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夜不安寧(1 / 2)

「只是臣侍的年紀也大了,如今照顧起孩子來也不比當年照顧佑兒昀兒一般有精力了。」

蒙斯醉的這句話其實很平常,而他說話的語氣也是很平常。

而在大部分人聽來,也沒有聽出什么其他意思。

只是,深知內情的人,卻是能夠體會到了深意。

永熙帝算不得上是深知內情,可是這些年和蒙斯醉的關系如何,她不是不清楚,尤其是那一夜之後,她心里也明白,蒙斯醉不可能和在行宮之時一樣。

雖然,她也不知道蒙斯醉說這話的目的,但是,卻還是聽出了這話並不是擔心的玩笑。

而司予昀,在聽了這話的時候,卻是心中一喜。

即便蒙斯醉已經答允了她的請求,可是,她卻還是沒想到他會這般快便實施,而且還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可是她也無法否認,今晚是最好的機會。

蒙家立了大功,永熙帝不可能駁了蒙家的面子,因而不太可能拒絕蒙斯醉所提的請求。

「都是兒臣的過錯,讓父君勞累了。」司予昀一臉愧疚地起身請罪,「兒臣過兩日便將孩子接回王府。」

「怎么?還不許本宮說幾句?」蒙斯醉看著女兒,輕輕斥責道。

司予昀回道:「兒臣豈敢,兒臣只是擔心孩子讓父君勞心。」

「是本宮的親孫女,便是勞心本宮也樂意。」蒙斯醉繼續道,隨後看向司慕涵,「陛下你說是不?」

永熙帝微微一笑,「自然是。」

「可孩子總不能一直在父君宮中。」司予昀嘆息道,「畢竟是兒臣的女兒,一直養在宮中於理不合。」

「什么於理不合?」水墨笑緩緩開口,「這是陛下的第一個皇孫女,養在宮中是好事,不但陛下能夠日日見著,豫賢貴君也能夠弄孫為樂,一舉兩得。」

說罷,掃了一眼蒙斯醉,像是在警告似的。

他不知道蒙斯醉想做什么,但是這父女兩人分明是在一唱一和!

連自己的孫女都利用,蒙氏你已經瘋魔到不擇手段的地步了嗎?

他便不明白他都可以接受現實了為何蒙氏卻還是一直揪著不放?

是他愛她比自己多還是他根本便愛的不夠?!

「鳳後所言極是。」雪暖汐也微笑道。

蒙斯醉臉上的微笑不變,看向女兒,「聽到沒有?」

「是兒臣多心了。」司予昀忙道,隨後對水墨笑和雪暖汐道:「兒臣謝父後雪父君。」

「好了。」永熙帝似乎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孩子身子弱,養在宮中比較好,若是你想女兒了,便進宮看就是了。」

「是。」司予昀低頭應了一聲,隨後便坐了下來。

這個話題,似乎便要這般結了。

不過蒙斯醉卻仍是繼續,看向永熙帝,嘆息一聲,「雖說孩子養在宮中是好,臣侍如今也能夠好好照顧,可臣侍畢竟是孩子的祖父,孩子總是需要一個父親的。」

永熙帝眼底鋒芒一閃。

而蒙斯醉這話一出,不少人也紛紛一驚。

水墨笑忍不住錯愕地看向蒙斯醉,禮王迎娶繼室這是遲早的事情,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般場合提出來。

蒙氏這是做什么?

要挾陛下嗎?

有蒙家於雪暖汐大恩在前,不管如何,陛下都不可能不同意!

蒙氏,禮王,他們究竟看中了誰家的公子?

水墨笑猛然看向司徒家,心中大驚,難道是司徒家?

而此時,德貴君和司徒正夫也開始不安,他們是絕不希望卷進皇位爭斗之中的,而且也絕對不能卷進去,可若是賜婚的旨意下了,司徒家能拒絕嗎?

司徒正夫沒有適齡的兒子可以做禮王正君,但是卻有適齡的孫兒。

嫡出的庶出的都有!

德貴君也緊張的攥起了拳頭,以姨母在軍中的影響力,不管是禮王還是太女都一定想極力拉攏的,若是陛下允許豫賢貴君,那司徒家的前途便真的危險重重!

豫賢貴君……

你又憑什么認為陛下會應允?

憑著蒙家對全宸皇貴君之恩嗎?

司予述面色雖然平靜,不過握著酒杯的手指已經有些發白。

司予執此時也是蹙起了眉頭。

榮王正君極力壓制著驚愕之色,妻主不在,他任何的表現都會被人揣測以致影響到妻主。

而其中最為擔心的莫過於司以佑,他的面色已經開始發白了。

此外,在大臣坐席當中,謝凈芸也是在極力壓制著緊張。

謝凈紋在軍營,今日沒有出席,可謝凈芸此時聽了蒙斯醉的話,讓她不禁想起了之前謝凈紋和禮王府的私下來往。

能夠讓謝凈紋如此冒險的,禮王必定是做了承諾。

可當時禮王正君還活著!

謝凈芸越想越是心驚。

可身為主角之一的司予昀,卻像是根本沒有發現在座眾人的異樣似的,開始追憶起了死去的周氏來,「父君,都是兒臣不好,沒有照顧好周氏,讓正兒幼年喪父……」

「是周氏福薄。」蒙斯醉也嘆息道,隨後,走到了下階下,跪在了永熙帝面前,「陛下,趁著皇貴君歸來大喜,臣侍想替正兒求一份恩典。」

永熙帝面色沉靜,「何恩典。」

聲音雖然沒有怒意,只是卻威嚴十足。

蒙斯醉面上悲傷,藏在袖中的雙手死死地扣著,便是指甲刺入了皮肉內,卻仍是不覺疼,「正兒出生喪父,臣侍懇求陛下為正兒再覓一父。」

「豫賢貴君,今日是陛下設宴款待蒙家以及司徒家,這事往後再說吧。」水墨笑開口道。

蒙斯醉道:「臣侍也知不該今日提,只是正兒這孩子一出生便苦難重重,臣侍在今晚提及此事,也是想借借皇貴君的福氣,好讓正兒往後能夠順順當當地長大。」

「若是不借,孩子便不能順順當當長大嗎?」永熙帝忽然間開口,聲音雖然不輕不重,但是這話卻已經是顯了怒意。

蒙斯醉眼底掠過了一抹刺痛,隨後,緩緩微笑:「陛下說的對,便是不借,在陛下的看護之下,正兒也能順順當當長大!」

司予昀此時也轉喜為憂,猶豫的是否該先作罷。

「陛下。」雪暖汐見情況不妙,連忙開口。

永熙帝不語,一直盯著蒙斯醉。

蒙斯醉也不起身。

場面便這般僵住了。

其余眾臣不禁屏氣。

「陛下。」雪暖汐握住了永熙帝的手,卻驚覺她的手居然綳的緊緊的,而且發涼,「陛下……」

永熙帝轉過了視線看向他。

「豫賢貴君這般也是一片慈愛之心。」雪暖汐微笑道,「難不成陛下擔心孩子借了臣侍的福氣,臣侍便再無福氣不成?陛下這個當皇祖母的怎么這般不心疼孫女。」

永熙帝仍是不說話。

「是臣侍疏忽了。」蒙斯醉卻道,神色有些凄涼,「皇貴君方才歷劫歸來,臣侍怎能向其借福氣?」

雪暖汐聞言,忙欲解釋,「豫賢貴君誤會了,本宮並非……」

「是臣侍失言了。」蒙斯醉打斷了雪暖汐的解釋,「還請皇貴君莫怪。」

「我……」雪暖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司以琝見狀,怒極之下正欲起身,卻被身邊坐著的李浮給制止了,司以琝瞪向她,李浮神色嚴肅地輕輕搖頭。

如今這般情況,不適合他們插手。

司以琝不願意這般看著父親被人污蔑,可李浮的提醒卻讓他不得不考慮如今的場合。

若是他當著這般多人的面對豫賢貴君無禮,便是他是為了維護父親,也只會落得一個犯上的罪名!

他只能寄希望於對面的司予述。

司予述此時也是怒火中燒,豫賢貴君這般是要告訴所有人母皇阻止禮王迎娶繼室還是要告訴所有人他的父君小心眼連皇孫也不施仁愛之心?

相對於司予述和司以琝的憤怒,蒙家主也是並不贊同蒙斯醉此舉。

他這是故意用最糟糕的辦法來做成這件事嗎?

「父君。」司以佑起身上前,「今晚是慶賀雪父君歸來,正兒的事情我們往後再說吧。」說完,便扶父親起身。

司予昀也走了出來,卻是向雪暖汐請罪,「雪父君見諒,都是兒臣不好,父君並無……」

「夠了!」司以琝終究是忍不住,他們父子三人是做什么?如此可憐兮兮的,便是要坐實了他父君欺壓他們嗎?!

「琝兒!」雪暖汐開口訓斥,「不得無禮!」

「父君!」司以琝不甘道。

雪暖汐目光嚴肅,從未有過的嚴肅,司以琝不得不屈服,因為他知道此時父親是認真的,若是他繼續下去,便真的激怒父親。

「好了。」水墨笑再一次開口,「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這般做什么?好了好了,都坐下,二皇子,扶你父君過來坐下。」

「豫賢貴君欲為禮王聘何家男兒為正君?」便在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的時候,永熙帝忽然間開口。

氣氛,頓時顯得更加的詭異。

「父君……」司予昀覺情況不妙,低聲道:「父君,先算了吧,往後再……」

母皇待她,已無半絲慈愛之心了嗎?

蒙斯醉卻推開了她,站穩了身子,直視著永熙帝。

永熙帝也直直地盯著她,而在她的眼中,已然看不出往日的溫情,有的只是一片沉靜威嚴。

蒙斯醉唇邊閃過了一抹極為凄厲的笑,然後,輕輕吐出,「臣侍以為謝凈紋將軍之嫡幼子正合適。」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謝凈芸驚懼的幾乎扭曲了面容。

便是連先帝十一皇子也不禁變了臉色。

司予述眼眸中添了冰冷。

禮王的婚事必定是為了利益而成,但是她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會是謝凈紋!

「涵涵……」雪暖汐更是覺情況不妙。

水墨笑也睜大了眼睛,他瘋了!

而同樣驚愕的蜀羽之此時除了對這件事的驚愕之外,還有一種不安。

失職的不安。

他為何不知豫賢貴君居然看上了謝家公子?

至於德貴君以及司徒正夫,則是大大松了口氣,不管這門婚事成不成,或者成了之後有什么後果,都與他們沒有關系。

因為司徒雨只效忠皇位上坐著的那個人。

「謝凈紋的嫡幼子?」永熙帝緩緩說道,聲音不高不低,但是卻讓大殿內彌漫了一股低沉的氣息,「禮王也是如此認為?」

司予昀攥緊了拳頭,正欲開口之時,旁邊原本扶著蒙斯醉的司以佑猛然間昏倒了在地上。

「佑兒!」

「皇兄!?」

水墨笑和雪暖汐見狀,當即站了起來。

永熙帝雖然沒動,不過神色卻也有了一絲的改變。

「快!將二皇子扶到偏殿,請御醫!」水墨笑穩住心神下令道。

宮侍當即上前,可卻被蒙斯醉瘋了一般地推開了,「別碰我兒子!」

水墨笑忍不住了,蒙氏他是真的瘋了!「快!」

「父君,我們先扶二皇兄下去讓御醫診治……」司予昀也開口勸道,而便在她話落之後,章善忽然間進來,直接走到了永熙帝身邊,低語了幾句話。

隨後,永熙帝面色大變,看向蒙斯醉的目光驟然變冷,隨後,沉聲道:「太女,兵部尚書,內閣閣臣前往交泰殿議事!」

說罷,沉著面容起步離去。

被點名的人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太女,兵部尚書,內閣閣臣……都是重量級的人,如今被宣去了交泰殿,那便代表有重大的事情發生!

永熙帝直接離開,直接從蒙斯醉等人的身邊走過,未曾停頓一下。

蒙斯醉抱著兒子,如同痴傻了一般。

「鳳後……」雪暖汐看向水墨笑,不知如何是好。

水墨笑上前,沉聲道:「都散了吧!」然後看向蒙斯醉,「傳御醫!」

眾人紛紛散去。

這場宮宴便如同籌備之時一般,匆匆結束。

來時,眾人惶惶,離去之時,更是不安。

……

司以佑終是被眾人送進了偏殿,隨後,御醫到來。

雪暖汐並未進偏殿,而是一直守在了外面。

司以琝寸步不離地守在父親身邊,自然,李浮也在。

原本司以琝是想讓雪暖汐回辰安殿的,可是怎么拉也拉不走,只能陪著他在這里。

雪暖汐的臉色不太好,他知道今晚上或許不平靜,但是卻沒想到會弄成這般,他也知道蒙斯醉對他有芥蒂,可是卻也沒想到他居然會用這樣的方式發作出來。

如今鬧成這般,如何是好?

「琝兒……」他見御醫進去了許久都未曾出來,心中更是不安,「琝兒……你二皇兄怎么會暈倒?佑兒小時候身子很好的,他……」

「父君!」司以琝不是想遷怒司以佑,可是想著方才的事情,他便無法如同父君一般不計較,「他們這般對你……」

「琝兒。」雪暖汐打斷了兒子的話,「現在是你二皇兄要緊!你跟父君說說,佑兒這些年的身子是不是很不好?方才宴席一開始,他的臉色便不要太好……」

「父君!」司以琝既是憤怒又是難過,可卻還是拗不過父親,「二皇兄生孩子的時候難產,之後身子一直不好,可御醫也說了調養一年便不會有事的,今晚上他……」

「琝兒!」雪暖汐知道兒子想說什么,「這是雪家欠你二皇兄的!」

司以琝聽了這話,便是有再多的話最後還是哽住了。

「你看佑兒方才像是在裝嗎?」雪暖汐繼續訓斥。

司以琝低著頭,沒有說話。

雪暖汐也不是想說兒子,只是此時他的心很亂,雪家對司以佑的虧欠,這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即便雪凝對司以佑再好,可是也仍是彌補不了。

又過會兒,蜀羽之從里面出來。

「怎么樣了?」雪暖汐當即上前問道,他不進去,便是不想讓情況更糟糕。

蜀羽之神色倒也不難看,「御醫說只是憂思過度導致血氣不足,並無大礙。」

「血氣不足?」雪暖汐低喃著這個詞,「可是和當日生產有關?」

蜀羽之一愣,隨後道:「應該無關的。」

雪暖汐卻仍是不安,「如今醒了嗎?」

「還沒有。」蜀羽之道,「鳳後讓我出來請皇貴君先回宮。」

「鳳後……」

「皇貴君,鳳後應該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豫賢貴君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你留在這里恐怕不妥。」蜀羽之緩緩道。

「如何不妥?」司以琝大怒。

雪暖汐斥道:「琝兒!」

「父君!」司以琝忍無可忍,「今晚上錯的人又不是你,為何要你……」

「好了!」雪暖汐怒聲喝道。

司以琝見此情形,只能忍住不語。

雪暖汐看向蜀羽之,擠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你……若是有什么消息,請即刻來通知我。」

蜀羽之點頭。

雪暖汐看了看殿門口,然後,方才轉身離開。

蜀羽之站在遠處看了會兒,然後轉身走了進去。

偏殿內,司以佑躺在榻上,面色蒼白,而蒙斯醉則守在身邊,握著兒子的手一動不動。

水墨笑站在了一旁,正在和御醫低聲說話,面上有著明顯的慍色。

此外,蒙家主和蒙家主夫以及司予昀也站在了一旁。

蜀羽之走到了水墨笑身邊,低聲說了雪暖汐已經回去的消息。

水墨笑點了點頭,隨後掃了一眼室內的眾人,最終對司予昀開口,「禮王,時候不早了,你送蒙家主和蒙家主夫先出宮吧。」

司予昀抬頭,目光有些陰,不過很快,便又低下了頭,「兒臣等皇兄醒了之後再走!」

「你——」水墨笑氣結。

而此時,一直沉默著的蒙斯醉忽然間開口,「昀兒,送你外祖母出宮。」

「父君……」

「走吧。」蒙斯醉打斷了女兒的話,也並未看女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