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94 字 2020-08-30

【明天還是兩更,中午和晚上。】

韓岡是跟著王安石來送王安禮的。

但遠遠地看到已經圍在王安禮身邊的一群人,王安石的臉色就不好看起來。

王安石這一輩親兄弟七人,活到出仕的四人,老三王安石居長。下面是王安國、王安禮、王安上。王安國前幾年病逝了,王安上常年在外任職,而王安禮則多在京府。

所謂長兄如父,看到一手拉扯大的兄弟放.盪形骸,跟一幫同樣性格的官僚廝混,明明能力出眾,偏偏就在操行上壞事,王安石要能看得過眼就有鬼了。

幸而一見到王安石的旗牌,王安禮身邊立刻就清凈了,三丈之內不見余人。

王安禮上來向王安石問好,接著韓岡則過去向王安禮行禮。

看見韓岡也一並跟著王安石過來,聽了這幾天京城里風傳的流言,從王安禮開始,每個人都忍不住面露訝色。

韓岡也沒辦法,他的三份奏章的確是實實在在的跟王安石翻了臉。

前一天席上倒酒,後一日就上本分道揚鑣。王安石的心情不會比文德殿上司馬光好到哪里去。

韓岡不想因為學術之爭,而壞了與王安石的私人情誼。今天主動過來給王安禮送行,也是有修補關系的意思——不過,也有兩三成是給王旖逼過來的。

之前下手太狠,消息傳出來後氣得王旖哭了一夜,兩天沒說話。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韓岡也是趕著要滅後院的火。

被王安石拉著說話,像小學生一般被教訓著,王安禮神色中的不耐煩,韓岡為避嫌雖站得遠,看得倒是很清楚。

王安禮太過輕佻,喜好聲色,跟蘇軾那一幫人走得近,心性與王安石、韓岡截然不同。一面對王安石就不自在,跟韓岡更沒有話說。

雖說親戚終歸是親戚,可王安國的喪期剛滿,王安禮便如同解脫一般,立刻招呼妓女來宴飲。肆無忌憚的作風,讓韓岡看得心中不喜,自然不會親近。

對於其家中的一灘爛事,王安石上京後,韓岡也從來沒提過,只是王安石也有他自己的渠道,不知是從哪里聽說了。

王安禮幾乎是被王安石逼走的,但韓岡覺得,更多的還是王安石想保護他這個弟弟。地方上的事,大事可化小,小事可化了,而在京城中,再小的事,在有心人鼓動下,也有很大可能變成滔天巨浪。

王安石終究還是要給王安禮這個弟弟面子,教訓的話私下里說沒問題,當著外人和晚輩的面可不就方便了。

在路邊酒樓中,送客的宴席早已擺下,王安石便拉著弟弟入席,其余人等魚貫而入,韓岡排在前面,由王安禮的兒子王防陪席。

只是在送行時,照常例都要寫詩相贈,以表離情。可是見了韓岡,最擅作詩作賦的這一群人,卻變成了鋸嘴的葫蘆,倒不出一個字來。倒是王安石無顧忌,作詩送行,轉眼就是一篇七律出來。

可王安石敢不顧他女婿的臉面,其他人哪里敢當面來?背後嘲笑韓岡是不作詩詞的進士第九沒問題,可眼下本人就在眼前,誰敢犯忌?

一時之間,就只有王安石的一篇亮著,其他人不是拿著筷子盯著盤盞,就是想在酒杯里看出一朵花來。

韓岡見冷了場,便起身笑道:「韓岡素乏詩才,世所共知,不敢獻丑,今日且為各位做刀筆吏。」

說罷,便讓人撤下自己席上的酒菜,擺開了文房四寶。拿起筆,隨手寫了幾句序文,說了前因後果,時間地點人物,便開始將王安石剛剛的作品謄錄下來。

他十幾年練字不輟,氣韻自華,一筆行楷雖遠算不上卓然大家,卻也不會再被人說是三館抄吏,給一個匠氣十足的評語。

當韓岡開始抄寫詩文,席上的氣氛終於活躍起來。

王安禮的交友圈子跟王安石、韓岡差得太遠,詩酒風流的一干騷人墨客和宰輔重臣從來都擱不到一個籃子里。不過在宴席上,活躍氣氛倒都是一把好手,送別詩隨著一杯杯酒下肚,一篇篇的傳了出來。

王安石在上席處看著低頭寫字的韓岡,忍不住暗暗一嘆。

只看今日這點小事,便足見其器量恢廓,世所罕比,要不是脾氣又臭又硬得跟茅坑里的石頭一般,這個女婿真的是沒得話說了。

韓岡並不知道王安石的想法,就是知道也不會覺得自己的氣量真有那么大。他只是不在意這點小事罷了。真要犯到他在意的人和事,二大王是什么下場?司馬光、呂公著又是什么結果?

韓岡動筆抄寫,心無旁礙。長兄如父,王安石在那邊又拉著王安禮諄諄叮囑。送行宴持續了兩個時辰,最後還是曲終人散,將王安禮送得遠去江南。

席散之後,王安禮的朋友們紛紛告辭離開,王安石卻對准備早點回去銷假的韓岡道:「玉昆。你陪老夫走一走。」

韓岡沒奈何,邁開腳步,陪著王安石往南門行去,其他人則識相的遠遠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