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瞞天過海(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030 字 2020-08-29

王府內氣氛壓抑,安休林請徐佑坐到身旁,對那使者道:「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是!」使者風塵仆仆,垂淚道:「今上派了左衛和司隸府到廣晉傳旨,命我家殿下接旨後馬上前往金陵。殿下怕此去命不久矣,特地讓小人來通知臨川王一聲,及早做好准備……」

安休明不會只召見潘陽王一人,想必召安休林入京的使者已經在來林川的路上。潘陽王性情暴躁,平日以孔武示人,卻也無法頂住朝廷正統的壓力。想想也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就能占據大義之名,而安休明自己就是天子,若是心志不堅,誰能抗衡?

安排使者去休息,謝希是安休林的謀主之一,道:「安休明穩住了朝局勢,下一步就是處理在京和在外的各位殿下,依我之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我們無兵無將,拿什么去搏?謝兄酸腐之見,殿下切不可聽從。」狄夏沉聲道:「潘陽王實力尚在殿下之上,可還不是照樣奉旨入京?今上已登大寶,為安撫人心,必不會兄弟相殘,惹天下側目。不如效仿潘陽王,越早歸順,越好脫險安身!」

魏不屈譏笑道:「狄郎君常常吹噓自己是萬人敵,今日看來,怕不是萬人騎的軟蛋!」

「你!」狄夏雙目冒著怒火,卻還是勉強控制住想要動手的情緒,道:「堂前議事,暢所欲言,偏聽則暗,兼聽則明。我若有錯,指出來就是,何必言語譏嘲,於事何補?」

魏不屈起身,廣袖搖曳,翩翩濁世,讓人心折,道:「安休明連父親都可殺,還忌諱多殺幾個兄弟么?此人豺狼心性,何德何能為天下共主?不管為殿下計,還是為國家計,此番決不可入京。」

「不奉旨,朝廷追究下來,怎么解決?」

「不過一死!為祖宗基業而死,死得其所!」

眾人爭執不休,安休林聽的煩悶,沉著臉離開了議事堂,謝希嘆了口氣,道:「大家先散了吧!」

狄夏還想追著安休林諫言,被謝希和陶絳齊齊拉住,好說歹說離府去了。徐佑靜等了片刻,去找徐舜華,徐舜華先進內堂,過了會出來對徐佑點點頭,低聲道:「去吧,他心情不好,你注意點言辭,別刺激他。」

這就是後宅有人的好處,徐佑推門進去,安休林去了冠,只留布幘,稀疏的頭發配上獨眼,顏值就別提了,又平易近人多年,氣質培養的太接地氣,什么王者之風,什么不怒而威,幾乎和他絕緣。

反正徐佑站在身旁,只感覺是和鄰居閑話家常,可越是如此,越要表現出足夠的敬意——他是臨川王,是天潢貴胄,不是隔壁的阿貓阿狗,今天的嘻嘻哈哈,可能就是明天自尋死路的借口。

「殿下可是為了顧及兄弟之情?」默立良久,徐佑開口問道。

這是聰明人的做法,不提利弊,不說強弱,不唱高調,人嘛,歸根結底,還是要講情分。從兄弟之情切入,方便打開話題,安休林苦笑道:「還是微之知我……大兄他不仁不義,無君無父,可畢竟已經登基稱帝,滿朝武跪拜臣服,我若反抗,不同樣成了無君無父的佞臣?」

徐佑何等聰明人,安休林話里的重點在滿朝武,他覺得安休明大勢已成,若反抗無疑是蚍蜉撼大樹,不僅於事無補,事敗後還累及無數。

「是啊,我想想也替殿下感到為難,可風物長宜放眼量,安休明倒行逆施,必遭惡報,百年之後,史書如何寫他,又如何寫安氏?殿下舉義,非為自己,也非為兄弟奪嫡,而是為了挽救安氏百代的威名。」

安休林神色一動。

「只有殿下入主太極殿,才有可能保全安休明的性命,貶為庶人,擇地流放,總比被別人害死的好。若顧及兄弟之情,此為最上上策!」

安休林趕忙搖頭,道:「我萬萬不成,眇目禿發,怎么為人主?」

徐佑正色道:「黃帝龍顏,顓頊戴干,帝嚳駢齒,堯眉八采,舜目重瞳,禹耳三漏,湯臂再肘,王四乳,武王望陽,秦皇雞胸鼻陷,光武大口日角,聖人皆有異象,殿下欲成大事,豈可執迷於此?」

安休林輾轉踱步,繞屋疾行,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猛的停下腳步,道:「微之所言乃至理,可我真的沒有稱帝之念,也無稱帝之力。若真要舉義,軍至,如何應對?」

「以殿下之力,或許無法對抗軍,可別忘了,江夏王遠在荊州,手里雄兵十萬,足可為依仗!」

安休林沉吟道:「只是不知道三兄的打算……」

徐佑道:「殿下若決心已定,我自去荊州求見江夏王,說服他一同舉義,到時南北聯手,天下可定!」

「好,我修書一封,由微之帶去荊州,若三兄起兵,我必然響應,並奉他為主,取大兄而代之!」

這是徐佑原本的打算,安休林兵少將寡,並無爭帝位的實力,若要拉攏江夏王,肯定要奉他為主。可這話徐佑不能說,幸好安休林不是真的蠢貨,看得清眼下的局勢,省卻了不少口舌。

商議完畢,安休林眉宇間還藏著憂色,道:「只是朝廷使者將至,這關怎么過,還請微之教我!」

不知不覺,安休林對徐佑的謀算很是認同和依賴,徐佑低聲道:「裝病!殿下偶染怪疾,時日無多,使者總不能把你綁去金陵。」

安休林大喜,道:「微之還有這等手段?」

徐佑笑了起來,別的不敢說,論起裝病,他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