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先帝怨我……」
飛星忽然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上方的虛空之處,像是真看見了先帝的鬼魂一般。
太後也隨著看去,卻唯獨一片漆黑。
飛星不再說話,眼神中的光漸漸渙散,像天邊的流星一般,終於墜入茫茫黑暗。
太後看著飛星,不由想起二人相伴相行的這么些年,她想哭,卻流不出淚來,只是很疲憊,像是前半生所有的疲憊積壓在此時此刻,叫她再也難以承受。
她全身沒了力氣,無助地滑坐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打開手中的香囊。〖:
是先帝的一縷青絲。
他去的早,正當壯年,這發絲依舊烏黑,用紅線認認真真地纏裹好。
皇帝是九五至尊,哪怕是一根青絲都不能輕易毀傷,更別說這么一縷了。
活著的時候不懂珍惜,死了卻妄想用這種東西來捆綁住她……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太後轉身取來一把金剪,捏住飛星的一縷發,剪下,與先帝的發纏在一處,再一並塞入香囊中。
你才有病!
畢靈淵匆匆趕到慈寧宮時,殿內已是一片愁雲慘淡,
剛剛太醫出來了,同皇後說飛星姑姑傷勢過重,回天乏術,太後在殿內獨自哀傷。
皇後面上配合著難過了一會兒,寧妃倒是蹙眉垂眼,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眶霎時就紅了一圈,默默用絲帕擦去淚。
妃嬪們看看皇後,又看看寧妃,也跟著裝模作樣地擦起淚來。
陸晗蕊慶幸自己坐在沒人留意的角落里,否則她真是要當眾笑起來,
連悲喜都要看人臉色行事,宮中的女人活得真是累。
但你若是不同悲同喜,又會成為後宮中的異類。
畢靈淵進殿時似乎也未曾留意到她,徑直就往前去了,在皇後身旁坐下,一臉凝重,隨口問皇後慈寧宮到底因何走水。
皇後被皇上突然一問,梗住了,她哪曉得因何走水,這難道不是內務府慎刑司的事嗎?
寧妃見皇後語結,起身上前,開口說道:「稟皇上的話,皇後一來就命人提問了慈寧宮值夜的宮人,說是炭火的籠罩沒蓋好,火星濺到被子上,就這么燒起來了,飛星姑姑睡得深……才遭此橫禍。」
寧妃說話向來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畢靈淵蹙眉聽著,不安地轉動著扳指,暗暗掀起眼皮,朝靠近門的角落里瞥了一眼。
正好和陸晗蕊的飄來的眼神撞上。
她輕輕地移開眼睛,不再看他。
飛星能在太後身邊當差數十年,主仆情誼是一回事,為人細心周到又是另一回事,
謹慎了多年,偏偏在這個時候「不小心」,他不信,太後更是不信。
她的膽子一直都這么大,不然也不會在無波海上做出手刃李氏家仆十數人的事來。
即便是廢了她的武功,她照樣能想出百種千種的法子來報仇。
睚眥必報的性子,真叫人後背隱隱發涼。
畢靈淵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心頭卻像被火燒著一般,又疼又急,進了後宮第一件事就是到太後頭上動土,她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一刻,畢靈淵無疑是恨她的,恨她擅作主張,恨她不肯乖乖順服,恨她睚眥必報,恨她心狠手辣!
更恨她自以為是!〖:記住本書的永久域名防止網站丟失
太後寢殿內的宮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跪在皇帝與皇後身前,說道:「太後說誰也不想見,請皇上與皇後娘娘先回去吧。」
「飛星……如何了?」畢靈淵垂眼問道。
宮女嘆了一聲氣:「太後說會親自命人給姑姑斂葬。」
畢竟是陪伴了太後多年的老人,又是看他長大的,畢靈淵輕輕閉了閉眼,揮揮手,有些疲憊地說道:「朕知道了,讓太後保重身體。」
說著,站起身,朝外走去,皇後及眾妃嬪也跟著起身恭送,卻看見皇上走到門口時忽然頓住,
轉身走到一個角落,一把拽住一個女子,二話不說,拖著人就往外走。
急急定眼一瞧,才看出是陸晗蕊。
畢靈淵力氣太大,鉗得她手腕疼痛難忍,琴柔全才小心地跟在後頭不敢太靠近。
陸晗蕊被他拽的步子踉蹌,他卻一直未回頭,就這么拖著往前走。
「疼啊!好疼啊!」
陸晗蕊終於忍無可忍地喊了一聲,回應的卻是畢靈淵更緊的鉗制。
一路就這么拖到了乾清宮,盡管知道妃嬪到乾清宮正殿侍寢不合規矩,宮人們也無一人敢上前攔著。
寢宮門剛一被摔上,畢靈淵就狠狠地松開了手,將陸晗蕊推在地上。
「你有病!」陸晗蕊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沖他罵道。
「你才有病!」畢靈淵回罵,難以忍受地又拖著她往床榻去,
「你病得不輕,朕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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