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回京途中遇故人(2 / 2)

佛堂春色 夜纖雪 3928 字 2020-08-25

宋箬溪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今天是齋日,我不能沾葷腥。」

穆錦霖沒想到宋箬溪小小年紀,會如同那些老嫗一般潛心向佛,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用過午飯後,稍作休息,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天黑後,車隊停在了城內的客棧里,穆錦霖喂了馬上樓,准備回房間梳洗,就要進門,就看到站在廊邊的宋箬湖,就有禮地問道:「箬湖妹妹怎么站在外面?」

「房里有一股霉味,小妹出來透透氣。」宋箬湖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雙目含情地看著穆錦霖。

穆錦霖眉梢微動,道:「出門再外多有不便,箬湖妹妹就委屈幾日,等到了京城家里,就好了。」

「哎呀,大姑娘,您怎么還站在門外?姨娘已經梳洗好了。你快進來梳洗吧!」春燕打開門,對著穆錦霖行了禮後,邊說邊把宋箬湖往房里扯。

「錦霖哥哥趕路辛苦了,要注意身體,早些……」宋箬湖關心的話還沒說完,春燕已將門給關上了。

穆錦霖聽到「啪」的一聲,接著里面傳來宋箬湖責罵聲,「死丫頭,我的事要多管。」

穆錦霖輕搖了下頭,推門走了進去,沒有注意到站在樓梯邊,臉色陰沉的宋淮。

宋家諸人用過晚飯,在房里休息。客棧掌櫃坐在櫃台邊翻賬本,兩個小二在爐火邊打盹。突聽到有人拍馬,掌櫃眯了一下眼,「小順,去看看,是不是又來客了?」

被點名的小二不樂意地嘟長了嘴,覺得掌櫃太偏心,每次都叫他,可是拿人工錢,就要看人臉色,再不滿也得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一看,果然是有客人來了。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後面還跟著輛拖著棺材的平板車。小順的嘴扯了扯,回頭道:「掌櫃,有板官兒。」

「讓他們走,今日本店讓人包了。」平時有人運棺材留宿,掌櫃是不會拒絕的,但大過年的,怕宋家人忌諱,只好不做這筆生意。

「店家,行行好,這大冷天,就收留我們一晚吧!」敲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抵著木門,哀求道。

小順看他可憐,就沒有強行關門。

掌櫃的走了過來,皺了皺眉,道:「這樣吧,我去問問客人,他們要是不介意,你們就進來,要是介意,那我也無能為力。」

「有勞店家幫我們說幾句好話。」那中年男子躬身道。

掌櫃就親自上樓去找宋綏,進門把情況說了。

紀芸輕嘆一聲,道:「老爺,出門在外,沒那么多忌諱,這么冷的天,扶靈出門,本就艱難,若是我們不讓她們進來,太沒人情。」

宋綏深以為然,道:「夫人說的是,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掌櫃的,你就讓他們進來好了。」

掌櫃千恩萬謝後,下樓去,讓那一行人進來。

車夫道了謝,道:「孩子他娘,店家同意我們住店,你請太太姑娘下車。」

車門拉開,從里面出來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婦人跳下車,放下小杌子,道:「太太,姑娘,可以下車了!」

一個渾身縞素的少婦和一位姑娘從車內下來。

那婦人上前扶著那位少女,對那車夫道:「孩他爹,你抱少爺下車,」

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從馬車里抱出三四歲大的男孩,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抱著包裹跳了下來。一行人進了店,後面的那兩個年輕的車夫在小順的指引下,把車拉到後面去了,將靈柩抬放在雜房內。

那婦人將少女扶到桌邊坐下,道:「店家弄點熱湯飯上來。」

「好,你們等一下,就來。」掌櫃把另一個小二也叫起來,讓他去把廚娘叫起來熱飯菜。

香綉在廚房里幫香草煮好桂圓湯,正要上樓端給她喝,經過大堂時,一眼就認出那位少女,是那年在京中對宋箬溪十分友好的楊婉柔,見她穿著素衣戴著孝,遲疑了片刻,先把湯送去給香草喝,再去找宋箬溪,「姑娘,奴婢看到楊姑娘了。」

宋箬溪坐在床上,玩九連環,解得正起勁,頭也不抬地問道:「哪個楊姑娘?」

「就是那個你幫著吹笛,讓她跳舞的楊婉柔楊姑娘,你還記得嗎?」香綉提醒她道。

宋箬溪想起來了,擱下九連環,「你在哪里看到她?」

「在客棧大廳里。」香綉皺皺眉,「她穿著素衣戴著孝,不知道她家里什么人過世了?」

「我們下去瞧瞧她。」宋箬溪說著溜下床。

香綉攔住她,「姑娘,她可不認識你。」

宋箬溪一怔,這楊婉柔認識的是蘇瓔瓔,眸光微轉,「我就說我是蘇姑娘的朋友。」

「那要是她問,姑娘是怎么認出她來的,姑娘要怎么回答?」香綉想得比較遠。

宋箬溪眨了下眼睛,道:「我就說我在蘇姑娘房里看到過她的畫像。」

「蘇姑娘好好的為什么要畫楊姑娘的畫像?」

宋箬溪想了一下,「為了永久記得這段難能可貴的友情。」

香綉笑了起來,拿起面紗,「姑娘戴上面紗,奴婢陪姑娘下去。」

香朵幾人聽得迷迷糊糊的,但宋箬溪要出門,她們自是要跟著的。

下了樓,楊家人在吃飯,宋箬溪走過去,問道:「請問你是不是楊姑娘?」

楊婉柔放下筷子,站起來,道:「小女的確姓楊,不知道姑娘是哪位?如何認得小女?」

「我是瓔瓔的朋友,曾聽她提起過你。」宋箬溪道。

楊婉柔不確信地問道:「你說的是蘇姑娘?」

宋箬溪沒想到楊婉柔如此心心念念的惦記著她,反觀她,前事幾乎都已淡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說的就是她。」

「瓔瓔她好嗎?她現在在什么……」

楊夫人的咳嗽聲打斷了楊婉柔關心的問話。

「楊姑娘,失禮地問一聲,你這是為誰帶孝?」宋箬溪問道。

「家父於月前病故,小女扶靈回原籍安葬。」楊婉柔垂瞼,黯然神傷。

「你是什么人?問這么多做什么?沒看到我們在吃飯嗎?還不走開。」楊夫人不悅地厲聲道。

宋箬溪看了楊夫人一眼,道:「楊姑娘,節哀順變,請多多保重。」

「多謝姑娘。」楊婉柔欠身,客氣地道。

兩人才見了三回面,彼此一點都不熟悉,宋箬溪不知道該跟楊婉柔說什么,再加上楊夫人明顯不願兩人過多交談,宋箬溪不好繼續留下,轉身上樓回房。

「姑娘不必這么煩憂,楊姑娘雖沒有父親,但還有母親和幼弟,原籍應該也有親人,日子不至於過不下去。」香綉勸道。

「我煩憂也沒用,我也幫不上她的忙。」宋箬溪打個呵欠,「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次日,雨雪停,寒風止。宋家人吃過早飯,與店家結了房錢,准備啟程。楊家人也出門,准備上路。

宋箬溪遠遠地向楊婉柔含笑頷。

楊婉柔朝她微微欠了欠身。

「表妹!」一聲凄厲的喊聲,讓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朝聲音出來的方向看去。

一匹快馬馱著個面容憔悴不堪,身上的臟兮兮地男子跑了過來。

「表……表哥?」楊婉柔驚訝不已,以為眼花。

來人正是楊婉柔的姨表兄秦紹維,他翻身下馬,站在楊婉柔面前,關心地問道:「表妹,你可還好?」

楊婉柔嘴唇顫抖的厲害,艱難地擠出三字,「我還好。」

「表妹,我……」秦紹維一咬牙,「表妹,你在楊家等我,等你三年孝期一滿,我就來迎娶你過門。」

「秦少爺,你別蛤蟆說話口氣大,仔細閃了舌頭,這件事能由你作主嗎?」楊夫人在馬車上冷冷地道。

「表哥,你不要說傻話,我乃周家棄婦,焉能再入秦家?」兩年前楊父將楊婉柔許給周家,誰知月前楊父因故被削職罷官,周家上門退親,將病得半死的楊父給活活氣死。

「表妹這不是你的錯。」秦紹維心疼地道。

楊婉柔向後退了一步,表情決絕,「表哥,若非爹爹尚未入為安,若非幼弟年紀尚小,我早就身赴黃泉。」

「姑娘,你切不可這樣想啊!」陪在楊婉柔身邊的是她的奶娘,也是楊家出事後,唯一還留在她身邊的一家仆人。

「表……」

「柔妹!」又是一聲凄厲的喊聲傳來。

又是一匹快馬馱著一個同樣憔悴,同樣滿身泥水的男人跑了過來。

楊婉柔瞪大了雙眼,比看到秦紹維出現還要吃驚。

「周定昆,你來做什么?」秦紹維厲聲喝問道。

「柔妹,退親一事,是家父家母私下所為,我並不知曉。」周定昆從馬上跳下來,向楊婉柔走去,卻被秦紹維給攔住,「柔妹,你我已交換了庚帖,親事已定,不管家父家母如何,我絕不會背信棄義,等你三年孝期滿,我定去楊家迎娶你過門。」

楊婉柔含在眼中的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公子好意,婉柔多謝,庚帖信物皆已退回,成親一事不必再提。婉柔早在家父靈位前誓,願長守墓前,終身不嫁。」

「表妹!」

「柔妹!」

兩個男人同時喊道。

楊婉柔跪了下去,重重地向兩人磕了三個頭,起身道:「表哥保重,公子保重,今日一別,後會無期。」

說罷,楊婉柔向馬車走去。

「表妹,你聽我……」

「柔妹,你不要……」

秦紹維和周定昆同時伸手要去攔她,楊婉柔的奶娘傷心地道:「兩位少爺,你們行行好,不要再逼姑娘了。」

兩人神色一黯,頹然放下了手。

楊家人都上了馬車,匆匆離去。

「還不扶姑娘們上車,傻站著做什么?」紀芸沉聲訓斥道。

香綉等人趕緊把四個看呆了的姑娘扶上馬車,車輪滾滾向前,客棧門外只余下秦紹維和周定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