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四)(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984 字 2020-08-30

只是說給妻子聽的,還是藏著掖著許多。韓岡現在已經清醒的認識到,他所主張的工商業再繼續發展下去,必然會受到習慣與文化的拖累——無論是交州的種植園,還是熙河的工坊、棉田,對人口的需要幾乎無窮無盡,但這個時代的文化還遠遠跟不上韓岡想要達到發展速度。

這段時間以來,韓岡一直都在思考,隨著地位越來越高,看待問題的角度也就越來越寬廣。必須要有一個綱領,或是說理論,來合乎情理的改變如今的意識形態,支持國家走上以工業擴張和發展的道路。雖然還不是很急迫,但這是一個無法逃避的問題。

話說回來,這些也不是當務之急。

當務之急是遼人。韓岡身上的差事逃不掉。

遼國的正旦使蕭禧再過幾日就要進京了,現在估計已經到了大名府。以耶律乙辛的老辣,或者說老奸巨猾,他不會糊塗到以為只用一個蕭禧就能敲到多少好處,尤其是他派出蕭禧前,還不知道大宋天子成了廢人。一個理所當然的推斷,就是邊境上肯定會有動作。

不過親自赤膊上陣的事,耶律乙辛多半還不會做,他應該還沒有做好讓宋遼兩國陷入戰爭的准備,驅動附庸或是代理人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之前他就玩過這一手,現在自然可以繼續這么做。

所以不是河東,就是陝西。

要么是在勝州的黑山黨項,要么就是青銅峽的那一批余孽。

韓岡對此還沒有跟章惇商議過,前些日子各種事忙得厲害,一時忘了。而且當也不需要商議,章惇不會想不到。即便想不到也會有人提醒他,劉仲武在鳴沙城不是沒有來由的,章家的門客中也頗有幾個了解西事、北事的行家。

在河東那邊,韓岡有折家做耳目,陝西更是自留地,比只有劉仲武的章惇要強得多,至於河北,還有在定州的李信。

他准備明天向皇後和西府申請,查閱主管外交往來的樞密院禮房積存的情報。

再過幾日,順豐行那邊應該會有消息傳來,配合樞密院禮房的情報,至少對眼下的邊疆形勢能有一個完整的認識。比如如遼國在邊境的動向等等,在與蕭禧談判時,是必須掌握的情報。

只是想到這里,韓岡突然間就有些擔心了。

皇後准備好了沒有?

讓自己做館伴使的理由是可笑的防止太子被契丹人煞氣沖撞——說起來要是自家接了樞密副使的差事,館伴使就做不得了,沒有執政去陪客的道理——對邊境上可能會有的沖突,則提都沒提過。

要知道,遼人甚至會因為探知天子中風,而立刻大動干戈。

這樣的准備,皇後做好了沒有?!

……………………

皇後此時正在燈下苦惱。

擢韓岡為樞密副使的第五封誥敇已經寫好了,但白麻詔拿在手中,向皇後卻是心煩如麻。

她知道,韓岡肯定還是不會接詔。

那接下去該怎么辦?

總不能學王安石當年逼韓岡去橫山那樣吧,願意做得做,不願做還是得做。堂堂樞密副使,千萬文武官求也求不來的清涼傘,能強逼著人接下來嗎?這可是國家名.器啊,丟臉不是丟到家了

倒是王珪和呂公著的辭章,已經慰留了三次,差不多就可以應允了。她已經用朱筆批了兩個可,下面就可以發下去,讓翰林學士起草兩人的新去處。

自家的丈夫到底是不是有心讓韓岡做樞密副使?以韓岡的身份,做天子蒙師,侍講資善堂綽綽有余,也是讓人安心。偏偏要加上兩個同僚,一個是岳父,一個是師長,這讓韓岡怎么想?

給個樞密副使算是補償嗎?

想想人家的脾氣。跟王安石一模一樣。這樣的手段能亂用嗎?

前兩天,一聽調曾布回來做參知政事,拗相公直接就找上門來了,在御榻邊氣得黑臉變白臉,她在旁邊看得都心驚。

最後肯答應下來,那是念在舊日情分上,看到丈夫現在模樣,心里難受,不想再爭下去了。王安石的心態變化,向皇後在旁邊看得最是分明。

這是何苦呢?

向皇後想著,將心比心,難道就不能讓王相公、韓學士這樣的忠臣盡心盡力嗎?

放下韓岡的誥敇,向皇後又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奏章,臉色陡然變了:「樞密院是怎么回事?!這件事怎么不早報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