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君意開疆雪舊恥(中)(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38 字 2020-08-30

朝會儀式依舊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幾個被調入京中的朝官出來謝恩,幾個須告老的官員出來陛辭。沒有任何意外和驚喜,朝會就這么結束。百官自高至低卷班而出,到了文德門外,各自返回公廳,只有兩府宰執,主管財計的三司使,以及內制翰林學士和外制中書舍人中,帶了知制誥頭銜的兩制官留了下來,向皇城後部的崇政殿走去。

朔望大朝會,僅是禮儀性質的朝會,四五百人聚於外朝文德殿中,又能討論起什么政事?真正處理國家政務的地方,是平日里只有宰執和一些重要朝臣參加,舉行常起居的內朝垂拱殿,以及朝會結束後,天子『閱事之所』的崇政殿。

今日是朔望大朝參的日子,故而沒有常起居,結束了朝會,趙頊直接到崇政殿處理政務。有兩府與會,將需要天子批准的朝事一一上報。而其中,最為趙頊關心的便是西北的戰局。以綏德為核心的橫山攻勢,以秦鳳為後盾的河湟辟土,關系到日後伐夏的得失成敗,絕不容有失。

位於鄜延路的綏德城戰事已經平息,黨項人曾經想利用幾座廢棄的舊寨換回綏德的計謀也宣告失敗,橫山地區的戰局如今正向大宋一方傾斜,只要綏德城能穩守,日後便可步步為營,並吞整個橫山地區。橫山一失,西夏東南屏障頓毀,連重要的募兵地也將失去,自此瀚海天險便會為西夏和大宋所共有,就像失去了淮河流域、長江天險便不足為憑的南方偏安政權一樣岌岌可危。

在西夏秉政的梁太後及其擔任宰相的兄長梁乙埋,對此看得也很清楚。便學著大宋的做法,在綏德城北開始修築寨堡,而且一修便是八座!妄圖用一個寨堡群,來抵消宋軍在綏德地區逐漸把握在手的戰略優勢。

趙頊對此很是憂心,不但加緊向鄜延路運*糧,甚至將如今國中僅有的幾名能征慣戰的宿將中的一人——郭逵,調到了鄜延路,任延州【今延安】知州兼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全面主持綏德城事務。郭逵曾任同簽書樞密院事,近幾十年來,除了狄青曾任了一次樞密使外,這已是武將能達到的最高位置,也算是有過擔任執政的資歷。將郭逵調職鄜延,趙頊對綏德城的重視由此可見。

趙頊關注著陝西局勢,他不問樞密使文彥博和呂公弼;不問宰相曾公亮和陳升之,而是直接向王安石詢問:「王卿,鄜延路和綏德城處可有新的奏報?」

王安石出班回道:「郭逵宿將,其人在一日,鄜延安一日,陛下並不必太過憂心。」

趙頊豈能不憂心,鄜延路走馬承受傳回來的密報讓他憂思難解。走馬承受是天子外派的耳目,大多數都是由宦官出任,也有的是從天子身邊的班直挑選,他們密報的可信度,在趙頊看來要高於地方官們的奏折:「但郭逵與種諤不和。種諤如今剛剛自隨州起復,郭逵便對人說其是狂生,徒以家世用之,必誤大事。將帥不和,如何用兵?」

「郭逵年已老,行事求穩。種諤正當年,鋒銳正盛。兩人行事參差,自難相和,郭逵不喜種諤,乃人之常情。陛下不須憂慮。」

鄜延路將帥之爭,王安石毫不猶豫地站在種諤一邊。郭逵並不差,但打開綏德局面的人是種諤,其人有勇有謀,其父種世衡又在鄜延路威信遠布。王安石他深信,假以時日,為大宋開疆辟土、討滅西賊的,不是郭逵這班銳氣褪盡的老將,而是如種諤一樣的新銳。

「陛下,郭逵向以知人著稱。當初葛懷敏虛名遠傳,無人不贊,唯郭逵言其『喜功徼幸,徒勇無謀』,後果有定川寨之敗。其論人成敗,自有其理,不當視之以武夫挾怨。」王安石既然支持了種諤,樞密使文彥博自然要支持郭逵。盡管郭逵反對他退還綏德的提議,還戳穿了西夏意圖用塞門等幾個廢棄的舊寨交換綏德的陰謀,讓文樞密大丟臉面,但為了打擊支持種諤的王安石,也顧不了那么多。

文彥博說得似乎有理,趙頊又轉頭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反駁道:「郭逵當年在延州時,因忠義社與內附羌人爭斗致死之事,與種世衡有過齟齬。豈可謂之無舊怨?」

「竟有此事……」趙頊還是第一次聽說,沉吟了一下,向王安石征求意見:「王卿,以你之見,是否當把種諤調去他路?」

王安石搖頭:「郭逵老成持重,雖有舊怨,亦當止於言辭,不至因私害公。郭逵前次洞悉西賊奸謀,諫阻以綏德換回塞門、安遠二廢寨,樞密院至今尚未定下封賞。以臣愚見,不若陛下親下手詔褒獎,再遣一內臣以封賞之名前往延州,暗中加以訓誡,自當無事。」

王安石一番話連打帶敲,將樞密院的兩次失誤拽了出來,堵得文彥博無話可說,反對不是,同意更不是。而趙頊尚年輕,登基不過三年,也看不破兩名重臣之間的暗流洶涌,只覺得王安石的處理辦法顧及了老將郭逵的顏面,又能讓其警醒,的確可行,頷首道:「便依王卿之言。」

ps:橫山開拓和拓邊河湟,同是熙寧初年宋人在陝西的戰略規劃,聚集在同一個區域的不同戰略,互相之間影響很深,也是必要的背景描寫。而且郭逵和種諤也是後文中的兩個重要的人物,需要先提一下。所以韓三仍在休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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