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我的名字(2 / 2)

……

次日清晨,蘇念惜即便睡得不好但是仍舊是一大早便起身給何寒做了一碗面作早膳,何寒吃著碗中的面卻如同嚼蠟一般。

一整晚,她都幾乎被昨夜心里生出的那個疑問折磨著。

舅父他真的只是將他當做替身嗎?

他叫她寒寒,不過是在透過她叫另一個人嗎?

蘇念惜自然是看出了何寒的不對勁,疑惑問道:「怎么了?可是面不合口味?還是昨晚上沒睡好?寒寒……」

「嘭!」的一聲,何寒猛然揚手將面前的那碗面給掃落到了地上,她猛然站起身來,目光冷冽面容陰沉地盯著蘇念惜,一字一字地咬著牙道:「不要叫我寒寒!」

蘇念惜驚的睜大了眼睛,「寒寒,你怎么了?」

「我說了不要這般叫我!」何寒咆哮道,面容開始猙獰。

蘇念惜愣愣地站起身來,神色更是震驚,眸底甚至染上了不安,「你……你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便發脾氣了?

何寒眼中滲出了水珠,因為憤怒因為驚恐。

「寒……寒兒……」蘇念惜改變了稱呼,「告訴舅父,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何寒狠狠地吸了好久口氣方才壓下了心里澎湃不已的情緒,「舅父,我沒事……」隨後轉身便沖出了屋子。

蘇念惜愣愣地站在了原地,一臉的茫然。

這孩子到底怎么了?

……

京城

皇宮

早朝過後,庄之斯便立即趕往朝和殿,不過卻被晾在了一旁,不但沒有見到水墨笑更沒有見到司以晏。

此時她的神色疲憊,眼下泛著烏青,那是一夜未睡的證據。

庄之斯被晾在了正殿內。

而迎接庄之斯的到來,水墨笑特意一大早讓宮侍去各宮通知今早不必前來朝和殿請安,便在庄之斯心急如焚的時候,在司以晏未出嫁前住得院子當中,水墨笑正陪著兒子和外孫女用早膳。

庄顏暄小臉仍舊是皺著的,滿眼的擔心。

司以晏看著女兒這般即使窩心也是難受,窩心是她的女兒雖然不大但是卻孝順,難受的便是他居然只顧著自己難過而沒有顧忌到女兒。

也因為這般,他心里更是惱極了庄之斯。

宮侍前來稟報庄之斯求見的時候他也在旁邊,他便嚷嚷著不見。

水墨笑自然是看出了兒子的口不對心,不過他也沒有拆穿,因為庄之斯也的確是惹到他了。

庄之斯一直在正殿中等到了大晌午,但仍舊未曾得到接見。

而便在她准備不顧一切闖進去見司以晏的事情,永熙帝來了,庄之斯不得不按耐住了內心的焦急,同時也向永熙帝尋求幫助。

司慕涵見了庄之斯這幅樣子,雖然也是板著臉,不過卻也將事情的起因緣由告訴了庄之斯。

庄之斯聽了之後,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臉上,「陛下,臣並不是有意隱瞞,而是臣沒想到大皇子會聽見這些話……」

「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打算瞞著晏兒去生庶女庶子?!」司慕涵當場氣的摔了茶杯,「你要納側室要生庶女庶子,朕沒有立場阻止你也沒有任何理由責備你,這是世俗禮教賦予你的權力,便是朕也沒有法子剝奪,只是既然你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個承諾,當日便不該給晏兒希望!當日你信誓旦旦只要晏兒,如今卻生出了這般心思,那便是該死!」

庄之斯立即跪下,「陛下,臣並沒有違背誓言之意,臣也未曾同意臣父的要求,臣之所以不想讓大皇子知道便是不希望他多想!陛下也知道大皇子的性子,若是他知曉了這件事必然會日夜不安的,這幾年大皇子已經為臣承受了太多的驚怕,如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臣只希望他能夠每一日的快樂無憂!昨日臣也並非有意隱瞞這事,而是臣根本便沒想到大皇子會聽到這事,更沒想到那些下人居然會說出這樣該死的話!」

「該死的話?」司慕涵冷笑道,「的確該死!可是最該死的人卻不是那些下人,而是你!若非你待晏兒有差,下人豈會無中生有說出這般的話來?!當日你說你愛晏兒,朕信了,可是如今,朕卻不得不懷疑,朕的眼睛當時是瞎了!」

「陛下——臣真的沒有!」庄之斯臉色更是難看。

司慕涵冷哼一聲,「你有沒有你心里清楚,若非是晏兒心里還有你,若非你們之間有一個女兒,朕今日絕對不會輕饒你!你也不用在這里跟朕解釋這般多,你最該去解釋的那個人是晏兒!」

庄之斯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了不少,當即磕頭請罪,「請陛下恩准臣和大皇子見面!」

司慕涵是氣,可是卻也沒有氣的看不出庄之斯的焦急,話可以不留情,但是做法卻不能過於的強硬,因為她兒子心里最重要的人仍舊是眼前的女子,「庄之斯,這世間對男子原本便已經過於的苛刻,你若是無法做法你所給與的承諾,那便不要輕易許下承諾!男子最痛心的並不是得不到承諾,而是得到了承諾卻永遠等不到實現的那一日!」

「臣謹記陛下教導!」庄之斯正色道。

司慕涵掃了她會兒,隨後便領了庄之斯去見司以晏。

因為有了她的帶領,庄之斯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便見到了司以晏。

水墨笑卻氣極了,看著司慕涵的目光恨不得將她給吃了一般,他是沒想過讓兒子一直和庄之斯鬧下去,可是卻也沒想著這樣便讓兒子屈服。

這般輕易地便讓庄之斯哄回了晏兒,晏兒往後的日子只會過的更加的卑微!

更何況,如今還有一個問題擺在面前。

那便是庄之斯究竟愛不愛晏兒!

司以晏看見了庄之斯之後便哭了,他的臉色也不好,昨晚上便是有女兒陪伴,也是沒有睡好。

庄之斯看了他的眼淚,心里更是痛心,起步上前。

「站住!」水墨笑厲聲阻攔。

司慕涵開口,「鳳後。」

水墨笑狠狠地瞪向司慕涵。

「讓他們談談吧。」司慕涵輕聲道,眼中有著不贊同。

水墨笑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心里卻咽不下這口氣。

司慕涵蹙起了眉頭。

水墨笑咬了咬牙,然後別過了臉,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庄之斯成功走到了司以晏的面前,伸手小心翼翼地為他擦拭著眼淚。

庄顏暄則是站在了父親的腳邊抬頭看著眼前的母親和父親。

「別哭。」庄之斯顧不得有外人在場,輕聲道。

司以晏回過神來猛然抬手打開了他的手,「你不要碰我!你去碰你父親給你准備的那些年輕美貌的男子吧!我知道我生了兒子已經老了,根本便比不上庄家的那些美人,你去找他們去吧!」說完,然後彎腰抱起了女兒,咬著牙哭著道:「我有了暄兒了,以後再也不要你了!我會養大暄兒,好好教導她成才,你快回去給你父親准備的美人生孩子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能夠生出什么樣的孩子來!」頓了頓,最後咬著牙道:「庄之斯,我要休了你!」

「大皇子,我沒有答應!」庄之斯忙道,「沒錯,父親是跟我提過這件事,可是昨日我便拒絕了,當晚父親便將那幾個男子送走了!我說過我這一輩子只要你一個便一定會做到!」

「我說我便信嗎?」司以晏不買賬。

「我發誓!」庄之斯道。

司以晏爭鋒相對,「我也發誓我會休了你!」

「若是我違背誓言,我便不得好死!」庄之斯一字一字地道。

司以晏睜大了眼睛下一刻猛然對著庄之斯的臉揮出了一巴掌,「誰讓你去死了!」

庄之斯卻微笑,「你若是希望,我可以現在就去死。」

司以晏猛然放下了女兒,然後上前又給了庄之斯一個耳光,繼續近乎咆哮地道:「你便覺得我這般惡毒,惡毒到讓你去死嗎?庄之斯,你不愛我便罷了,你怎么可以這般羞辱我!」

「我沒有不愛你!」庄之斯隨即道。

「愛我?」司以晏慘笑一聲,後退了一步,自嘲道:「若是你愛我,便不會這般多年從未叫過我的名字了,若是你愛我,便不會這般生分地一直稱呼我為大皇子了!便是二皇弟成婚之後,雪凝也尚且叫過他的名字,還有三皇弟,每一次我去三皇弟哪里,只要李浮在,李浮總是叫三皇弟名字,只有你從未叫過我的名字!不管是方才成親的時候還是現在,便是在床上親熱的時候你也是叫我大皇子!」

司慕涵臉色頓時僵了僵,她的兒子什么時候變成這般什么話都說得出來了?

「大皇子大皇子,我沒有名字嗎?」司以晏繼續,仿佛已經豁出去了一切臉面,「可笑的是我居然這般愚蠢一直沒有發現!我笨,我從小便笨,連那些下人都能夠看明白的事情我卻一直弄不明白,我傻的以為你愛我,很愛很愛我,我笨得以為我世上最幸福的男子!可是沒想到……好,我玩不過你,所以我不玩了,庄之斯,我要休了你,我一定要休了你!」

水墨笑在聽了兒子這番話之後卻沒有同仇敵愾,也沒有上前安撫兒子,反而是晃起了神,直到面前有人拉著他的衣裳的時候,他方才回過神來。

庄顏暄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臉哀求地看著他。

那邊爭吵繼續,「你是我的正夫,這一輩子都是!」庄之斯的態度也強硬起來。

「我休了你便不是了!」

「天下沒有男子休妻的!」

「那我便當第一個!」

「不可能!」庄之斯猛然上前,將司以晏狠狠地摟入了懷中,「你是我的正夫,一輩子都是,你休想離開我!便是死了,你也只能和我葬在一起!」

「放肆!」水墨笑看不過去了站起身來厲聲道。

庄之斯轉過視線看向他,卻沒有放開懷中掙扎的司以晏,「父後,這是臣和大……晏兒的事情,請父後莫要插手。」

「你——」

「暄兒過來皇外祖母這里。」司慕涵卻悠然地開口對庄顏暄招手。

水墨笑目光剮向了她。

司慕涵對於眼前的場景已然是采取放任態度了,她的這個兒子越大便是越像他的父親。

司以晏似乎這方才想起了女兒,停下了掙扎,一臉擔憂地看著驚慌不已的女兒。

庄之斯也是擔心女兒,不過她還是決定先將懷中人兒的怒火平息了之後再說,「暄兒,你先跟皇外祖母去,母親和父親待會兒便去接暄兒。」

「母親……父親……」庄顏暄紅著眼睛想哭了。

「你放開我!」司以晏心疼不已。

司慕涵站起身來,繼續招手,「過來。」

水墨笑氣的說不出話來。

「暄兒乖,先跟皇外祖母出去。」司以晏為了女兒最後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庄顏暄聽了這話方才邁開腳步往司慕涵走去。

不過半道上面卻被水墨笑給攔住了,他抱起了庄顏暄,「外祖父帶你去玩。」

沒有人有意見。

水墨笑帶著孩子出去。

司慕涵看了一眼還在僵持中的兩人,「好好說話。」隨後便也出去了。

水墨笑帶著孩子去了暖閣,司慕涵因為水墨笑的情緒,便也跟了過去。

暖閣內,水墨笑哄著兒子,對司慕涵視若無睹。

司慕涵無奈開口,「朕知道你生氣,只是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爭執,我們作為長輩的若是攙和過多也不是好事,再者,庄之斯好不至於敢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

水墨笑仍舊不理。

司慕涵有些無奈,沉默會兒之後有繼續道:「孩子之間爭執總是會有的,只要不鬧的太過,反而會增進感情。」

水墨笑還是不理。

司慕涵也無法了,許是這些年水墨笑大多都是順著她的,讓她已經忘記了如何應對他的脾氣。

過了會兒,留在司以晏那邊的宮侍便過來稟報,說里面的爭吵已經結束了,還將她們走了之後的情況說了出來。

司以晏堅持說庄之斯不叫他的名字便是不愛她,庄之斯的解釋便是她不是不喚他的名字,大皇子這個稱呼對她來說也不是疏離和客氣,而是對她又更重要的意義。

「更重要的意義?」水墨笑嗤笑道:「說來聽聽,本宮倒是想聽聽有什么重要的意義!」

司慕涵忽然間覺得水墨笑這話諷刺的並不是庄之斯而是自己,只是她卻想不通水墨笑為何怒火轉移,便是為了她幫庄之斯這事?

那宮侍將原因說了出來。

庄之斯言,她之所以一直稱呼司以晏為大皇子,那是為了讓自己一輩子記住他的身份,記住他嫁給了自己是委屈了,從而更加努力去建功立業,以獲得一個可以匹配他的身份,同時也永遠提醒自己她的正夫為了嫁給自己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要永遠待他好。

大皇子三個字分量對庄之斯來說不比晏兒這昵稱差多少。

不管這個原因經不經得起推敲,只是司以晏接受了,而且還感動地接受了,或許感情便是這般,需要的不是嚴謹,而是感動。

司慕涵也接受了庄之斯的這個原因,或許外人不知道庄之斯付出了多少,但是她卻清楚,將近五年的沙場殺敵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艱辛可以說清的。

而且庄之斯心里也清楚,便是她立下多少戰功,她都不可能得到相應的回報,甚至比她經過科考借著庄家少主的身份入朝為官所得到的回報要少的許多。

若是沒有強大的意念支撐,她不可能棄容易而選艱難。

若是庄之斯選擇了接住庄家的勢力立業,那將來她的一切都必須受到庄家的制衡,包括她對司以晏的承諾。

水墨笑聽完了之後,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的看法,反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司慕涵,眼中含著諷刺。

司慕涵更是不解,「怎么了?」

「沒什么。」水墨笑看著司慕涵不冷不熱道,「我在想,陛下也似乎從來沒有喚過我的名字。」

司慕涵聞言,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在回想著是否這般,許久許久沒有言語。

水墨笑也沒有等待她的回復,抱起了庄顏暄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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