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從來花無百日紅(1 / 2)

佛堂春色 夜纖雪 4998 字 2020-08-25

天青皓藍,微風拂過,片片花瓣從枝頭飄下,落在三人的衣襟肩頭,留下淡淡的花香。宋箬溪伸手接住幾片花瓣,道:「沒有花開,何來花落?不知苦焉知樂?」

靜余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西方凈土,極樂世界,花開不敗,喜樂常存。」

宋箬溪輕嗤一聲,正要說話,隱約聽到一個女聲在喊,「鄴哥哥,你在哪里?你快出來。」

靜余微蹙眉尖,桃花庵地位群,很少有人敢如此無禮地亂闖進來,在庵中大呼小叫的。

「讓開,你們給本宮讓開。」顯然有人在阻攔來者。

「鄴哥哥,你在哪里?快出來,安寧來找你了。鄴哥哥,鄴哥哥。」安寧郡主的聲音由遠至近。

「郡主禮佛上香請到正殿,此處是禪房靜室,請郡主不要在此大聲喧嘩,打擾了師父清修。」

「滾開,你要再敢攔著本宮,就別怪本宮不客氣,拿鞭子抽死你。」安寧郡主厲聲威脅。

鄴疏華眉梢微動,雙手合十,口頌佛號,小聲道:「一切法得成於忍。」

「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唯當頭棒喝,方能喚醒世人。」宋箬溪對安寧郡主的蠻橫舉動感到嫌惡。

話音剛落,虛掩的院門就被人用力推開,一身火紅裝扮的安寧郡主手提馬鞭沖了進來,看到鄴疏華喜形於色,「鄴哥哥,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鄴疏華站起身,看了眼安寧郡主,微微垂瞼,雙手合十,道:「郡主,小僧乃方外之人,不染紅塵,不涉俗事,請你不要再來找小僧,離去。」

宋箬溪嘆氣搖頭,這么溫和的勸解,有用才怪。

「鄴哥哥,你趕我走?你居然趕我走!」安寧郡主一副大受打擊的傷心模樣。

彪悍女擺嬌弱姿態,難得一見,宋箬溪支著下巴,興趣盎然地看戲。

「郡主是世俗中人,進香禮佛請去正殿,此處乃是眾位師父清修的禪院,非請勿入,外人不應在此多做逗留,請郡主離去。」鄴疏華態度依舊溫和,語氣淡然。

「我是外人,難道她就是內人嗎?」安寧郡主用馬鞭指著宋箬溪,「為什么她可以進來?跟你坐著喝茶聊天,我為什么就不可以?你是是覺得她長得美,就不要我了?」

宋箬溪愕然,這火怎么燒到她身上來了?

「師弟乃是佛門中人,她在此處有何不妥?」鄴疏華問道。

「她是佛門中人?」安寧郡主嗤之以鼻,嫉妒地盯著宋箬溪,「就她這副狐媚樣,她會潛心向佛?她是在借著機會勾引你,鄴哥哥,你不要被她給騙了。」

「施主請慎言,一切眾生,禍從口出,惡語傷人,有如矛刺心,話到口邊留半句,則是積口德也。」靜余勸誡道。

「師弟容貌清雅,品行高潔,深受小僧愛敬,郡主休得惡語詆毀師弟,種口業會得惡報的。」鄴疏華對宋箬溪十分的推崇。

聽到鄴疏華稱贊宋箬溪容貌,還又愛又敬的,安寧郡主妒火狂升,想也沒想,就一抖手上的馬鞭,用力地朝著宋箬溪甩了過去。宋箬溪沒想到安寧郡主如此狠毒,忙向旁邊避讓。

宋箬溪避得快,鄴疏華和蠶娘的動作也不慢。鄴疏華伸手抓住鞭頭,蠶娘已一掌劈了過去,安寧郡主慘叫一聲,被打倒在地上。

「郡主!」跟著安寧郡主來的人蜂擁而來,「郡主,你有沒有事?」

安寧郡主被隨從扶了起來。

蠶娘顧忌安寧郡主的身份,怕給宋箬溪惹禍,手下留情,要不然,安寧郡主早就被她打暈過去。

鄴疏華將手中的鞭子丟得遠遠的,面帶薄怒,沉聲道:「郡主,你太過份了!」

「鄴哥哥,你一定要幫著她是不是?」安寧郡主恨聲問道

「她是小僧的師弟,小僧定要護她周全,絕不容許你傷害她。」鄴疏華朗聲道。

「狐媚子,你別以為鄴哥哥護著你,你就沒事,本宮回宮告訴皇叔,定要斬了你滿門。」安寧郡主撂下狠話,一陣風似的帶著人走了。

靜余目光微凜,道:「師弟莫怕,師兄這就進宮一趟,與太後娘娘說明事情原委,不會有事的。」

「有勞師兄。」雖然宋箬溪對朝政不了解,但是閩國國泰民安,這皇上應該不是昏庸的君主,他絕不會聽安寧一面之辭,就下旨斬了她滿門。

鄴疏華道:「此事因小僧引起,小僧自當進宮與皇上說明情況,不會讓師弟平白受委屈的。」

因為安寧郡主的攪局,品茗說禪草草結束,進了城,宋箬溪自行回宋家,靜余和鄴疏華去了皇宮。

靜余去長樂宮見太後,鄴疏華去御書房見皇上。安寧郡主比他們早一刻鍾進宮,她到也不笨,知道這事要是告訴皇上,皇上說不定還要訓斥她,沒有去找皇上,去找疼愛她的惠妃,一進門,就帶著哭腔道:「娘娘,鄴哥哥為了個狐媚子,欺負我,娘娘要為安寧作主。」

「鄴哥哥?」惠妃一怔,「哪個鄴哥哥?」

「就是鄴疏華啊。」

「哎喲,郡主,你怎么能叫他哥哥,你該叫他表叔。」惠妃掩嘴輕笑道。

「我才不要叫他表叔,我就要叫他哥哥。」

惠妃好笑地看著她,問道:「他是你表叔,你為什么要叫他哥哥?」

「我就想要他做我哥哥,做我哥哥嘛。」安寧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為人雖然強悍跋扈,可是說到情情愛愛,還是有點害羞的。

惠妃能被皇上封為惠妃,為人還是比較聰慧的,看安寧嬌羞模樣,目光微轉,試探地問道:「郡主喜歡鄴公子?」

安寧含羞點了點頭。

「郡主不是喜歡雒淇公子,怎么又喜歡上鄴公子了?」惠妃訝然問道。

安寧扭捏了一下,道:「雒淇他心情好時,就對我笑,帶我去騎馬觀花看畫,可是他心情不好時,就把我丟到屋頂和樹上管也不管。鄴哥哥就不同了,他對我溫柔體貼,說話輕言細語,所以我已經不喜歡雒淇了,我現在喜歡鄴哥哥,惠妃娘娘,你幫我跟皇叔說,讓皇叔把我指給鄴哥哥為妻,好不好?」

「不成,鄴公子是郡主的表叔,你們差著輩呢。」惠妃搖頭道。

安寧撇嘴道:「前朝康平公主就下嫁給了她的表舅舅。」

「這……」惠妃沒想素來不喜歡讀書的安寧會知道康平公主的事。

「娘娘,你就幫幫安寧吧!」安寧眼中閃過一抹狠毒的厲芒,「安寧絕對不會讓那個該死的狐媚子得到鄴哥哥的,鄴哥哥是安寧的。」

「郡主說的那個狐媚子是誰啊?」安寧的刁蠻,惠妃是見識過的,對這個敢得罪安寧的人,不但感到好奇,還有些佩服。

「就是那個不肯把馬讓給我的狐媚子。」安寧恨聲道。

「她到是挺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的。」惠妃眸光微寒,「她怎么攛掇著鄴公子欺負你的?告訴本宮,本宮替你作主。」

安寧開心地抱著惠妃的胳膊,把在桃花庵的事說了出來。

惠妃臉色微變,把手臂抽了出來,冷淡地道:「本宮乏了,來人,送郡主出去。」

安寧愕然,「娘娘?」

「本宮勸郡主一句,此時去求太後娘娘諒解,或許還有點用,晚了,怕是沒人能保住郡主。」惠妃言罷,站起身,扶著宮女的手,回後殿休息。

安寧郡主和她的幾個侍婢被宮女們請了出去,宮門隨即被關上。還沒等安寧郡主想明白,太後派人來召她前去,皇上派來的人晚了一步。

桃花庵本就不是普通的尼庵,再者太後是虔誠的佛教信徒,她就是再寵愛安寧,也不會任由安寧去沖撞了她信奉的菩薩,對於安寧敢闖進桃花庵鬧事,已然勃然大怒。靜余說了惡業惡報之類的話,嚇得老太後心驚肉跳,命人立即將安寧押解出京,送回齊王府。

皇上也隨即下了一詔書,說齊王教女無方,把他從親王降為郡王,還罰俸三年。罰得這么重的原因,是因為鄴疏華去御書房說這事時,上官墨詢恰好也在,他聽到安寧想用鞭子抽打宋箬溪,怒火中燒,就澆了點油上去,又引導鄴疏華說沖撞菩薩,造惡業,會引來天譴的話。

皇上想太太平平當幾十年皇上,可不想招惹來什么天譴,重罰齊王,希望能得到菩薩諒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宮中生的事,宋箬溪無從知曉,也沒空去想,只因她剛到家沒多久,宋箬瀅就帶著位姑娘來找她。

「七妹妹,這位是朱倩瑤。」宋箬瀅介紹道。

「朱姑娘好,朱姑娘請坐,三姐姐請坐。」宋箬溪客氣地招呼兩人坐下,「上茶。」

宋箬瀅是第一次到宋箬溪這里來,看到炕幾上擺著的一架青玉填金花卉紋屏風,眼中一亮,湊到面前細看,屏風分成五扇,每扇均用紅木雕番蓮紋為邊飾,青玉板為扇心,正反兩面雕著詩及花卉十種,一花一詩,圖案精美,雕琢細膩,比她房里的那三扇玉屏風要貴重的多,「七妹妹這個屏風哪里得來的?」

「那是我三舅舅差人送給我的。」宋箬溪淡笑道。

長輩送的東西,不好討要。宋箬瀅咬了咬唇,繼續尋找宋箬溪房里,她看得上眼的東西,目光一掃,就看到了多寶格上的人物架編鍾,伸手去擺弄那幾個小編鍾,「這么精致的東西是誰送給七妹妹的?」

「這是我從大哥房里強搶來的,他舍不得,直呼心疼。」宋箬溪掩嘴笑道。

「七姑娘說笑了,做哥哥最疼妹妹,見妹妹喜歡,必是趕緊送上,哪里還需要強搶。」朱倩瑤笑盈盈地道。

宋箬瀅眼底閃過一抹妒色,她沒有嫡親的哥哥,只有一個遠嫁多年,不曾回來的姐姐,伸手拿起多寶格上的犀角水人物詩文杯,「七妹妹,這個杯子好奇特,我好喜歡。」

宋箬溪眸光一閃,假裝沒有看到宋箬瀅那眼中掩飾不住的貪婪神色,笑著走了過去,拿過杯子,放回原處,道:「這杯子是我離開廣陵府時,張家姑娘送給我的。」

宋箬瀅還是不死心,又去拿那對粉彩花蝶紋直口瓶。

這時,薄荷送上了泡好的茶和糕點。

宋箬溪笑道:「三姐姐,請過去坐下喝杯茶吧。」

朱倩瑤看著杯中舒展似蘭花的茶葉,清碧的湯色,聞著馥郁芳香,抿了一口,贊道:「好茶!」

「什么好茶,我也來嘗嘗。」宋箬瀅淺啜一口,臉上的妒意顯而易見,「想不到妹妹這里連上貢的綠雪都有。」

宋箬溪有一絲詫異,她這里何時有了上貢的綠雪?端杯品了一口,回味爽口,香郁甘甜,「還真是綠雪,香綉,這哪里來的?」

「早上老太爺遣人送來的。」香朵答道。

宋箬瀅的臉色愈加的難看起來,祖父好偏心!

「薄荷,我素不喜喝綠茶,怎么泡綠茶上來?」宋箬溪不悅地問道。

「姑娘您不愛喝綠茶,可是三姑娘愛喝,三姑娘難得來一回,這茶當然要泡三姑娘愛喝的。」薄荷笑道。

「妹妹糊塗了,忘記三姐姐愛喝綠茶,薄荷把茶包來給三姑娘帶回去。」宋箬溪笑,綠茶,她不喜歡喝,索性做著順水人情,免得宋箬瀅一直惦記她房里的擺飾。

「七妹妹好大方,上貢的茶都舍得送人。」宋箬瀅嘲諷地笑道。

「好茶理當送給會品的人,我不會品,白擱著,好好的茶葉都放陳了。」宋箬溪不想在外人面前與宋箬瀅起沖突。

朱倩瑤對宋箬瀅那貪婪的樣子,打心眼里鄙夷,可是宋箬瀅日後是她大嫂,她更要借著來看宋箬瀅名義進來宋府,借機與宋箬溪搞好關系,等和宋箬溪混熟,才好央求宋箬溪去幫她在紀允祥面前說話,眸光微轉,道:「宋府書香世家,無論男女才學都是詩詞滿腹,才華橫溢的。不知道倩瑤有沒有幸拜讀一下七姑娘的詩詞呢?」

宋箬瀅勾起唇角,「七妹妹,把你的詩詞拿來,讓我們拜讀一下吧!」

「平時我多是抄寫經書,並不做詩詞。」宋箬溪坦然道。

「倩瑤你不知道,我七妹妹在寺里住了五年呢,這詩詞歌賦,她是不會的,說佛經禪理,必是頭頭是道。」

朱倩瑤懊惱不已,尋錯話題了,佛經,她又不懂,只得低頭喝茶。

「朱姑娘可會下棋?」宋箬溪不想讓朱倩瑤太過難堪,笑問道。

「會。」朱倩瑤心中一喜,這宋箬溪的性情比宋箬瀅好多了。

「可願與我對弈一局?」

「倩瑤願意奉陪。」

等香綉把棋盤擺好,宋箬溪問道:「朱姑娘請。」

兩人對弈,宋箬瀅坐一旁觀棋,只是她不擅長下棋,看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眼睛轉了轉,起身道:「七妹妹,我去你書房找本書看。」

「三姐姐請自便。」宋箬溪使了個眼色給薄荷,剛才宋箬瀅的表現,已經讓她警覺,她可不想宋箬瀅來一回,她這里的東西就少幾件。

薄荷會意,道:「三姑娘,奴婢陪你過去。」

宋箬瀅進了書房,書架上的書,她沒太留意,眼睛盯上了書案上象牙筆架。只是筆架太大,要偷偷摸走,不太可能。在房里左看看右看看,東摸摸西摸摸。

薄荷不錯眼地盯著她,目光帶著一絲輕蔑,大太太雁過撥毛的性子到是十足的傳給三姑娘了。

宋箬瀅現美人榻上有一個象牙鏤雕祝壽寶相花套球,走了過去,坐在玉球上,「妹妹這書房布置的好精致。」

薄荷笑而不語。

宋箬瀅一邊假裝看書房的布置,一邊把手伸到身下,摸到那個套球,緊緊握住掌中,斜躺了下去,用力地聞了一下,問道:「這房里用的是什么熏香?挺好聞的。」

「七姑娘喜歡用梅花,這是梅花香片的香氣。」薄荷道。

宋箬瀅為把套球藏進衣袖里,躺在美人榻扭過來扭過去。薄荷走到榻邊,關心地問道:「三姑娘,您怎么了?可是身上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