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多年再見(1 / 2)

司以琝並沒有如對女兒承諾的那般只是在外面走走,而是直接出了慶安殿。

不是不想受承諾,只是控制不住內心欲逃離的沖動。

即使那西戎國的主使節並非宗哲景遙,可憑著方才那處處的針對,他還能不明白她此次前來大周其中一個目標是他嗎?

他不知道宗哲景遙想做什么,想弄清楚她心中的懷疑還是要毀了他?

她便這般見不得他幸福嗎?

若是真的這般恨他,為何不給他一個干脆?為何要這般折磨他?

司以琝一直疾步走著,直到寒風激醒了他的理智,他方才聽了下來,卻已經是氣喘吁吁,手扶著石道旁的一刻已經落光了樹葉的大樹樹干,不斷地喘息著。

身子,輕輕戰栗,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心中的驚懼。

便是在寒風之中,他的里衣卻已經被冷汗浸濕。

「不。」

「不!」

許久,呼吸平緩下來,一個個越來越堅定的不字從他的冷唇中迸出。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不可以再被宗哲景遙擾亂他的心神,影響他的理智!

他是司以琝,是大周永熙帝的兒子,是大周的皇子!他不能一次有一次地被一個外族人擊垮,更不能再對那個人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司以琝永遠都不可能再和宗哲景遙扯上關系!

永遠都不可能!

他該恨她,該將她視為死地!

是的!

死敵!

司以琝,你清醒些吧!便是當年她對你也沒有任何一絲情誼,更何況是如今?她只是在利用你打擊你母皇,她只是在折辱你!

你若是還抱著其他想法,你如何對得起即便知道你做了錯事卻還是原諒你維護你的母皇?你如何對得起一直以來不惜一切保護你的皇姐?你更是對不起好不容易歷劫歸來的父君!

司以琝,你清醒吧!

司以琝咬著牙,在心里不斷地這般警告著自己,許久之後,方才站直了身子,凝了會兒神,然後轉過身,欲回去面對一切。

然而,當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整個身子便都怔住了。

因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在他身後不遠處竟然站著一個女子。

一個穿著西戎國服飾相貌平凡的女子!

而他,竟然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出現在這里!

心,忍不住戰栗起來。

雙手死死扣著,好半晌方才發出了冰冷的質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那女子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他,在不算是明亮的光線之下,眼眸一片暗沉。

「你若是再不說話,本皇子便要喚人!」司以琝繼續凜聲道,「西戎國的人在宮中四處任意走動,你們是真的忘了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沒忘。」女子開了口,聲音卻是沉郁,仿佛沉淀了許許多多的情緒一般。

只是一句話,三個字,卻讓司以琝面色猛然一變。

即使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即使……他只是聽了這道聲音一番不長的話,可是這一刻,他還是認出來了。

當年,他第一次聽到這道聲音之時,便是他遭受人生巨創之時,便是這道聲音將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生生給毀了,是這道聲音將他打入了地獄,從此以後與幸福絕緣。

可是……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會在這里,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司以琝瞪大了眼睛,嘴也張開了,任由著寒風在口鼻之間竄動,即便曾經想過有這個可能,可是如今真正面對了卻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是……你……」

女子輕輕一笑,「琝兒,你果然沒忘記我。」

司以琝身子頓時僵硬了,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是她!

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

她怎么會在這里!?

女子沒有說話,可是嘴邊復雜的笑容卻維持著,似乎在等待著他接受眼前的事實。

「宗——哲——景——遙!」咬牙切齒的四個字從司以琝被冷風肆虐的冰冷僵硬的唇瓣溢出,面上的震驚也隨之轉為了憎恨。

當年沒有來得及發作的憤怒,這般多年來的日夜折磨,這兩個月來的恐懼畏懼,在這一刻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幾欲將他的理智吞沒,當然,只是幾欲,腦海最後的一絲清明制止了他心中的暴動。

「堂堂西戎國主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披著別人的面皮,怎么?你就這般見不得人!」

宗哲景遙並未動怒,只是眼眸中的暗沉卻更深,「琝兒……」

「閉嘴!」司以琝厲聲喝道:「你沒有資格這般喚本皇子的名字!」

宗哲景遙沉默。

「你還真的敢來!」司以琝繼續嘲弄著,「你便不怕有去無回?!」

宗哲景遙並未驚慌,卻是笑了:「你會告發我嗎?」

「你以為本皇子不會嗎?!」司以琝冷笑道。

宗哲景遙雙手負背,深處高位多年唯我獨尊的氣息隨即散發了出來,「你若是真的想這般做,現在就可以高喊。」

司以琝面色一青。

「琝兒,你若是真的想將我置之死地,早在你認出我的時候就已經這樣做了。」宗哲景遙笑道,笑的輕柔。

司以琝綳緊了身子,「好!既然西戎國主送上門來送死,那本皇子若不成全你豈不是太可惜了!」說罷,便張口欲大喊。

「琝兒!」宗哲景遙卻厲聲制止了他。

司以琝冷笑譏諷:「怎么?怕了?」

「我冒著性命危險為你而來,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宗哲景遙問道,語氣中似又憤怒,也似有受傷。

司以琝像是聽見了一個極大的笑話似的:「這是本皇子聽見的最好笑的一個笑話!為我而來?宗哲景遙,你真當我是個傻子不成?!」

宗哲景遙沒有說話。

司以琝繼續咬牙切齒地道:「從上月你屯兵大周邊境之時開始,你便一步一步地想將我逼瘋逼死!為了我?也是,當日你的目的都沒有達成,如何可能會放過我?!怎么?我沒有如你所說的那個君侍一般自盡而死,你很失望是不是?!」

「我是想過利用你,只是司以琝,若是我真的只是利用你,你以為這些年你還能安穩地過日子!」宗哲景遙還是怒了,或許她心里真的在乎眼前的男子,可是她畢竟是帝王,這幾年來,更是大權在握說一不二,如何聽的這樣的話,「你已經是我的人,卻居然還嫁給別的女子!司以琝,你將我當作了什么!?」

「你又將我當作了什么!?」司以琝嘶聲喝道,「你作踐我,難道我還要笑著任由你作踐嗎?!我嫁給了別的女子又如何?當日我想永遠在一起的本來就是李浮!你又算是什么?!」

「你——」

「我怎么了?那晚讓我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人是李浮,那承諾會一輩子陪著我永遠不離開我的人也是李浮,那些日子里面陪著我哭陪著我笑的人更是李浮!」司以琝抬著下巴盯著她,一字一字地宣告道:「我就是要嫁給她!我要給她生孩子,要一輩子和她在一起,便死了也要一起!」

「你是我的人!」宗哲景遙大步上前,倏然扣住了司以琝的肩膀,眼底一片猙獰之色。

司以琝不懼,大聲嘲笑:「你的人?你憑什么這般說?你有什么資格這般說!」說罷,猛然揮手打落了肩上的手,「我現在是李浮的結發之夫!」

宗哲景遙雙手緊扣,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著,「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真的嫁給了她嗎?!」

司以琝嗤笑道:「你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你從西北回來,沒過多久便嫁給了李浮,隨即,你的女兒出生,而且還是早產!」宗哲景遙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司以琝,你將朕當做傻子嗎?!」

「我司以琝這一輩子做錯了很多事情,而且時常不願意承認自己犯錯,甚至為了不承認錯誤而將錯就錯!」司以琝冷靜地回道:「我承認,當日我嫁給李浮的確是一時沖動,也是為了掩蓋自己曾經做過的齷蹉事情,既然要掩蓋了,自然是掩蓋到底!是我利用她的愧疚之心要挾她娶我!你猜的沒錯,李浮雖然娶了我,可是卻不肯碰我,說是怕我後悔!

我不得不說,你將李浮的一切都模仿的很像,但是有一點你卻模仿不了,那就是她的善心!可是我要她的善心有何用?在她和你合伙騙了我之後,她的善心於我一文不值!我恨你入骨,同樣也恨她!她不是愧疚嗎?不是覺得自己是罪人嗎?那我便讓她一輩子都愧疚,一輩子都當這個罪人!

我報復不了你,可是我卻可以折磨她!所以,成親第二晚,我們便圓房了,很快,我就懷上了孩子了,沒錯,樂兒是早產,可那又如何?我父君生我的時候早產,我的兩個皇兄也是早產的!我想你的那些君侍里面也有人是早產的吧?

去年你讓人來擄樂兒,不會就是因為她早產,所以你便認定了她是你的孩子?!宗哲景遙,你未免太將自己當回事了!」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信嗎?」宗哲景遙冷冷地道,「若是你沒有心虛,為何會如此不安?為何如此失態?」

「為何?」司以琝好笑道:「你覺得你做了這般多事情之後,我會不怕嗎?我的皇姐是太女,你是西戎國的皇帝,該不會不知道前段時間大周京城發生了什么事情吧?我是不怕死,更不怕你,可我會不怕連累自己的親皇姐嗎?還有我的父君,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我會讓自己做過的齷蹉事情連累到他嗎?!你做的那些事情,不就是為了讓我害怕讓我恐懼嗎?!」

「我了解李浮,她絕對不會……」

「宗哲景遙。」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嗤笑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么嗎?便像是一個被拋棄了的人卻死也不肯承認這是事實的落魄女子!你了解李浮?你既然了解她,便該知道她心里對我是何種感情!這般多年,朝夕相處,你認為她真的不會動心?真的會能與我清清白白?不要告訴我這般多年來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會有什么!?」

宗哲景遙面色更加難看。

司以琝繼續道:「再告訴你一件事,我一開始嫁給李浮的確是因為我想掩藏自己的秘密,是因為我恨她,可這般多年相處下來,我卻發現了,其實我愛的人一直都是李浮!便是在西北的那些日子里面,我面對的人是你,可心里認定的人卻還是李浮!這般多年來,我無時無刻地後悔當日自己瞎了眼睛,污了自己的身子,不能干干凈凈地陪著她過玩這一輩子!」

「司以琝——」

「上月你做了那般多事情,更讓我恐懼,我開始患得患失的擔心她會介意,會嫌棄我。」司以琝繼續道,神色染上了哀傷,「我甚至想盡辦法的想再生一個孩子,好留住她的心!」

「若是你真的愛她,怎么會這般多年一直只有李樂一個女兒!」宗哲景遙的話仿佛從牙縫里面擠出來一般,這也是她最後的一個堅持自己心里想法的依據。

司以琝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會這般問,你以為我不想多給她生幾個啊?可惜當年生樂兒的時候因為早產傷了身子,而之後,大周戰事頻繁,李浮又領了官職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西南大營,我便是想生也沒有機會!不過這些年我也一直在調養著身子,明年你若是再來,相信便能夠喝上我們孩子的滿月酒!」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便相信嗎?!」宗哲景遙聲音已經漸漸陰沉。

司以琝譏諷道:「你可以不信,我也不需要你的相信!」頓了頓,又道:「李浮這些年待樂兒很好,你也是女子,即使李浮不介意我身子不干凈,卻也不會介意自己的結發之夫生了一個別人的孩子,而且還能夠視如己出!還有我的母皇,她可以容下我曾經失貞於你,可絕對不可能容得下我生下你的孩子!」

宗澤景遙沒有說話,可身上卻釋放出了威壓,「即使你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司以琝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