng後背到處都是長長的黑毛,bī人的戾氣讓人覺得端坐在這里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從神話中地獄穿越而來的凶獸。

「屠梟,別叫了,凌風華根本沒出全力,她只要再加兩成功力,你還有命叫嗎?」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紫紅色職業裝的女人。

容貌身材妖冶的令人不敢直視,一頭染成了紅色的大波浪長發,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迷離的光澤;修長的鳳目含笑含妖,媚意盪漾;鼻子帶著一個明顯的鷹鉤,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chún微張;豐滿高聳的酥xiōng放佛圓圓的山峰,隨時要沖破束縛呼之欲出;細細的素腰不堪一握,一雙頎長水潤的美腿穿著肉絲,就連高跟涼鞋中性感的足也在無聲妖嬈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誘惑。

女子全身上下,從骨子里向外散發著極濃的誘惑和艷冶,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引誘著人的欲望本能。

坐在島上的男人們,大多都會偷偷向她這里瞟上幾眼,只是瞟過之後,馬上就把視線收回來,似乎生怕被這個女人發現自己看過她。

她手上拿起一枚枚銀針,正為野獸般的男人做針灸。

男人哼了一聲,說:「她沒出全力,又他媽沒安好心。

她是不知道我師傅會來,不然還會讓我活命?」妖冶女子戲謔地掃了野獸樣的男人一眼,說:「她好心也好,壞心也罷,你總是活著回來了,不然還有機會在這里嚷著報仇嗎?真想報仇,也要伺機而動,在這里干叫有什么用?」野獸般的男人還要張嘴說話,高處一個身材高大魁偉、濃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淡淡的說:「屠梟,羅魅沒說錯。

真想報仇,要伺機而動,不能光靠狠。

」中年男子赤裸著上身,從肩膀直到xiōng腹連接處包扎著潔白的綳帶,不言自威的氣勢極其雄壯。

被喚作『屠梟』的男人立即住了口,微微閉起了眼睛,偶爾會在喉嚨中發出野獸般『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在屠梟對面,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鉤鼻深目的印度人,後背上chā滿了銀針,正在閉目養神。

聽到妖冶女子的話,突然開口說:「yīn魔使,可惜你來遲一步,你向來足智多謀,靈活善變,如果你在,我們或許不會損失慘重了。

」妖冶女子臉色微微一冷,yīn寒的眼神在印度人臉上轉了轉,說:「提婆達多,你不必諷刺我,聰明人首先就要有自知之明。

宇文梵心親自下場,豈同小可?就算我在,咱們一樣討不到好。

」提婆達多緊皺著眉毛搖了搖頭,旁邊又傳來一個yīn森森的聲音:「yīn魔使,魔僧的意思不是譏刺你,誰都知道宇文梵心詭計多端,神鬼難測。

只是大家都按時間來了,唯獨你不聲不響沒到,總是有些說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