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專家(2 / 2)

脫韁(雙出軌)_ 鳴鑾 6120 字 2020-08-25

恨不相逢未嫁時。

葉元新伸出一只手,輕輕拉住男人衣擺,手指緊攥成一團,竭力克制著悲慟翻涌的情緒。

她縮在他懷抱里,絕望地享用著這可能是往後余生最後一夜的溫存時光,和他肌膚相貼,心靈相偎。

她不需要再睜開眼睛了。

她也不需要再質問他,再不自信地反復確認他的心意,刨根究底地問個明白。

一切都是命運捉弄,並非他的過錯。

她沒有理解他的難處、體諒他的犧牲,竟然還起了齷齪念頭,想要置他於死地,實在是辜負了他的一片深沉愛意和磊落胸懷。

溫熱的嬌軀輕輕顫抖著,葉元新下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清晨,女人一改前幾日的撒嬌痴纏,面容平靜地穿好衣服,對相樂生道:「你贏了,在這里等我,我去找我爸爸說情。」

相樂生點了點頭,態度一如既往的客氣有禮,好像昨夜的溫柔憐惜,都是她的一場幻覺。

「多謝。」他低聲道。

葉元新快步走了出去,步履凌亂,直到下樓梯時,才抬手捂住嘴唇,眼圈發紅。

如無意外,她以後不會再見他了。

她忍受不了這種有如凌遲一樣的痛楚,忍受不了明明彼此相愛,卻被命運殘忍分離。

看著女人走出庭院,上了汽車,相樂生垂下眼皮,掩去眼底雪亮的鋒芒。

玩他?脅迫他?妄圖擺布他?

哼,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早在三天之前,權衡過利弊之後,相樂生便已經算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他堅定地拒絕她,卻篤定她會追上來,會陣腳大亂,被他的態度所激,出些昏招。

果不其然,她提出了這個賭局。

妥協是不可能妥協的,葉元新給出的那條所謂「生路」,隱患無窮,實屬下下策。

而拒絕,也要講究方法,不能將對方徹底逼到絕路,總得給她一點兒甜頭,一點兒念想。

不然的話,她若臨時反悔,反而會讓他得不償失。

因此,相樂生苦心維持清冷禁欲的形象,在這段時間里,將葉元新的自信與驕傲徹底摧毀,令她對自身的魅力產生強烈懷疑,同時植入「他只吻心愛的人」這一心理暗示。

接著,在她完全絕望的時候,在約定好的時間過去之後,他又巧妙地做了場隱忍深情的戲碼。

葉元新心神恍惚,正是脆弱之際,看見他伸過來的甜蜜誘惑,自然會暈暈乎乎地一頭跌進來,根本不需要他解釋什么,便會自發自覺地聯系前因後果,將這個謊言編織得天衣無縫,有血有肉,淪陷於強烈的自我感動和為愛人全心奉獻之中,為他全力以赴,不求回報。

至於葉元新淪陷情網,往後的日子里要如何消沉難過,困守其中,則不在相樂生的考慮范圍。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是么?

膽敢仗勢欺人,險些將他逼到無路可走的境地,只落得一個這樣的結局,相樂生甚至還覺得便宜了她。

聽完葉元新的所求所請,鄧立程皺了皺眉,心生疑慮。

「元新,這件事說難不算難,但確實有些麻煩。」這個女兒一向和他不親近,更很少插手官場上的事情,這會兒竟然親

自過來說情,由不得他不多想,「那個相樂生和你的交情很好嗎?」

「他是我的朋友。」葉元新想到高潔如雪的男人,目光黯了黯,「爸爸,收攏了這一派勢力,對我們有益無害,我可以擔保,他往後絕對能夠成為你一大助力。」

見鄧立程仍在猶豫,葉元新咬了咬牙,道:「爸爸,只要你答應我,我可以……我可以接受你娶那個女人進門,外公那邊,我幫你去說。」

鄧立程面露驚訝。

女兒是鄧家和葉家兩邊小輩中唯一的女孩子,自小眾星捧月,嬌生慣養,因著她母親過世得早,他和長輩又要更疼愛、更縱容一些。

因此也養成了她性烈如火、嬌縱自我的個性。

鄧立程在妻子病逝後,又遇到位各方面都很合自己心意的伴侶,對方也是良好家庭出身,他卻礙於女兒的阻止和葉家的反對,遲遲沒有給女人名分,讓女人委委屈屈地跟了自己很多年。

如今,為了這個所謂的朋友,女兒竟然願意做出這么大的讓步,實在令他大為吃驚。

「元新,你跟我說實話,你跟他到底是什么關系?他是有婦之夫,你可不要犯糊塗!」鄧立程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葉元新跺跺腳,急道:「爸,您就別管了!我和他真的沒有什么!您就說您答不答應吧!」

鄧立程猶豫片刻,對葉元新提出的條件和相樂生亮出的籌碼也確實有些心動,便答應下來。

在別墅里等了整整一天,終於等到葉元新派人傳來的消息。

女佣恭敬有禮地傳話:「小姐說她有事要忙,就不過來見相先生了。您請托的事情已經辦妥,明天早上九點,到這個地址去接人。」說著,她遞給相樂生一張紙條。

相樂生暗松一口氣,點頭道謝。

詢問過女佣之後,他終於拿到了自己的手機。

電量已經耗盡,相樂生從行李箱中找出充電器,剛剛充進1%的電,便急匆匆撥出了白凝的電話號碼。

「嘀——嘀——」漫長的等待音響起,遲遲無人接聽。

相樂生皺了眉,修長的手指在桌角輕叩。

為什么不接他電話?是生氣了嗎?

也難怪,這么長時間杳無音訊,脾氣再好的人,也會有情緒的。

又撥了好幾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相樂生簡短敲下一條短信:「小凝,爸爸的事已經解決,我明天陪他一起回去,勿念。」

等回去再好好哄她吧。

看到毫發無傷的白禮懷,白凝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到時候,他又可借機理直氣壯地要些好處,讓她好好撫慰自己備受折磨的身心。

第三百四十三章歸來(雙更第一更)

第二天早上,相樂生見到白禮懷,心下暗驚。

生死線上走過一遭,男人好像老了十來歲,兩鬢蒼蒼,不復往日的矍鑠硬朗,有了遲暮之態。

他快走兩步扶住白禮懷,低聲道:「爸,您受驚了。」

白禮懷頗為欣慰地拍了拍得意女婿的手背,道:「這幾天辛苦你了。」

能夠順利脫身,且官復原職,這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也令他有些疑惑。

兩個人坐上出租車,白禮懷問出心中疑慮。

相樂生言簡意賅地解釋:「小凝很擔心您,您剛出事她就從國外趕了回來,我們多方奔走,都沒什么進展。所以,我自作主張,代表您投奔了鄧家的陣營。」

白禮懷沉思片刻,點頭道:「你做得不錯,鄧家是條大船,他們肯接納我們,已經是不幸之萬幸,不過,你們相家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吧……唉,這件事是我虧欠你們……」

他以為相家出了大筆錢財,才說動鄧家出手,因此,對這個他一直存幾分提防的女婿生出些愧疚之心。

葉元新的事情不方便一一告知,相樂生並未澄清,笑道:「爸,咱們都是一家人,您說這話就見外了。我訂好了機票,兩個小時後起飛,等到家之後,您好好休息休息,壓壓驚,其余的事我們以後再慢慢商量。」

兩個人都清楚,這件事到這里還不算完。

換了新的陣營,所有的人脈關系都要重新梳理,該拜的山頭要拜,曾經結下的梁子要一一化解,人心浮動的下屬要逐一敲打,想要走進權利的核心,更非一日之力所能完成。

這是一場持久戰。

而相樂生,通過這場波折的考驗,完全獲得了白禮懷的信任,即將成為白系一脈的頂梁柱,繼承他苦心積累下來的一切,開辟新的紀元。

登機之前,相樂生又給白凝打了個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他的臉上終於掛上憂色,借了白禮懷的手機去打,結果還是一樣。

「怎么了?」白禮懷察覺出什么,問道。

「小凝不接我電話,我有些擔心她。」相樂生扶著白禮懷走上登機梯,「爸,等下了飛機,我給您打個車,您先回去,我回家接上小凝,咱們一起吃個團圓飯。」

「好,好。」白禮懷連聲答應,又覺得女婿太過緊張,「阿凝那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可能是湊巧沒有聽到吧。」

相樂生卻覺得心慌意亂。

不湊巧,下了飛機,又遇上大堵車。

大半個小時過去,出租車只往前行駛了十幾米的距離,相樂生難掩焦急,對司機道:「師傅,下一個路口右拐,我們繞小路。」

「那條路是單行道,走不了的。」司機在後視鏡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交通路況,「前面堵得很啊,你是不是有急事?要不你在這里下車,騎個共享單車過去?」

……也是個辦法。

相樂生付了錢,在路邊掃了輛青桔單車,長腿一撐一蹬,往家的方向趕去。

今天的電梯也格外慢,幾乎一層一停。

好不容易來到家門口,相樂生緩了緩有些急促的呼吸,穩下心神,做出個從容篤定的模樣,猶如凱旋的英雄。

他按下門鈴的時候,臉上已經不自覺地帶了笑。

過了十幾秒,白凝打開房門。

她穿著白色的t恤,山茶紅的中長傘裙,淡施脂粉,眉目清麗。

看見她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相樂生終於踏實下來,抬腿邁進門內,張開手臂抱住她,問道:「怎么不接我電話?看到我發的信息沒有?」

白凝語氣淡淡的,透著難言的疏離:「看到了,謝謝你。」

「說什么謝……」相樂生的話音忽然頓住。

他看見了牆角的行李箱,還有茶幾上擺著的一份文件。

俊朗的眸子眯了眯,相樂生松開她,指著行李箱問:「你什么意思?」

她就是這么迎接他的?

白凝勉強維持著平靜,目光停留在男人松開一顆扣子的領口,在喉結附近發現一枚曖昧的吻痕,心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我爸爸能夠順利出來,是葉小姐幫的忙吧?」她扯出一個笑容,卻令人看了心碎,「樂生,謝謝你幫了我們家這么大的忙,我很感激你。」

兩天前,她拒絕了游季中的提議。

對方將條件包裝得再漂亮,再具有誘惑力,交易畢竟是交易。

她又不是什么物品,如何能夠忍受被人評估價格,就這么隨隨便便地賣掉自己的下半生?

父母確實對她有生養之恩,但再多的恩情,這么多年的委屈避讓,也足夠償還了。

她還沒有那么孝順,那么無私,願意為了父親徹徹底底犧牲掉自己。

游季同固然很好,可是並不適合她。

她骨子里並不是什么安分女人,對於他那種類型的,偶爾玩玩也就罷了,若是捆在一起一輩子,違背本性做個賢淑溫良的完美妻子,為游季同生兒育女,還要時時刻刻處於游季中的監視控制之下,不能行差踏錯半步,精神崩潰不過是早晚的事。

因此,她拒絕了對方,並且做好承擔最壞後果的准備。

實在不行,她和相樂生可以放棄一切,換一座城市定居,遠離是非風波,以她們的積蓄和財力,足夠快快活活地度過余生。

至於白禮懷那邊,她實在沒有辦法,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說到底,就算他真的落了什么罪名,也是自作自受。

她什么都想得清清楚楚,甚至隱隱期盼相樂生在葉元新那里碰壁。

到最後,她卻等來了白禮懷順利脫身的消息。

昨晚洗完澡出來,看見相樂生發來的短信,她一時竟不知道是悲是喜。

她沒有那么天真,不相信憑借她們商量出的條件,可以打動鄧立程。

對方出了手,便只有一種可能——相樂生付出了別的巨大代價。

他終於——邁出了那一步。

她還能怎么樣?

她難道能責怪他、痛罵他嗎?她從一開始就明白,趨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更何況相樂生此舉,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幫她。

「我問你你什么意思?」相樂生冷了臉,表現出罕見的咄咄逼人,「你以為我做了什么?你以為我趕回來是為了什么?」

白凝想——

大概是體貼白禮懷年邁體衰,盡最後的情義,送他回來吧。

順便來給她一個交代,和她把所有的事情談清楚,斬斷糾葛。

那么,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擋他的路。

白凝低下頭,艱難地維持著語調的平靜:「你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諷刺你、指責你,我是發自內心地感激你。」

「我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離婚協議書上也簽了字,房子歸你,之前你爸爸送給我的財產文件,我都整理好了,放在書房的抽屜里,你轉賬給我的錢,我會全部轉給你,還有……」她壓住差點兒冒出來的哭音,「你買的那份保險,有時間的話,去更改一下受益人吧。」

「樂生,我希望我們能夠好合好散,以後……還可以做朋友。謝謝你這么多年來對我的照顧和包容,謝謝你為了我們家做了這么多,祝你以後……」白凝再也說不下去,藏在寬大裙擺後面的手指輕輕顫抖。

祝你以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他自有他的廣闊天地,錦綉前程,一定會如魚得水,展翅高飛。

而她……也總能找到可供立足的土地吧。

相樂生冷笑一聲,拍了拍巴掌,語氣里帶了點兒陰陽怪氣:「白小姐真是能言善辯,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我想多嘴問一句,你從我這里離開後,打算去哪兒?」

白凝咬了咬唇,有些受不住他的冷言冷語,僵著身子道:「出國。」

她騙了他,她打算的是回自己名下的公寓去住,這樣回答他,也不過是為了維持自己僅剩的尊嚴和臉面。

相樂生的眼神變得更冷:「去找你的游教授?不愧是風情萬種的白小姐,不管什么時候,總有男人做備胎,玩得好一手無縫對接。」

他興沖沖地跑回來跟她邀功,她就是這么對他的?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甩他一紙離婚協議書?

她真以為他不敢離?以為他離開她就活不下去?

白凝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沉默下來。

相樂生越過她,走到茶幾前面,拿起離婚協議書掃了兩眼。

白凝聽見筆尖落在紙上「嗤啦嗤啦」的聲響,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覺得整個世界都暗了下去。

相樂生將簽好字的協議扔到一邊,斜眼看了看背對著他的女人,說出的話難聽至極:「我簽過了,恭喜白小姐重獲自由。現在,拿著你的行李滾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撇過臉看向花瓶里已經凋零的百合花,恨不得將厚厚的玻璃瞪穿。

他拒絕葉元新的豐厚條件,是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正確選擇,和白凝可沒有半點兒關系。

他才不會喜歡這么沒心沒肺、動不動就跟他提離婚的可惡女人。

和葉元新朝夕相處的三天里,女人赤身裸體地滾進他懷里誘惑他的時候,他也從沒有擔心過會發生什么令他後悔一生的事,更沒有想過白凝一回。

想走就走,他難道還要跟她好好解釋,還要放低身段求她留下嗎?

做夢!

對相樂生格外具有攻擊性的態度感到受傷,白凝卻沒有立場去同他吵架。

他已經同意離婚,她也算求仁得仁,受一兩句冷言冷語,算不得什么。

白凝咬牙照單全收,拉著行李箱,腳步沉重地往外走。

眼看她就要踏出這個門,相樂生終於忍無可忍,抬手抓起茶幾上的花瓶,重重砸在對面的牆壁上,濺落一地碎片。

清脆的響聲鎮住白凝動作。

森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淬了寒冰利刃:「白凝,你是不是腦殘?在你心里,我到底是個什么形象?你憑什么想當然地認為,我會做出賣身求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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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在下午兩點。

明天應該可以三更,正好完結。

n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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