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眾論何曾一(九)(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590 字 2020-08-30

不移時,一行便已抵達縣中。

安排下住處,曾呂等人就先向韓岡告辭。他們在風沙地里奔波了一天,急著要去沐浴更衣。

韓岡也有事要做,王旁帶來的兩名木匠已經被王旁獻寶一般的介紹了,尤其是俞皓的重孫俞正,更是被他推重。

俞皓在民間頗有一番神秘色彩,他曾經說開寶寺木塔受過百年西北風後就會被吹正,必定會有人想,那再過百年,木塔不就會向東南傾斜?可事實卻是剛過百年,開寶寺木塔立刻就被燒掉了,再沒有被風吹得向東南倒得情況。變成這樣的結果,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起俞皓當年的一番話——難怪他不說百年之後的事。

不過這個時代,再有名的工匠,也比不上一個庸庸碌碌腦滿腸肥的官員。俞正在韓岡面前小心翼翼的,韓岡讓他坐下來說話,也是搖頭說不敢。

也不強迫兩名匠師,問了幾句有關風車的事之後,韓岡吩咐了下人將他們安頓下去好生款待。過了一陣,方興來報,說是接風宴席已經布置好了。韓岡命人去邀請曾布、呂惠卿等人入席。

韓岡今日要接待的,不僅僅是曾布、呂惠卿和王旁。還有兩位隨行的官員。其中一人韓岡沒有印象,但另外一人——魏繼宗的名號,韓岡可是如雷貫耳。

韓岡不認識魏繼宗,但聽過他的名字。在便民貸、免役法、保甲法順利推行,而河湟開邊又大獲成功,使得新黨地位穩固、朝堂終於平靜下來之後,將兩黨戰火重新點燃,惹起了這一場軒然大波的罪魁禍首,韓岡怎么可能沒聽說過他?

魏繼宗從布衣被拔擢入官,靠得就是他市易法首倡者的身份。客一部市易法惹來了如此多的紛爭,甚至使得新黨的政治根基都開始被動搖。從東京市易務中一年得到的幾十、上百萬貫收入,看似不少,可對於新黨來說,其實還是得不償失。要不是為了新法整體的安危著想,即便是以王安石這位拗相公的性子,也肯定會將之廢止。

魏繼宗在東京市易務中被投閑置散,其原因根本不需要多想。可如今曾布、呂惠卿卻又帶著魏繼宗一同上路……一同前往河北體量市易務,其中不知到底有什么考量。

等到五位客人應邀到齊,韓剛請了他們入席,他的三名幕僚也入內陪席。官位最高的曾布理所當然坐了上首,等到各自都坐定,韓岡舉杯道:「此番酒宴過於簡薄,還請各位海涵一二。」

韓岡的話不是客氣,而是當真簡薄。分席制的宴會,一開始擺出來的開胃菓子,就只有兩樣,更沒有什么看果之類純擺設的看菜。開場決定了後續,後面的下酒上來,也不可能多奢侈。招待過路官員的所有花銷照例都是從公使錢賬上走,一縣之地也不會有太多的公帑供韓岡招待客人。若是花得太多,就得等著御史開罵了。

曾布舉杯回應:「玉昆哪里的話,我等正是要去河北察訪災情,若玉昆當真鋪張開來,曾布可是不敢入席的。」

呂惠卿也道:「天子如今已居偏殿,減常膳,我等不能為君分憂也就罷了,如何還能違逆聖上之意。」

曾呂兩人都沒指望韓岡會壞了自己的名聲而大肆鋪張的設宴招待。開封府人多官多嘴也多,盯著韓岡這邊的眼睛更是太多,若是有哪怕一星半點的不是,韓岡也會被拎出來窮追猛打,更別說在如今的情況下大開宴席。曾布和呂惠卿兩人都會感到忌憚,即便韓岡敢於擺下奢侈宴會,兩人也不敢入席。

舉杯行過三巡酒,說了一陣閑話,話題也逐漸轉到正事上來。

「不知糧商一案處置?」韓岡問著,這一案有他的一份功勞在,雖然現在沒他的事了,可也是他關心的焦點。

將酒杯放下,曾布道:「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這是肯定的。」

所謂出身以來文字,說白了就是官員得官的個人檔案。就算是發配嶺南,只要出身以來文字還在,即便所有的職位都被撤了,依然還是官。而毀去了出身以來文字,便是將糧商們從官籍徹底打回民籍。

呂惠卿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也只是做給外人看,過兩年就能補回來了。」

糧商們娶了宗室,翻身的可能性還是有的,碰上一次南郊祭天,大赦詔書一下,過往罪愆基本上就會被赦免。到時候又會跑出來讓人礙眼。

「殺幾個,流幾個,放幾個,也就是這樣了……」曾布冷聲說道,「還是要訂立法度,以防日後奸人為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