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不可缺少(1 / 2)

皇兄先前那般異常如今母皇又忽然間召見她……

司予昀看了一眼司以佑,見他臉色蒼白,心里的不安更加的濃,咬了咬牙,看向冷霧,問道:「冷總管,不知道母皇為何召見本殿?」

冷霧道:「奴侍不知。」

司予昀握了握拳頭,又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頭所有的不安之後,便隨著冷霧而去,原本她是想先讓冷霧先去自己再問問皇兄,可是轉念一想,若是她這般,豈不是會讓母皇更加的懷疑?而且母皇召她而去也未必是因為那件事,她若是這般做豈不是此地無銀?!

司以佑在司予昀走出了幾步之後便忽然間跟了上來,然後緊緊地握著司予昀的手臂,「昀兒,我陪你去!」

司予昀看了司以佑會兒,然後點頭。

到了交泰殿外,司以佑卻沒有陪著司予昀一同進去。

「為何母皇不見我?」司以佑臉色發白地近乎質問地對冷霧說道。

冷霧一如既往的恭敬,「回二皇子,這是陛下的確只是讓三殿下進去,還請二皇子稍等。」

司予昀見司以佑的反應,心里越發的不安,但面上卻還是忍著,「皇兄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她是不會有事,怎么會有事?!

即便母皇知道了那件事,難不成還會殺了她?!

即便母皇真的要殺她,她也不會後悔那般做!

那個趙氏一日不死,她和父君皇兄終有一日會死在他的構陷之下!

這一次母皇能夠護衛父君,但是下一次呢?若是那個趙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對父君下手,母皇屆時即便再念舊情,即便再看重姑母,也不會再對父君留情!

父君那晚上說過會和趙氏不死不休,可是除了讓派去延安殿的眼線注意那趙氏的情況之外,便再也沒有做過其他的事情!

父君心慈下不了手,那便由她來做!

她是皇女,是女子,有責任保護父君和皇兄!

她更是不想等那趙氏再一次下手害她,方才回擊!

只是可惜,最後卻還是功敗垂成,不過卻也又意外收獲,柳氏雖然已經不會對父君造成威脅,但是,母皇能夠犧牲他保父君,來日也可以一道聖旨赦免了他,再用他來對付父君,而且柳氏也尚不死心,否則便不會被廢了卻還和趙氏來往!那趙氏去看望柳氏說是可憐柳氏,可是誰信?!

如今他死了,便是死無對證,雪梅樓的上的事情便真的蓋棺定論了!

趙氏想利用柳氏對付父君的詭計也失敗了!

然而始終還是沒能將這臟水潑到趙氏的身上!

母皇居然這般信任他!

這也證明了她先下手為強的想法是正確的!

司以佑蒼白著面容毫無法子地看著司予昀隨冷霧走進了交泰殿,呼吸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無數的可怕想法在腦海當中如同一幕幕戲般流過,身子抑不住顫抖……

司慕涵此時並沒有在御書房,而是在暖閣,坐在了暖塌上靠著迎枕似閉目養神。

司予昀緩步走進,長袖下得手緊緊握著,言行卻是尋常,「兒臣見過母皇。」

司慕涵睜開了眼睛,看了司予昀會兒,方才坐直了身子,「起來吧。」

語氣雖然很淡,但是卻也是溫和。

司予昀聞言,緊握的拳頭松了一些,道了一聲謝之後便站起身來,低著頭沉吟半晌,方才抬頭看向眼前的母親,維持著神色平靜無波地道:「不知母皇召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司慕涵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安靜地看著她。

司予昀原本松弛了些的拳頭旋即又緊握著,然而卻也沒有再說什么,似乎在等待司慕涵先開口。

半晌後,司慕涵收回了視線,端起了旁邊小桌上放置的一杯茶抿了抿,緩緩說道:「這些日子朕太忙,也許久未曾問問你的功課了,方才太傅給朕送來了上書房最後一次大考的結果,你的成績不錯。」

司予昀微微有些錯愕。

母皇召她來便是為了這件事?是啊,以前母皇單獨召見她,多數是為了功課的事情,可是有多久母皇沒有再這般做過了?

她想了想,卻仿佛已經想不起來似的,這三年來,或者該說是雪父君出事之後,母皇單獨召見她詢問功課的事情次數比之前一年中的還要少,一開始她心里也是停難受,只是後來見母皇也不單單只是不召見她,便也就算了。

即使母皇召見最多的是四皇妹,但是,她也已經不再是當年在南苑中一般為了這般小事而沖動!更何況,若是得到母皇更多的關注是要以失去父君為代價,她情願維持現狀。

皇女失去父君或許一開始沒有什么,可是隨著時間越長,便會越糟糕!

母皇可以為雪父君之死而一時多加照看四皇妹,但是卻不可能一輩子都這般。

如今母皇對趙氏的恩寵便是最好的證明!

雖然趙氏得寵很大程度是因為和雪父君長得這一張相似的面容,可是,她敢打包票,隨著趙氏在母皇身邊的時間越長,他必定會一日一日地取代雪父君在母皇心中的地位!

趙氏不是雪父君,他表面或許會善待四皇妹,但是不可能會真心實意的,還有便是趙氏將來必定會生下孩子的,若是他生了皇女,豈會不為自己的女兒打算?!

到時候趙氏第一個不會放過的便是四皇妹!

她如今下手對付趙氏,也算是為四皇女清除隱患了!

母皇不是說了,別人再親也親不過手足嗎?!

她便聽了她的話!

輕輕吸了一口氣,司予昀隱去了錯愕,面帶微笑地道:「兒臣謝母皇誇獎。」

司慕涵也笑了笑,「太傅說你在上書房很用功,便是小息的時候手里也捧著書,跟朕說說你都看些什么書?」

司予昀沒有隱瞞說了幾本書籍,卻都是史籍,而且大多講述權謀斗爭之類。

司慕涵神色未變,「都是些不錯的好書。」

「母皇放心,兒臣不會荒廢功課去看那些閑書的。」司予昀微笑道。

司慕涵沉吟會兒,隨後便就著這幾本書里面的內容提了幾個問題,司予昀都一一做出了答案,而且都答的不錯。

「史籍是要讀,但是卻也不能單單只看史籍之類的書籍。」司慕涵擱下了茶杯從旁邊的小桌上面取了幾本書籍,「這幾本書是母皇還是皇女的時候看過的,倒也不錯,你便拿去看看。」

司予昀上前接過了那幾本書籍,只是看了一眼上面第一本的書名,眼底的平靜陡然生出了波瀾,心頭方才已經漸漸散去的不安又再一次籠罩在心頭。

這是一本關於修身的書籍。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司慕涵正色道,「女子要成就一番事業,首先要做的便是修身齊家,齊家,如今你尚且不需要,不過修身,卻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司予昀握著那幾本書的手有些發白,沒有抬頭,生怕自己眼底的情緒被發現,「兒臣謹遵母皇教導。」

母皇是知道了所以方才會讓她修身?

修身?

她做錯了嗎?

母皇若是知道為何不直接說明,而是要用這般的方式警告她?!

「母皇一直忙著朝政,很多事情很多時候,母皇都沒有能給你最好的指導。」司慕涵繼續道,「不過上書房的太傅都是博學厚德之人,你可以多跟她們討教,還有你父君,他雖然身為男子,但是,卻也不是那等無知男子,凡事便多與你父君商量著做,不要覺得丟臉面,你還未成年,很多事情都需要長輩的扶持,便是將來成家立業了,也不一定事事都得自己承擔。」

司予昀抬起頭,正視著眼前面容威嚴沉靜的母親,「是。」話落,沉吟會兒,旋即轉移了話題,「母皇,方才皇兄去求父後希望父後能夠讓他辦理恪侍君的喪事。」

司慕涵聞言微微蹙眉,卻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凝視了女兒半晌,「有這等事情?」

「是。」司予昀神色嚴肅,「母皇覺得皇兄這般做可行嗎?」

司慕涵盯著女兒道:「這不合規矩,鳳後不會答應的。」

「母皇說的沒錯。」司予昀回道,「皇兄也說了父後不會答應,父後也說,母皇也不會同意,而且父君更不會同意,不過皇兄似乎有些難過。」

司慕涵沒有接話。

司予昀又繼續道:「皇兄如今在外面等著,母皇不如讓他進來勸勸他吧,皇兄的性子雖然沒有大皇兄那般軟,然而卻也是個心軟心善之人,柳氏枉死,皇兄心里難安——」

最後的兩個字,始終還是染上了試探性的語氣。

即便司予昀已經很努力的掩蓋,然而,始終還是火候未夠。

她說出這件事,便是為了試探司慕涵是否真的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

可是,結果還是沒有答案。

「柳氏的死和你皇兄並無關系,有何好不安的。」司慕涵淡淡地道。

司予昀道:「兒臣也是這般認為,雖然恪侍君將父君害的那般慘,但是他被毒殺的事情卻是和父君沒有關系,即便外面的人都說是父君做的,但是兒臣相信父君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更相信母皇不會懷疑父君的!」

司慕涵神色有些沉,話雖然不重,卻是不容置疑,「柳氏是畏罪自盡的。」

司予昀心頭微微一顫,垂下了眼簾,「母皇說的對,是兒臣多嘴了,恪侍君是畏罪自盡的,依著規矩,這是大罪,母皇不追究其罪還恢復了其侍君之位且准其葬入皇陵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不過母皇也不要責備皇兄,皇兄也只是心善罷……」

「三皇女!」司慕涵忽然間打斷了她的話,言語有些厲,「死者已矣!」

司予昀抬起了眼簾,看著母親一眼,隨即跪下,「兒臣知錯。」

司慕涵合了合雙眼,沉靜威嚴的面容之上閃過了一瞬間的疲憊與沉痛,沉默半晌,便道:「起來吧。」

司予昀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臉色沒有怒意,垂下頭眯了眯眼,隨後想欲開口繼續解釋幾句,司慕涵卻開口讓她退下。

司予昀見狀,心里倏然一慌,可是卻也沒有再說什么,退了出去。

司以佑看洪澤司予昀平安地走出了交泰殿,眼眶內頓時凝聚了一汪淚水,「昀兒!」

司予昀也是在走出了交泰殿之後方才驚覺自己背脊居然一片冰涼,而原本清明的思緒也開始有些亂,沒有心思再去猜想司以佑為何這般反應,「皇兄……」

她的話方才開頭便被打斷了。

「二皇子,陛下請您進去。」冷霧出來稟報道。

司以佑渾身輕顫了一下,咬著牙忍下了眼中的淚水。

「皇兄先去吧。」司予昀開口道,「母皇方才問了我的功課,還賜了我幾本書,皇兄這些日子幫著父君料理宮中事情,母皇許是想和皇兄說這些。」

司以佑看了看司予昀,卻沒有說什么,僵硬地點了點頭,然後踏進了交泰殿。

司慕涵還是在暖閣。

司以佑進了暖閣之後,便和司予昀一般低著頭行禮,可是心態卻和司予昀完全不同,而在司慕涵讓他起身的事情,他也沒有起來。

司慕涵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佑兒……」

司以佑倏然抬起了頭打斷了她的話,臉色蒼白如雪,「母皇要殺昀兒嗎?!」

「母皇在你的心里便已經這般不值得信任了嗎?」司慕涵看著兒子緩緩反問道。

司以佑渾身一顫,隨即慘然一笑,「兒臣不知道……」

司慕涵臉上一切的情緒都淹沒在了那一片近乎死寂的沉靜當中。

「兒臣昨晚上一直在做噩夢,夢見母皇要殺昀兒,夢見父君知曉了這件事之後震驚無比,夢見母皇即便面對父君的苦求也不肯放過昀兒,夢見昀兒便在兒臣的面前掉了腦袋……」司以佑凄然地笑道,「兒臣甚至夢見了死了的恪侍君來找昀兒索命——」

淚水終究滑落,「母皇你知道嗎?兒臣小時候一直很想快些長大,長大了便可以幫父君做事情,便可以更好得照顧父君,孝順母皇,教導昀兒,可是……等兒臣終於長大了,卻恨不得從來都沒有長大,從來都沒有懂事……這些日子,兒臣不止一次去想,若是我們都還是在從前,那該多好……

昀兒……兒臣沒有去問昀兒,兒臣沒有勇氣去找昀兒確認這件事……兒臣一方面希望蜀父君也是被欺瞞了……可是另一方面兒臣卻也信了蜀父君的話……兒臣不斷地說昀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兒臣卻還是信了……昀兒或許心狠,可是兒臣何嘗不是口是心非?

今早兒臣去找父後,求父後讓兒臣負責恪侍君的喪事,可是父後想也沒想便拒絕了,還訓斥了兒臣一頓……兒臣即便是心有愧疚,即便有心為昀兒減少罪孽,然而最後卻也無法達成……

母皇說兒臣不相信您,可是母皇……您讓兒臣如何再如同以前那般對您深信不疑?便在恪侍君出事之前不久,母皇便答允了兒臣說你不會再傷害父君不會再讓兒臣失望傷心,可是恪侍君出事之後,母皇卻信了趙侍君的話……兒臣也想反問母皇一句,父君在母皇心里便已經這般不值得信任了嗎?」

司慕涵眼角邊上顫抖了幾下,凝視著兒子,卻沒有回答,「有句話你說的對了,人長大了,許許多多的煩惱便也會隨之而來……歲月讓人成長,也帶來許多的不得已,這些不得已如影隨形如蛆附骨,只能選擇接受……你是這般,母皇也這般……母皇雖然高居皇帝之位,但是卻也無法逃脫……即便恨之入骨,心痛難當,有時候也只能選擇無動於衷。」

司以佑神色染上了疑惑。

「昀兒如今成了這般樣子,母皇需要負上最大的責任。」司慕涵繼續道。

司以佑原本已經止住了的淚水便又再一次滑落,可是除了默默地流淚之外,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件事不要告訴你父君。」司慕涵合了合眼睛道,「你父君一直希望你們能夠康健成長,能夠生活的自在安樂。」

「您讓兒臣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父君是因為擔心父君嗎?」司以佑沙啞的聲音問道,「母皇……父君在您心里,究竟是什么?」

司慕涵一愣。

「父後……他是您的鳳後也是您的結發之夫……所以父後便是屢次激怒了您,您都可以容忍。」司以佑說道,「雪父君是您心里最愛之人……蜀父君是您的初侍……其他的君侍……他們年輕,是能夠為你生育後嗣的君侍……那父君呢?父君在您心里,究竟是什么?不是結發之夫,不是最愛之人,甚至不是您的第一個男子,更不是能夠再為你添育後嗣的年輕君侍……母皇心里,父君究竟占了一個什么樣的位置?」

司慕涵沉吟會兒,「你父君是母皇心里很重要的人。」

司以佑沉默地看著他。

「是伴侶,是家人。」司慕涵緩緩說道,「他是母皇生命當中不可缺少之人。」

「不可缺少嗎?」司以佑笑著,卻比哭還難看,「那母皇為何要這般傷害父君?母皇是覺得父君便是再傷心絕望,也不會遺棄母皇?既然這般的不可缺少,母皇便不擔心這般一次次得傷害會失去父君嗎?母皇難道不覺得,這將近一年的日子,父君離母皇越來越遠嗎?」

司慕涵擱在了小桌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佑兒……昀兒會做錯事,母皇也一樣會……」她看著兒子,「這便是母皇做錯了事情該得的懲罰。」

司以佑隨即道:「既然錯了,為何還要繼續?」

司慕涵笑了笑,沒有溫度,「母皇記得當年母皇還是皇女的時候,先帝也做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大部分在母皇看來都是錯的,都是無法接受的,那時候,母皇也不止一次想問先帝,為何要這般做?只是,母皇未曾來得及詢問先帝,先帝便駕崩了,沒錯,先帝有些事情是做錯了,可是,偏偏這些事情,不得不錯……許多年後的今日,母皇方才真正地領悟到了,對於帝王來說,對與錯,不過是一種手段罷了。」

司以佑睜大了眼睛,神情茫然而復雜。

「朕知曉了真相這事,不要告訴你皇妹。」司慕涵岔開了話題,「如今的她,即便你說了,她也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反而會讓她更加的不安從而做出其他更為激烈的事情來,往後,母皇會多注意她的。」

司以佑張了嘴,可是仿佛有什么東西壓著他的胸口似的,沉的喘不過氣來,根本說不出來。

「母皇知道你心里內疚,只是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直不欠任何一個人的,我們不能因為欠了一個人的便不再過日子。」司慕涵又道,「朕欠柳氏的,昀兒欠柳氏的,或許這輩子,或許下輩子,總會有還的時候,很多事情冥冥中早便有了注定,誰也逃不過,還有……人命至於皇家的人來說,算不上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司以佑面容一震。

司慕涵站起身來,然後上前將兒子攙扶起來,「今日母皇給你說的話或許你無法接受……母皇原先也沒想過要跟你說這些,只是母皇忽然間發覺了,母皇的佑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司以佑看著眼前陌生而熟悉的母皇,最後卻沒有接著上面的話題,反而是說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兒臣想求母皇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