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琝兒……」
「你不是說要給我幸福嗎?不是說要補償我嗎?這便是你能夠做的事情!」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決絕。
李浮沒有說話,凝注著她,眼眸內的波動表明她此刻的內心正在做劇烈的掙扎。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最終,李浮松開了制止他的手,隨後,伸手將眼前一臉決絕的男子擁入了懷中,雙手,輕輕顫抖著。
她終究還是選擇了自私。
琝兒,我發誓我一定會給你幸福,也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可好?
……
圍場中,秋獵依照往常的程序進行著。
而在非狩獵的時間里,永熙帝的營帳內總是有大臣進進出出。
西北的事情一直僵持著,大周沒有應西戎國的請求,而西戎國也沒有因此而發兵,與此同時,西北的大軍也時刻做好了大戰的准備。
隨著西戎國大軍壓境的消息傳開,西南以及東南各個營區的加急奏章也多了起來。
東南還好,雖然東域新城,但是大周軍隊震懾力也是強,除了有一些小小的騷動之外,並無大異樣,倒是西南的土著又開始有動作了。
自永熙十一年的那場大戰之後,西南土著這些年一直蟄伏著,尤其是一向與大周仇視的阿塔斯族,在經過了十余年的修生養息之後,一直等待著一雪前恥的機會。
不過因為西戎國一直不動,阿塔斯族倒也沒敢真的動作。
但是臨淮河南岸的異動也不得不讓韓芷緊張起來。
便是永熙帝有意緩解朝中的緊張情緒,但仍是有一片大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這般情況一直僵持到了秋獵結束前三日。
便在這一日,西北來報,西戎國大軍撤離了邊境線。
而原因便是西戎國主得到了確切消息,那懷著皇嗣逃離的君侍在得知西戎國大軍壓境之後擔心被擒回去而自盡身亡。
對於這個說辭,大周朝堂偏向於西戎國見大周不懼戰,並未因為東域戰事而損傷國力,而選擇了撤兵。
而西戎國這次的挑釁事件也被定性為了西戎國有意試探大周如今的實力。
幾乎沒有人相信那所謂逃走君侍的借口。
不過也有幾個謹慎的大臣認為西戎國在西北必定有探子。
當然,這件事也不算是什么震撼性的事情,西戎國若是在西北邊境沒有探子那方才是讓人奇怪,不過永熙帝仍舊是下了旨意命蒙君怡以及負責新三城行政的白薇注意這件事。
西戎國撤兵,西南土著必定不敢貿然行動,至於東域,那便更加的安穩。
一場即將到來的大戰便這般截然而止了。
不管西戎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大周朝臣以及百姓都是松了口氣。
因為這件事,秋獵的氣氛好轉。
便在秋獵的最後一日,永熙帝下旨,君臣同樂。
眾人歡欣鼓舞。
圍場的東南面
永熙帝和司予述策馬走在了林子中,不過兩人的注意力卻不再狩獵上。
「此次西戎國的事情,太女有何看法?」永熙帝看著眼前騎在馬上面色凝重的女兒,緩緩問道。
司予述回道:「母皇,西戎國此次行事過於的詭異,若是要試探大周的情況可以有很多方法,如此大范圍的調動軍隊,太過於惹眼,而且耗費太大,根本劃不來。」
永熙帝面色平靜,從臉上幾乎看不見任何的想法,「那你認為西戎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司予述沒有立即回答,心里所能想到的猜測也不外乎是那幾個,而這些,朝中的大臣都已經說爛了,可這些可能也無法完全解釋西戎國此次的行為,「兒臣無法揣測。」
永熙帝倒也沒失望,移過視線看了看四周,「太女,處理國事便如同這狩獵,便是進了林子,也未必能夠獵到獵物。」
「母皇的意思是……」
「這事,不急。」永熙帝緩緩道。
司予述蹙眉,不是她急進,只是自從西北出事之後,她的心一直都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可這件事也還不到無法處理的事情,她卻還是不安。
她看了看母親,最終仍是沒有隱瞞自己心中的感覺。
永熙帝聞言倒是愣了一下,隨後,看了她半晌,「西戎國此次如此行為,應該還會有後招,看看再說吧。」
司予述見母親如此說,也便只好作罷,「兒臣領命!」
「去吧。」永熙帝笑道,「你是大周的太女,在這圍場之上,你要做的便是成為這圍場的勇士。」
司予述拱手道:「是。」隨即,策馬往前。
一旁的侍衛隨即跟了上去。
永熙帝凝視著女兒遠去的背影,幾乎不可察覺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身後騎馬跟著的冷霧,「冷霧,你說這雙生子是否真的會心意相通?」
冷霧回道:「民間的確有這個說法。」
永熙帝看了看她,隨即又望向司予述離去的方向,眸光深沉氤氳,似乎在為了某個決定猶豫著,而她還未結束猶豫,便不得不被打斷了思緒。
一個侍衛匆忙策馬上前,下馬之後跪下稟報:「啟稟陛下,五皇女走失了!」
永熙帝面色當即一沉。
……
司予哲的確走失了。
依著規矩,在圍場,皇女身邊都會有侍衛隨行保護,而年幼的皇女,身邊的護衛也便更多了,司予哲今年方才九歲,侍衛們自然不會讓她深入林子,只是領著她在林子外圍狩獵。
開始的時候,司予哲倒也沒說什么,雖然收獲的獵物都是一些小動物,但是卻也是高興不已,只是今日在永熙帝下了誰若是狩獵最多便是今日圍場的勇士,她必定厚厚賞賜的話之後,便兩眼放光了。
狩獵開始之後,也就不在滿足於在林子外圍。
而隨行的侍衛自然不會同意她進林子深處,雖說她是皇女,可養在深宮,又不得永熙帝重視,也沒擺出皇女的款,強迫侍衛同意她進去。
若是她強迫侍衛陪她進去這還好,可她偏偏使計甩開了隨行的侍衛,自己一個人深入了林子。
隨行的侍衛發現了之後當即大驚,一方面四處尋找,另一方面則是稟報永熙帝。
在狩獵之前,負責圍場守衛的將士已經在圍場四周巡視了一邊,確定沒有凶猛野獸,只是圍場太大,便是徹底巡視一遍也未必能夠做大百分百的干凈。
所以,司予哲此舉可以稱得上是很危險。
尤其她還是個孩子。
永熙帝當即下令尋找,而她自己也沒了狩獵的心情,返回了帝營帳。
很快,五皇女走失的消息便在圍場傳開了。
司予赫、司予執和司予述三人不久之後也聚在了一起。
「太女,還是沒消息?」司予赫焦急問道。
她們這幾個年紀長的皇女對這個皇妹感情說不上是親厚,但是再如何也是自己的皇妹,而且還是個孩子。
司予述搖頭:「母皇已經下旨讓所有人都去找了。」
「我再去她走失的地方看看!」司予赫聞言,策馬便離開。
司予執見狀,也道:「我也去看看。」
司予述看了看她,並未阻止,在兩人離開之後,她也便進了林子,不管感情如何,她都不允許司予哲出事,這是她的責任,也是義務!
當然,最要緊的原因便是在前來圍場之前,雪暖汐對司予述千叮萬囑,一定要照顧好司予哲。
因為西北的事情,司予述在照顧司予哲上面是疏忽,如果司予哲再出事,她便更加的難以向父親交代。
所以,司予哲一定不能有事。
所有人在圍場找了大半日,一直到了天色就開暗了,永熙帝的面色也越來越難看之時,司予哲方才被找到。
而找到她的人卻是禮王司予昀。
司予述等三人第一時間趕到了。
司予哲坐在了司予昀的馬上,一身狼狽,面色極為的不好。
「三皇妹是如何找到五皇妹的?」司予赫第一個問道。
司予昀緩緩道:「便在西南方向的懸崖處,五皇妹的馬驚了一路奔向哪里,幸好五皇女在馬墜入懸崖之前跳了馬,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司予赫看了一眼司予哲,「五皇妹身上可有受傷?」
「我……」司予哲似乎被嚇壞了,話說不全。
司予昀道:「我檢查過了,除了腿摔傷之外,身上別處也有一些小擦傷。」
「既然受傷了,那便快些回去吧。」司予執開口道,「母皇恐怕也等的焦急了。」
司予哲一聽到司予執提起母親,面色更加不好。
司予赫也道:「對,三皇妹,快些送五皇妹回去吧!」
司予昀點頭,隨即策馬往前。
司予赫隨即跟上。
司予執正欲跟上,卻見一直沉默著的司予述沒有動,猶豫會兒,問道:「太女不一起走?」
司予述看了看她,「本殿去懸崖那邊看看。」說完,不等司予執回應,便策馬往前。
司予執凝視著前方遠去的一行人,眉宇間不禁染上了憂色。
……
司予昀直接將司予哲送到了她的營帳內,隨後,永熙帝以及簡御醫一同到了。
「母……母皇……」司予哲見到了母親,整個人驚的都開始打顫了。
永熙帝的面色很不好,明顯是動了怒,可見了司予哲這般,倒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吩咐御醫上前查看。
司予哲的右腿斷了。
簡御醫當即便做了處理。
許是因為永熙帝在場,再痛司予哲都一直咬著牙忍著,已經深秋的天,竟然痛出了一身汗。
便是連司予赫這個上過戰場的人見了也不禁詫異。
永熙帝一直沉著面容在旁坐著等候著,並未離開。
大約一個時辰,簡御醫終於將司予哲身上的傷都給處理好了,「……除了右腿斷了外,其他地方都是皮外傷,並無大礙,斷腿只好卧床靜養,大約一月也可以痊愈。」
「一月便可痊愈?」永熙帝蹙眉。
簡御醫道:「五皇女還小,骨骼恢復起來比成年女子要容易。」
「嗯。」永熙帝應道,隨後看向了司予哲。
司予哲頓時打了一個寒顫。
「為何甩開侍衛?」永熙帝沉聲問道。
司予哲睜大了眼睛長大了嘴,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司予赫見了,只能上前幫忙,「母皇,五皇妹也是嚇壞了,先讓五皇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永熙帝看了她一眼,隨後盯著司予哲半晌,方才起身離開。
司予哲見了,方才不管多痛都一直忍著的難過此刻頓時涌上心頭,眼睛也隨即紅了。
司予赫見狀,便安撫道:「五皇妹你先別難過,母皇只是生氣,等氣消了便沒事了。」
司予哲看向她,「我……」
「只是五皇妹,你今日所作實在是太危險了。」司予赫緩聲道,「好端端的你怎么甩開侍衛一個人進林子?」
司予哲忍住落淚的沖動,「我只是想……」
「大皇姐。」在旁一直沒說話的司予昀這時候開口,「五皇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領母皇的獎賞罷了。」
司予赫看向司予昀,再看向司予哲,最終也只好嘆息道:「往後不要再做這些危險的事情了,你還小,等你再大些方才去想領母皇獎賞的事情!」
司予哲看了看司予昀,然後點頭,「嗯……」
司予赫沒有繼續說什么,安撫了幾句之後便讓她休息,隨後便和司予昀離開了。
出了營帳之後,司予赫方才道:「這次多虧三皇妹了,否則真的會出大事的。」
「我也只是恰好碰到了。」司予昀回道,「再者,五皇妹也是我的皇妹,大皇姐何須言謝?」
司予赫嘆息一聲,「說起來,我們對這個皇妹還真的不怎么關心。」
司予昀笑了笑,沒有說話。
而此時,在永熙帝的營帳內,永熙帝聽完了司予述的話之後,當即眯起了眼睛,「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兒臣並無其他意思。」司予述低著頭道,「兒臣只是將查到的事情告知母皇。」
永熙帝凝視了她半晌,「此事真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司予述領命,隨即轉身退下。
「太女。」永熙帝忽然間叫住了她。
司予述轉過身,卻見永熙帝面色沉靜如海,雙手,不禁微微攥緊。
「去看看五皇女吧。」永熙帝緩緩道。
司予述雙手攥的更緊,面色卻維持著平靜,「是。」隨後,轉身離開。
永熙帝坐了下來,低頭沉默了許久,方才喚來了冷霧,「去將禮王叫來。」
「是。」
沒過多久,司予昀便被請來了,對於永熙帝的召見,司予昀似乎並沒有任何的詫異,「兒臣參見母皇。」
行禮過後,不等永熙帝開口,便先一步開口道:「母皇可是為了五皇妹的事情宣兒臣前來?」
永熙帝凝視了眼前的女兒半晌,方才緩緩道:「五皇女真的是因為驚馬受傷的?」
「母皇既然如此問便是已經查到了什么了。」司予昀抬頭,面色卻是平靜。
永熙帝看著她,「在你所說的驚馬的懸崖下並未找到馬匹的屍體,倒是在那懸崖東南面的一個密林深處發現了一只大黑熊的屍首,黑熊的身上有不少的箭傷,致命的一處是心口的位置。」
「五皇妹的確不是因為驚馬受傷的,出事的地點也不是懸崖邊。」司予昀開口道,「五皇妹入了林子之後便迷失了方向,在林子中走了許久也找不到路,最終還驚動了在藏匿在山洞中的黑熊,五皇妹驚慌過度,逃離期間從馬上摔了下來,腿上的上便是這般來的,而這時候,兒臣聽見了響聲,趕了過去,黑熊是兒臣射殺的,也是兒臣懇求五皇妹說謊。」
「為何說謊?」永熙帝問道,「這並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情!」
「初來圍場那一日,五皇妹去給母皇請安,可能是因為母皇忙於政事而有所冷落,五皇妹出來之後情緒低落,兒臣見了便上前安撫了一番,隨後的日子,五皇妹時常來找兒臣,懇求兒臣跟她講講過去圍場狩獵的趣事,兒臣見五皇妹興趣濃,便說了。」司予昀繼續道,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可以說在這一個月中五皇妹和兒臣接觸的最多,若是兒臣告知母皇此事,母皇定然會疑心兒臣是不是故意為之。」
永熙帝似乎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
「兒臣知道兒臣做了許多讓母皇失望的事情,所以,兒臣不想再平生事端。」司予昀盯著永熙帝,一字一字地道,「只是很可惜,便是兒臣再如何隱瞞也終究是瞞不過母皇。」
「你就這般認為朕會懷疑你?」永熙帝道,聲音有些復雜。
司予昀笑了笑,「母皇召兒臣來,不就是證明了?」
「昀兒……」
「母皇不必說什么,是兒臣先其身不正,不怪母皇。」司予昀打斷了永熙帝的話。
永熙帝正欲說什么,卻見司予昀面色驟然一白,隨即,身子開始站不穩,她面色一變,當即上前扶著她,「怎么了?!」
司予昀看著她,但是卻沒能回答,眼瞳漸漸地擴大,隨後,再一次痙攣之後,吐出了一口血,雙眼也隨即泛白,暈厥了過去。
永熙帝大驚,「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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