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沒有退路(1 / 2)

司以琝方才到了辰安殿門口,便遇上了追出來的冷雨。

「三皇子,你回來了!」

聲音焦急而擔憂。

今日司以琝進宮原是看望雪暖汐的,畢竟那般多日沒進宮,他擔心雪暖汐多想從而懷疑什么,不想一進宮便碰見了雪暖汐病了。

得知父親病了,司以琝第一時間自然便是詢問。

冷雨也沒隱瞞,便是瞞也瞞不住,便說了。

司以琝當時雖然氣憤,可也並沒有失控。

冷雨以為他還能冷靜,留了司以琝在旁陪伴主子,便走開了一下,卻不想回去之後,便得知了司以琝氣憤不已地離開了。

他當下便知不好,立即追了出來。

「三皇子,你去了流雲殿了?」

司以琝面色仍舊是不好,不過卻沒有了一開始不顧一切的憤怒,看了冷雨半晌,然後扔下了沒有兩個字,便進了辰安殿。

冷雨有些詫異,不過同時也松了口氣,陛下不在宮中,若是這時候三皇子去流雲殿鬧,必定會鬧得人盡皆知,這樣便是有理也變成無禮了。

再者,誰也不知道昨日豫賢貴君究竟跟主子說了什么。

若是真的鬧大了,主子也會為難。

司以琝直接進了寢殿,輕步走道了父親的床前。

雪暖汐仍是睡得很沉,似乎許久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一般。

司以琝輕輕地為父親拉高了被子,隨後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安靜地看著父親。

冷雨緩步上前,低聲道:「三皇子,主子病了未必是因為昨日的事情。」

司以琝抬頭看了看他,隨後,慘淡一笑,「父君自回宮之後,便沒有過過一日安生日子……不但要應對後宮的這些人,還照顧母皇,還要為了我操心……」

「三皇子……」

「你放心。」司以琝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會去流雲殿鬧的。」

冷雨訝然。

司以琝沒有在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父親。

雪暖汐一直昏睡到了下午方才醒過來,一醒來,便見到了兒子一臉憂色地坐在才床邊,「琝兒?」聲音有些沙啞。

隨後,便欲起身。

司以琝忙起身扶起父親,隨後小心翼翼地拿了靠枕讓他靠著坐著,「父君可還有哪里不舒服?可餓了?你睡了大半日了。」

雪暖汐微微一笑,面色雖然還是病態,但是精神卻好了不少,握著兒子的手道:「沒事了,別擔心。」

「父君怎么好端端的便染了風寒了?」司以琝蹙眉道,「兒臣不過幾日沒進宮,父君便病了,若是母皇知曉了可不知道有多擔心了。」

「別告訴你母皇不就成了?」雪暖汐笑道。

司以琝好笑道:「父君以為瞞得過母皇?」

「我不是已經沒事了嗎?」雪暖汐微笑道,「翊君可來過?」

「中午的時候來過一趟。」司以琝道,「見父君睡著,說了會兒話便走了。」

「嗯。」雪暖汐點頭,「待會兒你讓人去請他過來一趟。」

司以琝奇怪,「為何?」

「父君有些話想跟你蜀父君說。」雪暖汐道。

司以琝雖然不解,但是也沒有繼續追問,「父君睡了大半日肯定餓了吧?冷雨備了清粥小菜,你吃些吧。」

「好。」雪暖汐笑道。

司以琝隨即讓人端了吃食進來。

「我喂父君。」

雪暖汐沒有阻止,笑著讓兒子伺候,「父君還以為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讓你這般伺候我呢。」

「兒臣以後常這般伺候你。」司以琝忍住了心中的難受,微笑道。

雪暖汐笑道:「好,只要你的妻主跟女兒不吃醋便成。」

「她們才不敢吃醋!」司以琝失笑道。

父子兩人說說笑笑的,氣氛還算是愉快,用完了清粥之後,司以琝又喂了父親喝了葯,隨後,雪暖汐方才道出了心中的憂慮。

「父君沒事,只是昨夜沒睡好方才染了風寒。」

兒子的冷靜是出乎他的意料,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是在擔心。

司以琝面色一僵,「父君,兒臣是不是很不懂事?」

「怎么會?」雪暖汐忙道,「我的琝兒已經很懂事了。」

「可是還不夠。」司以琝正色道,「父君你知道嗎?兒臣今早差一點便又給父君惹麻煩了。」

「你……」

「不過父君放心,父後恰好遇上了,攔住了兒臣,還將兒臣給訓了一遍。」司以琝繼續道,「其實兒臣心里挺生氣的,父後代替了父君訓斥了兒臣這般多年還不夠,如今父君回來了,還在繼續。」

「琝兒。」雪暖汐聽著這些話本該是憂心的,只是看著兒子的眼神,卻不禁松了口氣,他知道他的兒子是真的通透了,「你父後是為了你好。」

「才不是了。」司以琝笑著反駁,「他啊,是為了母皇,和父君一樣,什么事情都為了母皇。」

雪暖汐笑了出聲。

「其實母皇真的很幸福。」司以琝繼續道。

雪暖汐握著兒子的手,「我們也很幸福,能夠遇見你母皇,和你母皇一同生活這般多年,即便有許多的磨難和風雨,可我們一直幸福著。」

司以琝深吸了一口氣,「父君,兒臣明白了,往後,兒臣不會再胡鬧了。」說完,便欲偎依入父親的懷中,不過卻被推開了。

他愕然地看著父親。

雪暖汐伸手敲了一下兒子的頭,「父君病著,你想將病氣過到你身上啊?」

「兒臣不在意。」司以琝笑道。

雪暖汐板起了臉,「我在意,我現在好多了,明日大約便能好了,若是你又病了,我豈不是要擔心你?這樣我豈能快些好全?」

「父君是擔心好的慢母皇不放心吧?」司以琝哼哼道。

雪暖汐也沒否認,「不成么?」

「父君便不怕兒臣吃醋?」司以琝反問道。

雪暖汐伸手又敲了敲兒子的頭,「你啊,都吃醋吃了這般多年了,好不夠?」

「不夠!便是吃一輩子都不夠!」司以琝笑道,「兒臣這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跟母皇皇姐搶你。」

雪暖汐無奈失笑。

司以琝繼續道:「父君你可還記得那一年……」

冷雨輕輕上前,將空了的葯碗收拾好,隨後,無聲退了出去,不打擾說的正起興的父子二人。

司以琝一直在宮中待到了入夜時分,親自伺候了父親吃晚膳還有服葯之後,方才離開,便在他離開之後沒多久,蜀羽之應邀而來。

「皇貴君的臉色好多了。」入座之後,蜀羽之微笑道。

雪暖汐笑道:「從前也不至於這般輕易便病的,如今是老了。」

「如今天氣轉涼,染些小風寒也是正常。」蜀羽之微笑道。

雪暖汐笑了笑,「我病了的事情,你可告訴陛下了?」

「嗯。」蜀羽之沒隱瞞,「臣侍不敢隱瞞。」

雪暖汐雖然有了心理准備,可聽了還是不禁著急,「這樣的小事,不該讓她擔心的。」

「皇貴君放心,臣侍將情況說清楚。」蜀羽之道,「陛下不會太擔心的。」

雪暖汐嘆了口氣,隨後又道:「那昨日的事情……」

「自宮宴一事之後,臣侍便一直……」

「好了。」雪暖汐卻忽然間打斷了他的話,「是我問多了。」如今蜀羽之管著暗衛,他這般過多的干涉,似乎有種要奪權的感覺,「本宮只是不想讓陛下憂心傷神。」

蜀羽之明白他的意思,「皇貴君放心,臣侍明白。」隨後,又回到了正題上,「至於豫賢貴君那邊,臣侍相信陛下心中自有主張。」

雪暖汐聽他提起蒙斯醉,神色黯然了一些,看了看蜀羽之,方才緩緩開口:「翊君,本宮和豫賢貴君那般……是不是過了?」

他知道蜀羽之定然知曉昨日所發生的事情的。

蜀羽之沉吟會兒,「臣侍不知如何說。」

雪暖汐聞言,嘆息一聲,隨後問起了蒙斯醉的情況,「豫賢貴君如今的情況如何了?」

「昨日豫賢貴君並未讓御醫診治。」蜀羽之緩緩道,「今日鳳後去了一趟流雲殿,強制宣了御醫,也下令往後御醫每日去流雲殿給豫賢貴君診治,任何人不得阻止。」

雪暖汐聽了這話,心里微微松了口氣,「這便好,其實昨日我便知道他不會接受的,如今鳳後下旨了,他和鳳後也並沒有多少心結,應該會聽的。」

不管以後如何,如今養好身子方才是最要緊的。

「皇貴君不必擔心,臣侍相信豫賢貴君終有一日能夠走出來的。」蜀羽之繼續道。

雪暖汐微笑道:「希望如此。」

許是服了葯的緣故,面上開始泛起了疲倦之色。

蜀羽之見狀,起身告退,「若無其他事情,那臣侍便不打擾皇貴君休息了。」

「嗯。」雪暖汐點頭,「陛下那邊……跟她說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皇貴君放心。」蜀羽之應了下來,隨後行禮離開。

蜀羽之離開之後,冷雨便進來了。

「主子,奴侍伺候你就寢吧。」

雪暖汐看了看他,「琝兒真的沒有去流雲殿鬧?」

「奴侍打聽過了,三皇子去流雲殿途中遇上了鳳後。」冷雨回道。

雪暖汐笑了笑,「真的被鳳後給罵了一頓?」

「嗯。」冷雨回道。

雪暖汐笑著嘆息,「這孩子啊,還是那個性子,不過也好,只要不沖動,這般性子也並非是一件壞事。」

……

司以琝回了府邸,正好趕上了跟女兒用晚膳。

用完了晚膳之後,雖然仍是如常地跟女兒閑聊,但是在旁作陪的李浮卻是看出了他仍是有心事。

好不容易李樂終於願意回房休息了,李浮方才開口:「別擔心,父君不會有事的。」

司以琝看了看她,「我知道,御醫說父君風寒之症不嚴重,下午的時候,父君已經好多了,估計再有兩日便可完全康復了。」

李浮聞言,卻是奇怪,聽他的話應該是不擔心,只是為何眉宇之間的憂愁之色始終沒散?「那你為何……」

「我不是在想父君。」司以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我是在想,很多事情我都一廂情願地那般認為。」

李浮一愣,不禁開始有些著急,「琝兒……」

「我沒事。」司以琝卻是笑了笑,「今日被父後那般說了一頓,倒是讓我想通了許多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話頓了頓,隨後凝視著眼前的女子,「李浮,我們不能再繼續這樣了。」

李浮面色倏然一變,雙手也緊握起來,「你……」他已經開始厭倦了和他一同的生活了?「琝……三皇子,如今西北的事情還沒解決,便是要……也等西北的事情解決了之後再……」

「你以為我要給你分開嗎?」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有些好笑,「李浮,你還不明白嗎?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再和你分開。」

即便李浮從這話中聽到了怨憤,可卻仍舊忍不住松了口氣,或許,她始終還是自私了,便是明知道他不幸福,明知道他不想跟她一直生活在一起,明知道這般對待他不公平,可她還是想繼續這段婚姻。

如今,這是她唯一擁有的,也是唯一能夠讓她存活在這世上的動力。

這是她的家,她的家人啊。

司以琝凝視了她半晌,卻沒有跟她說話,而是起身,喚道:「來人!」

門外候著的下人推門而進,詢問主子有何吩咐。

「今晚不必守夜了。」司以琝吩咐道。

下人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卻還是領了命令,「是。」隨後,退了下去。

房間再一次關了起來。

只是此時門外已經不再有守夜的下人。

司以琝看向李浮,「你進來。」隨後,往內室走去。

李浮不明所以,心中的不安更深,但還是隨著他進了內室。

司以琝走進了屏風後,半晌後方才出來,而此時,他身上已經換上了寢衣。

李浮更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司以琝緩步走到了床邊,坐在了床沿,隨後方才看向李浮,緩緩開口:「不管對母皇,對父君,我一直以來都是在自以為是,仿佛自己認定的便是真的,便是真理,從來沒有去想過,或許別人心里不是這般……而這些年,從最初開始,我也便是很肯定地認為……宗哲景遙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擊母皇打擊大周,我一直堅信她不會想要孩子,更不會在乎我。」

李浮眼眸微微睜大,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司以琝這般平靜地提及宗哲景遙,而如今他的這些話……

他是何意思?

是還是不願意放開過去?

「可若是她在乎呢?」司以琝繼續道,「如今她在西北鬧騰,是不是便是為了樂兒?甚至為了我?」

李浮面色一變,「你……」

「你不用擔心。」司以琝勾嘴一笑,「便是是真的,我也不會接受,我是大周的皇子,永遠不會和西戎的國主扯上任何關系!更何況,我已經嫁人了,我是你李浮的正夫。」

李浮的心跳開始快了起來,而原因卻是說不出來的復雜。

「之前你說宗哲景遙派人來奪樂兒是因為認定樂兒並非你我所生,可為何她會這般認為?單單是因為樂兒早產?」司以琝繼續道,「不,她是皇帝,和母皇一樣的皇帝,若只是早產,她不可能一直不放棄,便是尋常女子也不會接受對自己血脈的不清不楚,可她如此篤定是因為什么?」

他看向李浮,一字一字地道:「因為她認識你,甚至了解你,同時也了解我,在她的心里,我是不可能真的嫁給你的,那樂兒便不會是你的女兒,而佐證這個猜測的事情便是你我成婚多年,除了樂兒之外,便無其他的孩子。」

李浮眼眸猛然一睜。

「雖然大皇兄,二皇兄也只有一個孩子,我也只有一個孩子,並不算是特別……可是,在宗哲景遙那里,這便是不尋常。」司以琝繼續道,並沒有受到李浮神色變化的影響。

「你……」

「西北的事情雖然不能確定是因為我,可是,卻也不能排除。」司以琝繼續道,「便是只有很小的可能是因為我,我也不能就這樣看著什么也不做,父君很努力很努力地要維護這個家,要為母皇分憂解難,我不能在這里干坐著什么事情也不做,便等著母皇為我收拾殘局!」

「你……想如何?」李浮攥緊了拳頭,終於說全了這句話。

司以琝沒有說話,而是凝視了她半晌,然後,抬手解著自己身上的寢衣。

「你做什么?」李浮面色一變,當即上前握住了她的雙手,制止了他。

司以琝神色平靜地看著她,「你不願意?」

李浮沒有來得及回答,司以琝便又繼續道,「也是,你可以因為愧疚而娶我,可是,卻無法因為愧疚而忘記我已經不干凈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只是再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我並無這個意思!」李浮當即喝道,聲音有些低沉。

司以琝問道:「那是為何?」

李浮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一字一字地道:「我怕你後悔!」

「後悔?」司以琝笑了,「我為什么會後悔?我怎么可能後悔?」

「琝兒……」

「李浮。」司以琝繼續道,笑容中添了幾絲悲涼,「我還有後悔的機會嗎?便是我後悔了,能如何?難道我真的能夠和宗澤景遙有結果?不。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一輩子,直到死,我都是你李浮的正夫!若是我不繼續走下去,若是我生出了退意,那我即將面臨的將會是眾叛親離,我所在乎的所有人都會因為我而蒙受大難!我還怎么可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