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搬石砸腳(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688 字 2020-08-29

靜苑里很安靜,李木帶著兩個部曲在門口候著,其他人都不見蹤跡,一問之下,才知道奉了何濡的命令,去了對面蘇棠的宅第。

到了二進的院子,冬至快步迎了出來,伺候徐佑換了衣服,凈了手臉,道:「本是讓履霜阿姊去的,蘇女郎受此驚嚇,她最是細心,可以寬慰一二。可阿姊覺得一人有些無趣,於是拉著秋分同去。還有,其翼郎君怕劉彖會不甘心,晚上再派人騷擾蘇宅,所以讓吳善和嚴陽帶了幾個人過去照看一夜……」

冬至很少單獨服侍徐佑,蹲在腳下為他舒展袍襟的時候,鼻端傳來濃厚的男性氣息,突然俏臉一紅,身子軟的不知如何是好,竟一時沒有起身。

徐佑沒有注意,往外走去,道:「你辛苦些,去搞點吃的,來回折騰了幾個時辰,肚子餓的要咕咕叫了!我先去找其翼,做好了過去叫我們!」

冬至癱坐在地上,抬頭望著屋頂,眼眸里滿是迷惑不解。她雖是處子,在郭氏時卻沒少跟宋神妃做那些假鳳虛凰的勾當,在她內心深處,向來對男子不假辭色,更是從來沒有嘗試過情動的感覺,這會乍然心跳,想來想去,可能跟白天親眼目睹徐佑一刀取了苟髦的首級有關系。

女人,總是崇拜強者!

徐佑的智計已經在過往的諸多困居中展露無遺,但那種不動聲色的沉穩氣質最多讓人欽服和尊敬,卻不會產生方才的奇異感覺。或許只有那一刀劃過時噴出的漫天鮮血,夾雜著其他人臉上的驚恐和內心臣服,才真正觸碰到她那一根從來不曾顫動過的心弦。

絕對的力量,無疑是最好的!

徐佑穿過曲折回環的走廊,來到三進的石拱門邊,何濡同左彣一前一後走了出來,何濡沒有打傘,跑了兩步,鑽到徐佑的傘下,彈了彈袍袖上的雨滴,笑道:「我猜七郎就要過來,怎么,聽風虎說,遇到劉彖了?」

徐佑將雨傘往何濡頭上傾斜了幾寸,道:「嗯,這個人似乎有點來頭……」

「能夠一己之身回錢塘復仇的人,自然有些狠辣的手段!」何濡不以為意,道:「陸會沒有當堂結案,是不是想包庇劉彖?」

「既是包庇,也是自保!陸會將百工院的匠戶借給劉彖私用,真追究起來,他也脫不了干系。」

徐佑舉著傘,和何濡回頭走到廊內避雨,左彣跟著進來,幫忙收了雨傘,立在一旁靜聽。

「七郎如何作答的?」

徐佑自嘲道:「形勢比人強,還能怎樣?只能俯首聽命了!」

何濡哈哈笑道:「單憑此事整不倒陸會……七郎若不依不饒,陸會可將一切罪責推給百工院的院監,他頂多是不察之過,受點上司申飭就是了。可轉過頭來,就能讓七郎在錢塘無法安生度日,所以暫時聽他的吩咐,是明智之舉。」

上司的含義,古今一致,《晉書華譚傳》:「又在郡政嚴,而與上司多忤!」其中的上司,就是屬吏對上級長官的稱呼。

「陸會若不找咱們的麻煩,也犯不著整他!」徐佑嘆了口氣,道:「怕只怕這位陸明府跟那位來歷不明的劉彖走的太近,又有難填之欲壑,早晚得出事!」

「人不自救而恆難救之,且看他的命數吧!」

「對了,這次雅集所需的文房用具,陸會交給了劉彖去辦,若我所料不差,陸會肯定會借此良機,狠狠的索取劉彖一筆錢財。」徐佑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扶著旁邊的廊柱,身子不停的顫抖,道:「離開的時候,我讓劉彖來灑金坊買紙,他的臉色,哈,真是精彩極了!」

何濡一臉鄙視,道:「生意都要被人搶走了,七郎倒是笑得開心!不管陸會向他索要多少紙張,劉彖造得出就造,買得來就買,大不了拿錢抵數。可聚寶齋的名聲,隨著雅集的流傳,必定響徹揚州,到了那時,灑金坊如何跟人抗衡?」

「說起生意,其翼你就不如我了!」徐佑止住了笑,道:「劉彖雖然請了幾個剡溪的老紙匠來錢塘造紙,可地方不同,水土不同,剡溪紙的要點在藤、在硾、在敲冰時產,剡地千岩競秀,萬壑爭流,多作水碓來硾紙料,又制紙以冬季為最善,須敲破錦水之冰反復浸潤。錢塘既無千岩,也無萬壑,更無錦水和剡藤,區區幾個老紙匠,加上時間緊迫,無論如何不可能在十日內完成任務,要是趕工趕的急,殘次品多發,所耗的本錢更多,根本賺不到錢。」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劉彖想要借此揚名,卻被陸會所累,為雅集提供的紙品根本比不上剡紙中最上品者。」徐佑笑道:「這叫什么,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