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再惹事端終遭厭(1 / 2)

佛堂春色 夜纖雪 4439 字 2020-08-25

大雪紛飛,寒風凜冽,呵出來的氣都是白霧裊裊的,宋箬溪揣著暖手爐,窩在引枕里,邊吃核桃酥邊聽紀芸說准備年禮的事,聽著聽著犯起困來,閉上眼睛打盹。

紀芸看著宋箬溪嬌憨的睡態,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捏著她的小鼻子不放。

在房里伺候的眾婢抿嘴忍笑。

宋箬溪鼻子出不了氣,憋得難受,睜開眼睛,拂開紀芸的手,嚷道:「娘,你這是要謀殺親女啊?」

「懶丫頭,娘在跟你說正經事,你到好,睡起覺來了。」紀芸板著臉道。

「我沒睡覺,我是閉著眼睛在聽。」宋箬溪打死不承認她剛才睡著了。

紀芸挑眉,「在聽啊?那娘說了什么?」

「你說了送禮薄厚除了要考慮親疏遠近,還要考慮各家的地位。送得禮品,還不能與去年相似。比如去年送張家一對花瓶,今年就不能再送,可改送屏風。」宋箬溪狡黠地笑,「娘,溪兒有沒有說錯啊?」

「算你過關。」紀芸笑著彎腰把溫在暖爐上的羊奶羹端上來,遞給宋箬溪。

宋箬溪擱下暖手爐,乖乖地喝羊奶羹。這是前幾日,紀芸出門作客,不知道聽什么人說喝羊奶羹能治手涼之症。紀芸詳細地問了作法,回來就讓廚娘把這羊奶羹做了出來。沒有膻味,味道還不錯,甜甜的,蠻好喝的,宋箬溪權當又添了味美食,每日喝一大碗。

喝完羊奶羹,紀芸扯著絲帕給宋箬溪擦了擦嘴角,繼續教女,「可不許再睡了,再睡,娘就打你小屁股。」

「知道了,不睡。」宋箬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保證不睡。」

紀芸噗哧一笑,拿起賬本,道:「張家是書香門第,送得東西要雅致,盧家是武……」

福茶走了進來,道:「太太,春燕來了。」

「讓她進來。」

春燕應聲進來,屈膝行禮道:「奴婢給太太請安,給二姑娘請安,太太萬福,二姑娘萬福。」

「你來有什么事?」紀芸問道。

「回太太的話,大姑娘脾氣,把被子丟炭爐里燒了個大窟窿。」

紀芸見天氣越來越冷,又下起了雪,要是凍出病來,還要花銀子請大夫,就命下人送了些炭給柳姨娘和宋箬湖用,只是那炭卻不是往年用的上等銀絲炭,而是下等粗煙炭,燒起來煙霧騰騰,猛看去,到是象仙境,就是有點嗆人。

宋箬湖被嗆得眼淚直流,委屈得要命,決定要向宋綏告狀,但是門鎖著她出不去,坐在房里絞費腦汁地想法子,就想出了這個火燒被子的笨法子,她覺得這個肯定能引來宋綏。

春燕搶奪不及,看著被子被燒掉,怕這位大姑娘起癲來,燒完被子燒房子,趕緊來向紀芸稟報此事

「她為什么要把被子丟炭爐里燒了?」宋箬溪訝然,宋箬湖該不會被關得太久,關瘋了吧?大雪天燒棉被,她晚上蓋什么?

紀芸眸色微沉,向後靠在引枕上,道:「行了,你回去吧!」

春燕行禮退了出去。

紀芸端起茶杯,微微垂瞼,慢慢地品茗。

宋箬溪眨巴著眼睛,偏著頭看著她。

「溪兒,你覺得這件事要如何處理?」紀芸笑問道。

「再送床被子給她?」宋箬溪不確定地答道。

「不許偷懶,好好用腦子想想。」

「沒偷懶,用腦子想了。她已經被禁足,總不能再禁足,難道又拿戒尺打手掌?」

紀芸輕嘆一聲。

秦孝家的用火筷撥開炭火,取出里面燒著的板栗,剝好送到桌,笑道,「太太,您別這么心急,姑娘還小,沒經歷過這事,她怎么會處理呢?您慢慢教姑娘,姑娘聰慧,必是一點就通。」

「秦媽媽說的不錯,我可聰慧了,娘,你教教我,我定好好學。」宋箬溪涎著臉湊到紀芸面前笑。

「溪兒,娘真希望,你不用學這個。」紀芸神色黯然,眸色沉沉,宅門里的這些腌臢事,能不經歷,是一種福氣。

宋箬溪知紀芸為著家里這些糟心的事難過,可是事實已經這樣,勸無可勸,只得笑道:「娘,女兒多學點東西也沒什么壞處。」

紀芸看著面前嬌嫩如花的女兒,眸色微凜,她受的苦,絕不讓女兒再受,只是易家兄弟能爭氣,通過春闈,她就促成這樁親事,把女兒嫁到那種人家,就不會有妾室庶子庶女的煩惱,娘家有兄弟扶持,定能讓女兒一生平安如意,當然在此之前,一定要把那該死的宋箬湖嫁出去才行,坐起身來,道:「秦孝家的,你去找兩個機靈點的小婢女在老爺回院子的路上等著,該怎么做,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秦孝家的欠了欠身,退出房去。

「娘,你是要她們把這事告訴爹爹?」宋箬溪問道。

「大姑娘燒被子是要讓你爹爹過去,女兒為了想見父親,大雪天燒被子,我怎么忍心呢?當然要幫幫她。」紀芸勾起一邊唇角,狡詐地笑道。

宋箬溪蹙眉,「娘是要爹爹去處置這事?」

「那個是他嬌養的女兒,當然由他去處置比較好。」紀芸往後一靠,「榮蕎,去多拿幾床上好的絲棉被送給大姑娘。」

榮蕎答應著,到庫房里拿出三床絲棉被,親自送去給宋箬湖,「奴婢給大姑娘請安,大姑娘萬福。」

「你來做什么?」宋箬湖瞪著一雙被煙火熏得全是眼淚的眼睛看著榮蕎。

「奴婢來給大姑娘送棉被的,太太說了,家里別的沒有,這樣的棉被庫房里還有幾十床,大姑娘燒完了這三床,遣人去告訴奴婢一聲,奴婢再給大姑娘送來。」榮蕎笑盈盈地道。

宋箬湖恨恨地道:「你別以為我不敢燒。」

「大姑娘,老爺還有一個時辰才回來,大姑娘可別燒得太快了,免得白燒。」榮蕎神色未改,笑容滿面地屈了屈膝,「奴婢告退。」

傍晚,宋綏從衙門回來,在回院子的路上聽到了幾句閑話。

「哎哎,你聽說了嗎?大姑娘在房里燒棉被。」

宋綏微愕,停下了腳步,側耳細聽。

「聽說了,大姑娘嫌太太給她的炭太少了,故意燒棉被取暖。」

「兩車炭還少啊?其他三位姑娘都只有一車炭呢。」

「我聽那些姐姐們說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為了省炭,都是烤小火的,只有大姑娘,爐子里的火燒得可旺了,連牆壁都是滾燙的。」

「嘖嘖嘖,好過份。」

「太太聽說大姑娘燒了棉被,怕大姑娘冷著,就讓榮蕎姐姐送去了三床棉被,大姑娘又給燒了。」

「又燒了?大姑娘可真是,嘖嘖嘖,府里就是有再多銀子也不夠她燒的。」

宋綏現在一聽銀子,就肉痛,雙眉緊鎖。

「都是上好的絲棉被,聽說光緞面就要好幾兩銀子。」

「這么貴啊?」

「一床絲棉被要二十五兩銀子,大姑娘已經燒了六床了。太太說這些東西敗了敗,姑娘要嬌養著,隨她吧,這會子又讓人去拿棉被送去給大姑娘了。」

「還讓大姑娘燒啊?」

「這有什么辦法,誰讓她是大姑娘呢!」

「你倆個要死了,主子的事幾時輪到你們多嘴多舌?還不掃雪去。」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聽閑話的聽宋綏臉色青,拐去了宋箬湖的院子。

「父親!」宋箬湖看到宋綏,雙眼鋥亮,這個法子果然管用。

宋綏看到炭爐里燒剩的棉被,雙眉緊皺,「湖兒,你為什么要燒棉被?」

「父親,這些炭不好,燒起來全是煙,嗆得女兒好難受,女兒沒辦法才燒棉被的。」宋箬湖哭訴道。

粗煙炭燒過一段時間,把木頭疙瘩燒盡了,就不會再冒煙,春燕又趁宋箬湖上凈房里,悄悄放了幾片茉莉香片在爐里,沖淡了房間里的煙火氣。

宋綏看到爐子里的火燒得旺,屋內暖洋洋的,根本不相信宋箬湖所說的話,厲聲道:「這炭哪里不好?為父瞧著就很好!你為何要任性胡鬧?」

「父親,女兒沒有,女兒說的都是實情。」宋箬湖忙道。

宋綏不聽她言,扭頭罵道:「姑娘使性子,你們這些狗東西也不知道好生勸著,讓姑娘在這里敗壞東西,要你們何用?」

「老爺,奴婢有勸姑娘,奴婢為搶被子,還被姑娘用火筷把手都打傷了。」幾個婢女把手伸出去給宋綏看。

「湖兒,你太令為父失望了!」宋綏看到婢女手背上的那一道道燙痕,臉色愈加的陰沉了下去。宋箬湖是宋綏的長女,又和他一樣是姨娘生的,男兒可憑能力闖出一片天地,女子卻沒有這個機會,他憐惜宋箬湖的出身,怕旁人作踐她,肆意寵愛,後來雖有了宋箬溪這個嫡女,但他對宋箬湖依舊是不同的,尤其是來到廣陵府這五年,脫離的家族的管束,宋箬溪又不在家中,他把宋箬湖當成了嫡女般寵愛,其他兩個庶女不及她甚多。

紀芸礙著宋綏的出身,不想為了個庶女弄得夫妻不和,就沒多管,想著這個庶女任她再怎么得寵,不過嬌養幾年,賠上一副妝奩嫁了人就完了,就由著宋綏去寵。

「父親,不是的……」

「你不必再狡辯了,為父知道你的心思,你這么做都是為了跟溪兒爭寵。原是為父寵錯你了,你身為長姐不知禮讓,與妹妹搶東西,為父就當小孩子貪食,而且也是件小事,就不曾說你。你誣陷溪兒縱婢行凶,為父只當太太過於寵愛溪兒,忽略了你,你心中不平,耍點小心計,這也無傷大雅,沒重罰你,可現在,你就為了取暖這樣的小事,任性胡鬧,放火燒棉被。若是還有不如你意的事,你是不是還要放火燒房子?」宋綏厲聲道。

「父親,女兒不是任性胡鬧,是太太她禁女兒的足,不讓女兒出去,她虐待女兒,炭是差炭,飯菜都是剩下的,女兒被她折磨的實在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的。」宋箬湖解釋道。

「你不必多說。」宋綏失望的看著還在詆毀紀芸的宋箬湖,想到那句,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嘆了口氣,「為父會盡快替你尋戶好人家的,送你出嫁。」

宋箬湖年滿十六,親事未成,心急如焚,可這事她一個姑娘家,不好意思說出口,這也是她脾氣日漸暴躁的原因之一,宋綏這番話,讓她欣喜若狂,一時倒把剛才宋綏責備她的事給忘了個干凈,含羞帶笑地低下了頭。

宋綏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這個女兒不能再留了,陰沉著一臉出了門,吩咐婢女好生伺候,就往紀芸房里去了。

紀芸這邊早就把宋箬溪打走了,在房里嚴陣以待,見宋綏進來,笑盈盈地迎上去,行禮道:「老爺,你回來了!」

宋綏瞪了她一眼,在榻上坐下。

「老爺這是怎么了?可是衙門有什么煩心的事?」紀芸收起笑容,坐到他身旁,陪著小心問道。

「你讓人拿了幾床棉被給湖兒燒?」

「六床。」紀芸低著頭,小聲道。

「棉被多少銀子一床?」自打日子過舒暢了,宋綏已好多年不曾問過錢財一事,這回被紀芸連消帶打,又記掛上了。

「二十五兩。」紀芸唇角微微上揚,這會子又知道心疼錢財了?

「她這一燒就燒了百多兩銀子,你就不管管?還縱著她燒,是不是要等她把房子燒了,你才滿意?你才高興?」宋綏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老爺,妾身想著這湖兒年紀漸大,等明年春闈一放榜,挑好人家,就出嫁了,嬌養也嬌養不了幾日了,就沒管束她,萬事由著她的性子,這原本也是老爺的意思啊。」紀芸萬般委屈地道。

「她任性胡鬧,你也由著她?你是怎么當的母親?好好的一個家讓你管得一塌糊塗,嬌縱的姑娘家,誰家願意娶回去?」宋綏用力地一拍茶幾,將上面的紅釉繪水仙茶盞給震翻在地,地上鋪著厚地毯,沒摔碎,茶水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