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妙計(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301 字 2020-08-29

暗夭的心對何濡很是佩服,或者說對徐佑和何濡這種不用一言就可心意相通的默契略有些向往,道:「郎君方才的話,何郎君說的一字不差。不過他料到郎君會罵他狗嘴,卻沒料到還要吐出象牙來……」

徐佑噗嗤一笑,暗夭在靜苑待了這么長時間,不知不覺受到了同化,難得說些戲謔之言。不過這聲笑似乎引起了外面人的懷疑,有人過來敲了敲門,道:「沒事吧?」

暗夭瞬間變回了原先的模樣,聲音也隨之發生了變化,道:「沒事,徐郎君在給我講庄子里的章……」

這部曲連自己的名都不會寫,這輩子都沒聽過什么老子庄子,所以這樣說倒讓外面的人消了疑心,以為真的是徐佑講給他聽才知道,笑罵了一句,道:「臭的都要死了,你這蠢貨還有心聽什么章!」

腳步聲再次遠去,徐佑和暗夭進了屏風里,為了不露餡,就是沒那意思也得拉點東西出來。身在危處,細節就不必將就了,等徐佑寬衣擺好姿勢,暗夭屈指成風,在下脘穴輕輕一點,不消片刻,肚雷鳴,真真是飛流直下三千尺,腹原來不是書。

一人如廁,一人旁立,臭味迎風可透十里,但兩人全都安之如怡,面色如常,這份鎮定,倒也當真了得。

「計將安出?」

「由冬至和孟行春碰面,將安玉秀的下落告訴他們知道,然後約定兩日後,府州兵將發起總攻,卧虎司、諸門閥和軍府的高手趁亂入城,直撲縣衙,救出安玉秀後再殺出城去。」

徐佑搖頭道:「錢塘城內未必沒有天師道的高手和暗子,這樣明目張膽,先不論成或不成,傷亡一定極大!」

「為了救一位公主,哪怕死再多的人也不會有人感到痛惜,反而是天大的功勞!」暗夭凝視著徐佑,道:「這就是朝廷那些貴人們和郎君最大的不同!」

徐佑唯有苦笑,暗夭突然壓低聲音,道:「所以我們不能和他們同路,等安玉秀出了縣衙,必定會被天師道圍追堵截,我和郎君將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東門水路離開。」

徐佑眼睛一亮,道:「妙計!」

至於拿安玉秀當誘餌,不過是順水推舟,趁勢而為。卧虎司牽頭救人,門閥里高手眾多,他們不會聽徐佑的意見行事,能將這位冠軍公主護到現在,也算仁至義盡。

「為了讓孟行春不至於事先察覺,也為了讓天師道的人以為郎君和安玉秀在一起,左郎君將會和他們共同進退。」

多一位小宗師出手,孟行春才有信心正面強攻將安玉秀平安帶出去,並且可以迷惑天師道的追兵,然後徐佑才有機會借水路安然脫身。

此計一環套一環,既要騙敵人,也要騙隊友,如同在刀劍上走鋼絲,稍有疏忽,就會萬劫不復。可面對這樣幾乎不可解的死局,也只有何濡才能抽絲剝繭,入局破局,為徐佑求得一線生機!

「驚蟄潛伏在東門碼頭,以溟海盜獨有的水龍引,接應你我從水路遠遁!」

徐佑點點頭道:「天師軍以為有斗艦就可以封鎖水路,再好的水性也不可能游出十里還不露頭換氣息的,卻忘了還有水龍引這樣的潛行之神物!」

單單有水龍引還不成,必須得有山宗這樣精通水性的水猴子協助,方能將世人眼最可怕的水路走成活路。

「那,郎君以為如何?」

「就這樣辦!」徐佑笑道:「何況你換了身份進來,總不能再把這人給換回來,出是出不去了,也沒法子跟何濡他們聯系,只能按照預定的計劃行事。」

他想了想,又道:「不過,若只是簡單做些裝扮,我怕被人認出來……」

暗夭微微一笑,道:「郎君放心,我自有手段,能夠讓你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絕無一絲一毫被認出來的可能性!」

徐佑心尚有疑慮,除了青鬼律這樣詭異莫測的功法,莫非世間真的有能完全改變形貌的東西?不過用人不疑,單看暗夭冒著絕大的凶險潛入城,就知道他不會拿著兩人的性命開玩笑。

計議已定,徐佑穿好衣裳,扶著肚子在暗夭的攙扶下往門外走去,皺眉道:「我這肚子不會有影響吧?」

「不會,只是化滯消積,歇息一晚即好!」

「那就好,別拉的我兩股戰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回到房內,還聽到外面人在問:「聽徐郎君講的什么章?庄子的?」

「這章說來好笑,庄子說南海之帝為倏,北海之帝為忽,央之帝為渾沌。倏和忽常常到渾沌的住處飲酒作樂,渾沌待倏、忽甚厚。倏、忽覺得感動,想要報恩,說世間生靈皆有七竅,用來視、聽、食、息,而渾沌卻無一竅,著實可憐。所以倏、忽商量著給渾沌鑿個七竅,每日鑿一竅,七日後有了七竅,倏、忽大樂,卻沒想到,渾沌竟因此死了!」

「哈哈哈,果然好笑!」

「徐郎君真是大才,連這等神仙們的事都清楚……」

「你沒看徐郎君的模樣風姿,那也是神仙人,自然清楚神仙們的事了!」

徐佑啞然失笑,虧得暗夭急智,不然真要被人問出蹊蹺來。最先問話那人,也是敲門起疑的那個,現在想來應該疑慮全消了。

安玉秀有點摸不著頭腦,不懂徐佑笑些什么,就因為外面那些誇贊嗎?還有他怎么會有閑心跟這幾個粗鄙的反賊講庄子的章,豈不有辱聖賢的學問?

安玉秀側著頭,秀美微蹙,打量著徐佑的臉龐,卻在不知覺忘記了窗外的喊殺聲,忘記了金陵的尊貴,山陰的恩愛,忘記了朝不保夕的恐懼和不安。

此時此刻,她的眸光里,只有徐佑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