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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你是小周吧!」還沒有等我開口,曹斌便遠遠地直視著我問。

我點頭忙應是,迎上他。他伸出手來,歉意地說:「公司昨天通知我,說你今天過來。不好意思,市場上事多,找不到電話,讓你久等了。」我忙握住他的手,謙恭地連聲說應該的。他便不再多說,帶我上樓打開了3號房門。

屋里兩側擺著兩張木板床,桌上被褥干凈整潔,一張漆剝木露破舊不堪的桌子橫在中間,像個衣不遮體的乞丐可憐巴巴地站在哪兒討食兒;桌前放著一把椅子,長得倒還蠻體面,就是一條腿兒好像得過「小兒麻痹症」,短了少許,肩歪背斜的與「乞丐」面對面地站立,那樣子像是在互相取笑,都覺得對方比自己難看。桌角擺放著一摞很整齊的書,兩側牆壁上貼著兩張嶄新的地圖,正好與桌、椅這兩個「殘廢」形了鮮明對比,一下子便把屋主人的品格突出了出來,有現代版陋室銘的味道。

曹斌很疲憊,進屋便將手中的黑皮包往乞丐桌上一擱,懶散地坐在床上。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我在,他會毫不猶豫地仰躺下去,舒舒服服的打個舒展。他指著對面的床,對我說,「你就睡這張床吧。床上的被褥是新的,沒有動過。如果你覺得不好,我讓小魏給你換。」我忙說不用,但還是不由自主挑剔地打量了一眼。

安置好行李,曹斌帶我去洗澡。洗澡間與廁所同室,空間不大。便池年久,池壁上貼的瓷磚已經被尿液腐蝕得泛黃掉渣冒了鹼,使尿漬無法沖干凈,便永遠有一股尿騷味兒揮發出來,混合著從下水道里反上來的霉腐氣味在狹窄的空間中彌散。我猝不及防,被這股特別的氣味襲了個正著,腦海里頓時一片昏暗,像吸進了瓦斯,天旋地轉暈了頭,估計有五秒鍾時間沒有知覺。這應該算是下市場實習的第一個項目,我想。

「洗澡間」里沒有淋浴噴嘴,按照常識分析,如果便池也不能作浴盆用,只有用那兩個已經關閉不緊,嘩嘩流水不止的水龍頭沖洗了!曹主任把臉盆放下,開始迫不及待地扒衣服,像進了妓院急著上床的嫖客,三兩下便把自己扒了個精光,一個男人裸體活雕塑便清晰地展現在了我的眼前。讓我頗感意外的是,曹斌除了那張臉和半截胳膊因風吹日曬呈現出棕黑色外,其它部分竟如少女的皮膚一樣,白光光,像剛從湯鍋里撈上來褪盡了皮毛的乳豬。他在水龍頭上滿滿地接了一盆清水,高高舉起,嘩啦一聲,從頭頂上澆下,嘴里撲嚕撲嚕地吐了一通水泡,然後痛快地深吸了一口長氣,邊用手抹著臉,邊無比舒暢地呻吟:「好痛快!」

那盆冷水好像澆在了我的身上,被汗水浸得熱粘如膏的身子突然冷卻了,脊背上「嗖」地冒出了一股寒氣,渾身上下頓時起滿了雞皮疙瘩。我情不自禁地打個寒噤,尋思,「這個洗法不感冒才怪!」因此遲疑,不敢去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