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縱談猶說舊升平(三)(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97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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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逢謀反案,說起來並不是什么大案,沒有揭竿而起,也沒有私藏鎧甲兵器什么的。這件事說來也好笑,就是正月的時候,京東沂州一個叫朱唐的平民,首告前余姚縣主簿、徐州人李逢密謀造反。

京東提點刑獄王庭筠受命去查證,找到的證據也只能證明李逢說了些誹謗朝政的話。而出首的朱唐,他的動機則很可疑,一是因為有舊怨,另一個原因,就是貪了首告謀叛的賞錢。

這樣的案子,也並不少見,但以陷害為多。反逆之言,哪個沒說過幾句?怨懟也好,謗訕也好,只要不是當真是做出了謀反之事,都可以一笑了之。尤其是說文官謀反,更是個笑話。文人造反不是不可以,但也要他有這能耐才成啊……

所以王庭筠給出的判決是兩人都編管發配。李逢『謗讟朝政,或有指斥之語及妄說休咎。雖在赦前,且嘗自言緣情理深重,乞法外編配』,而首告的朱唐『告人虛妄,亦乞施行。』

但事情的發展不想王庭筠所想,而是變得激烈起來——只因為趙頊不肯接受這個判決。

派去審案的王庭筠照老規矩要息事寧人,趙頊卻是不依不饒。又加派了一名御史蹇周輔去陪審。這蹇周輔秉持了天子的心意,將案子往大里操辦。也就在前兩天,不僅將李逢謀反的罪名給敲定,甚至還將打擊范圍擴大,把一大批官員都括了進來,甚至還包括一名宗室。

其中有幾分為真,幾分為假,那就難說了。

三木之下什么供狀得不到?周興、來俊臣的手段,如今詔獄之中也不是沒有人承襲下來,要收押的犯人攀咬誰就攀咬誰,這點手段一點都不稀奇。

現在李逢攀咬出的宗室趙世居是太祖的四世孫,右羽林大將軍兼秀州團練使。另外還有試將作監主簿張靖;做醫官的翰林祗侯劉育;最後一個是出自司天監的學生,似乎是姓秦,叫什么韓岡給忘了,反正司天監這個身份,摻和進了謀反案中,就決定了他絕不會有好下場。

方才殿中又爭吵一陣,韓岡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贏了,反正天子終於點頭,換上了知制誥沈括和同知諫院的范百祿代替蹇周輔。

看蹇周輔行事,說不定就是一個來俊臣,能換上沈括和范百祿多半會好一點,至少以兩人的性格不至於妄起大獄。就是不知道御史中丞鄧綰會是什么想法。據韓岡所知,他跟范百祿關系不睦,而沈括一個外人摻和進御史台中事,說不定會引起他的反彈。

不過隨著韓岡趨步進殿,李逢一案便被他拋之腦後,此事與他無關,他更不願摻和。

但趙頊顯然是方才被幾位重臣給壓得苦了,見了韓岡就抱怨了起來:「韓卿,朕向來待宗室不薄,想不到竟然還有人心懷不軌,甚至搜集圖讖、兵書,《星辰行度圖》、《攻守圖術》,這兩本書,也是宗室家該有的?」

若說起大宋到趙頊為止的幾代皇帝,哪一個最不得宗室所喜,趙頊肯定能奪冠,而且能將第二名拋下三五圈之多。這叫待宗室不薄?

而倒霉的李逢和趙世居因為一本星圖,一部圖讖,而將叛逆的罪名給坐實,也只能怪他們自己太不小心。這也是為什么韓岡不想自己將望遠鏡拿出來的緣故,與天文扯上關系,等於是將把柄送給人。沒有追究時,那便無事,可一旦開始追究,就是罪名——實在太危險了。

韓岡絕不想插言此案,而且宗室對趙頊的怨言,也是因為新法。直接跳過趙頊對這個案子的抱怨,只拿著圖讖說事:「讖緯之學,背於六經,以文其私說,雜以圖記,證以占驗。天行有常,豈在圖讖?!此物如今多為妖言惑眾者所用,陛下當施以重責,以戒後人。」

「天行有常,這可是荀卿之言。」趙頊聽著就笑了起來,倒忘了方才的抱怨。

韓岡傳習的關學算是思孟一派,這點趙頊是知道的。引用荀況的話,聽來未免就有些滑稽了。

「荀卿一脈亦源自先聖,並非全然無理。單只是天行有常四字,就是至理。」

其實韓岡對荀況的『制天命而用之』這一句話,還是很有幾分認同。如果將天命解釋成自然規律,可以說得上是唯物了。而韓岡也希望關學能從天人感應這四個字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