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伙計們的請求(2 / 2)

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每天早晚都要花錢吃飯,雖盡量的儉省了,也得花出好幾文錢。如果能從家里帶來米糧,偶爾出來打個牙祭,確實能省下大半的開銷。

雲蘿也明白他們的心思,但她還是搖頭說道:「大管事不會答應的。作坊里到處都是柴火油脂,稍微有一點火星就會著起來,怎么能由著伙計在里面開火做飯?」

「我……我們會小心的。」

雲蘿依然搖頭,說說會小心有什么用?那么多伙計,總有不仔細的人,總有不小心的時候,而一旦真燒了起來,這時候又沒有消防車,憑著伙計和周圍村民的人力來救火,怕是要涼涼。

白天做工的時候,那是有管事和守衛死死盯著的,可總不能讓他們再去死死的盯著伙計們下工後開火做飯吧?

幾人面面相覷,不禁有些失望,不過倒也沒有為難雲蘿,告了聲罪就退後去灶前盛飯了。

說是飯,其實就是黏糊糊的一鍋稠粥,每人盛上一大碗,就著自帶的咸菜干菜迅速的扒拉了下去。

飽是肯定吃不飽的,不過是墊個肚子讓晚上好睡一些,不然休息不好,明天干活的時候出了差錯,是要扣工錢的。

雲蘿想到了早上從沒有賣剩下過的大饅頭,一文錢一大個,雖味道寡淡比不上肉包子,卻最頂飽,也最受這些遠離家鄉父母妻兒的伙計們歡迎。

喝過粥,他們幫忙把食肆都打掃得干干凈凈,又一起把門板一塊塊的鑲進門框里,只留最後一塊的時候才告辭離去,而雲蘿也在屋里上了最後一塊門板,落閂,轉身從小門進了院子。

空氣中都飄揚著芒刺粉塵,篩干凈葉子和秸稈的谷子被重新裝進籮筐里面,等待明天擔到曬場上去曝曬。

新鮮的谷子過了一個日頭,就能多堆放好些天,曝曬的場地有限,他們基本都是把前一天收割回來的谷子先曝曬一天,散散潮氣。

每逢收獲季節,不僅僅是曬場里曬滿了糧食,但凡是能被太陽曬到的空曠平坦地上都會被攤上竹簟來曬谷子,比如院子里、家門口、河邊石壩上。

「剛才遇到陳阿嬸,跟我說她家兩畝田的谷子曬了幾個日頭都差不多曬好了,空下來幾塊簟讓我明兒過去拉到田里,這邊谷子打下來,那邊就能直接攤開晾著。」坐在飯桌前,鄭豐谷突然說道。

他口中的這個陳阿嬸就是栓子的祖母。

秋收的田跟夏收的不大一樣,夏收時除非遇到干旱,不然田里都積著水,這邊收割,那邊把泥土翻一翻就能馬上插秧種下新一茬的稻子。秋收時的田卻都干透了,收割後的稻茬子不平整就在簟下面墊上一層稻草,也能曬谷子。

唯一的缺點就是田地在村子的外面,走過去還有些距離,又是零零散散的並不是所有的田都在同一個地方,對大部分沒有車架的百姓來說每天來來回回的還要多扛幾卷竹簟很不方便,倒不如谷子挑回家,去曬場或者家附近的平坦地上攤曬。

可雲蘿家的田多,又有牛車拉送,跟場地相比,更缺竹簟。

劉氏盛了結結實實的一大碗米飯遞給他,說:「這可要多謝阿嬸了,現在家家戶戶的簟都只有不夠用的。」

文彬卻關心另一件事,「爹,你請到幫我們割稻的人了嗎?」

鄭豐谷接過飯碗先狠扒了兩口,才說道:「西邊癩子家就四五畝田地,早就把谷子全收回來了,他家二郎三郎在作坊做工沒空閑,我就請了大郎和四郎明天來田里幫忙。」

村西頭的癩子是個四十多歲的老鰥夫,拖著大大小小四個兒子,五個漢子縮在總共也才三間的破茅草屋里,靠著三畝薄田和偶爾去鎮上打個短工勉強度日,常常是吃了上頓就沒下頓,家里窮得連叮當都不會響。

不過這三年來,隨著他中間兩個兒子在作坊做工,日子倒是好過了許多,還零零碎碎的置辦了二畝中下等水田,又給因為窮而一直娶不著媳婦的大郎娶了個再嫁的寡婦。

劉氏忽然看了身旁的妹妹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次日天剛蒙蒙亮,鄭豐谷趕著牛車先去栓子家拉幾塊竹簟,劉氏則帶著雲蘿先去了今日要收割的那口田。

母女兩挑著近路穿梭在各家田埂上,附近稀稀拉拉的也有了些早起出來收割的鄉親,清晨的田間並不冷清。

劉氏左右看了看,忽然壓低聲音跟雲蘿說:「小蘿,你啥時候有工夫幫娘去王大管事那兒打聽打聽,癩子家的二郎和三郎人品咋樣,性子好不好,干活的手腳勤快不勤快。」

雲蘿愣了下,思緒在腦子里一轉就明白了劉氏的目的,不由問道:「娘給小姨看中了他們家?」

跟小閨女談論婚姻之事,劉氏還是有些扭捏和不好意思的,即便說的是另一個人的婚事。

可想到親妹子,她又忍不住的有些愁,嘆著氣說道:「你姨的年紀終歸是大了些,真找起來確實不好找合適的人家。前兩年我瞧著隔壁的二驢子就極好,是個本分人,還有心想跟你姨撮合撮合,可惜……這附近跟你姨差不多年紀的後生幾乎都成了家,再往上找,就得找那些窮得娶不起媳婦,或者是沒了媳婦的。」

「癩子家不就是窮得娶不起媳婦嗎?父子兄嫂六七口人,總共也才五畝薄田,天天喝粥都不夠他們塞牙縫的,也就這兩年稍微好了些。」

在前些年,父子五個都高高大大的漢子,卻每一個都瘦得風吹就能跑,這兩年是好過些了,但也有限,畢竟底子太薄。

劉氏又嘆了口氣,「差不多了,你外婆家也不是啥寬裕人家。」

雲蘿看了她一眼,想說小姨的婚事跟那邊已經沒有關系了,但想到這里的世道世情,她能用二十兩銀子把小姨的姻緣買下來已經是鑽了空子,除非她有一天真的把那一份契書拿到官府去,把劉月琴從良民改成奴籍。

可即便如此,一旦去了奴籍又變回良民,只要還獨身沒有嫁人,劉家就依然能插手劉月琴的事情。

劉氏振作了精神,說:「那二郎三郎不是在作坊里做工嗎?兄弟兩個一年到頭能有二十多兩銀子的工錢呢,辛苦幾年,日子會越過越好的。二郎的年紀大了些,三郎倒是最合適,不過也沒有兄長還沒成家就先給弟弟娶媳婦的規矩。主要還是得先打聽打聽他們的人品性情咋樣,可惜往日里跟他們家沒啥往來,聽的也多是些閑話,做不得准。」

那兄弟兩個每天都在作坊里,去問王大管事肯定是最合適的。

雲蘿點點頭,應下了這個新任務。

母女兩繼續腳步輕快的走在田間小路上,遠遠就看到自家今日要收割的那塊田里「窸窸窣窣」的秸稈搖擺,一頭已經空了一大塊。

劉氏看清了人,不由驚訝的說道:「二郎、三郎,你們咋也來了?」

正在她家田里收割的四兄弟都站了起來,年紀最大的那位抓著鐮刀站在那兒,有些木訥的說道:「反應離作坊開工還有點些時間,多少也能收些谷子。」

劉氏團著手,「這……這咋好意思?」

目光卻悄悄的往另兩個年紀稍小一些的後生身上瞄。

此時天色還沒有全亮,看人都模模糊糊灰蒙蒙的,但劉氏還是看清了那兄弟兩人。

相貌什么的倒啥稀奇的,同一個村里住著,再沒交情也不可能連長的什么模樣都不曉得。普普通通的庄稼漢,模樣尋常,都是瘦高個,但跟以前比起來卻又切切實實的壯了太多。

癩子家的二郎跟劉氏說:「嫂子不用客氣,也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工夫,要是沒有你家小蘿和金公子開的作坊,我家也過不上現在的好日子,其實就算豐谷二哥不來,我爹見你家田多人手卻少,也早有心思想讓我大哥、四弟過來幫些小忙。」

「這……你爹太客氣了。」

他家三郎笑著說:「反正我家的田都收割完了,也沒別的啥事,只留我爹和我大嫂在家曬谷子就夠了。」

話也沒有多說,轉身又弓起腰背,揮舞著鐮刀迅速的收割下來一茬又一茬的稻子。

鄭豐谷趕著牛車過來了,拉著稻桶、打谷器和籮筐扁擔等農具,還有三張竹簟和在牛車上興奮叫喚的鄭嘟嘟,以及攔著他坐在牛車頭尾的栓子兄妹。

看到田里的兄弟四個,鄭豐谷也愣了下,相互打了聲招呼,又感謝了幾句,然後就緊鑼密鼓的投入到了收割的忙碌之中。

喜鵲又主動的湊到了雲蘿邊上,小姑娘手腳利索又是干慣了農活的,速度並不慢,起的一攏窄一些,也能勉強跟上雲蘿。

「喜鵲,你哥什么時候去縣學?」

她愣了下,正在說的話就轉了個彎,說道:「縣學現在也放假了,我哥先前去問過繼祖大哥,說好了九月廿八那天吃了午飯後一起去縣城。」

栓子考中秀才之後就要去縣學讀書了,里正家的李繼祖則已經在縣學三年,本是同族兄弟,眼下又要成了同學,一起走也是彼此有個照應。

劉氏聽到了她們的話,便問道:「去縣城讀書是要宿在書院里頭的,每旬才能匆匆忙忙的回來一趟,衣裳鞋襪褥子這些都備好了沒有?」

喜鵲說:「我奶奶問了里正奶奶,都備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