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飛劍傳書(2 / 2)

桃花 烽火戲諸侯 2456 字 2020-09-04

修士一旦開竅,躋身丹嬰境界,那么體內自身孕育的氣海,就不由自主地開始與天地相通,內外相接連,以便汲取天地元氣竊為己有,但是要知道天地之間,真元靈氣極其稀少,濁氣卻是無窮盡,自四面八方氣勢洶洶,直撲而來。在修成道家無垢之體、佛門琉璃之身或是寶瓶身之前,一旦放棄修煉,就等於門戶大開,任由濁氣入侵,污染經脈,腐壞竅穴,就此道行崩壞。

反觀丹嬰境界之下的修士,也算因禍得福,正因為無法與天地共鳴,自身如閉關鎖國,阻塞落後,卻也雞犬相聞,苦中作樂,然後束手待斃,等著身軀徹底朽壞,氣海干涸,所以長命百歲便是至極。

朱鴻贏喟嘆道:「只可惜本王如何都找不到長春草堂的《返璞集》,否則先生就有望恢復元神體魄,重登武道巔峰。」

男人默不作聲。

朱鴻贏轉頭看了眼匾額,沒來由感慨一句,「四方天地,各有千秋。」

「阿彌陀佛。」

一聲沙啞唱誦,輕輕響起。

朱鴻贏從頭頂匾額收回視線,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位灰衣僧人站在十步外,雙手合十,剛剛抬起頭。

藩王鬢角微微逆向飄拂。

瞬間出手又收手的賀先生站在原地,臉色陰沉。

方才這位武道宗師的出手力道不弱,一拳遞出,足夠在城牆上炸出一個簸箕大小的窟窿,顯然這位賀先生是將那名僧人當做刺客對待。

但是年輕僧人始終氣海平緩如鏡,袈裟下的全身肌肉,更是沒有任何針鋒相對的跡象,所以賀先生這一拳,簡直就是朝一根不動的木頭撞去,一旦擊中,足以將年輕僧人瞬間分屍。

賀先生的武道修為,哪怕跌破大半層境界,依舊能夠在纖毫之間收發自如,所以這一拳只是在那僧人眼前停下,很快就收回。

以年輕僧人的凡眼肉胎,十成十連賀先生有無出手,都不知道。

雙手負後的西北藩王和顏悅色,笑問道:「這位大師,可有事情?」

棉衣僧人單手又念一聲阿彌陀佛,另外一手捻住佛珠,緩緩道:「貧僧自西方而來,隨順化緣,暫住城內采葯寺,眼見那座城隍閣……」

朱鴻贏皺了皺眉頭,本就敷衍的笑意,更淡了幾分,但依然耐心解釋道:「大師有所不知,我朱雀境內各地,但凡是官府認可的香火祭祀之地,一律歸轄朝廷,涼州城隍閣也在其中。本王即便身為藩王,也無權過問,除非那些地方出現謀逆之事,否則本王插手事務,便是僭越之舉,是要被言官彈劾的。」

年輕僧人正要說話,在他胸口一聲砰然作響,下一刻,僧人便如斷線風箏,向城樓之外墜落。

朱鴻贏嘆息一聲,「先生錯殺了。」

賀先生語氣死板道:「總好過王爺不小心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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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高林漣,攜帶年幼王子朱真燁,師徒二人,一起負笈游學,需要向東南徒步行走六百里,跋山涉水,最後在暑州的春山書院止步,春風書院雖然不在稷穗學宮七十二之列,但也是朱雀王朝四大書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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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牛那輛馬車,中途路經雲海石窟,只是陳青牛哪里敢去石窟游歷,體內八部天龍,本就是佛門第一禪寺的鎮寺之寶,萬一扯出什么麻煩,好不容易在涼州城攢下些家底的陳青牛,極有可能虧本虧到姥姥家,豈不是驟然富貴又驟然赤貧。

過了雲海石窟,距離鐵碑關就不遠了,有謝石磯駕車,夜間趕路也不怕,至於夜宿荒郊野嶺,對於修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苦事,所以不用刻意計算驛站間隔來安排行程。

這一晚,月明星稀,謝石磯燃起一堆篝火,正烤著一只野兔,金燦燦,火候正好。

陳青牛正在閉眼修習尉繚子吐納術,心意微動,然後聽到嗡嗡作響,如蚊蠅在耳畔振翅,越來越明顯。

陳青牛睜開眼睛,按照蓮花峰陸姥姥所授宗門秘法,掐收劍訣。

一柄長不過尺余的飛劍懸停在他身前,如稚童雀躍,歡快顫鳴。

陳青牛咧嘴一笑,也很開心。

世間唯有青鋒不負人啊。

飛劍破空而行,專門位於高空之上的無風之境,罡風極弱,飛劍往來,劍身和真氣所耗極微,普通的劍匠修為,也能夠支撐那柄飛劍掠過五千里至萬里之遙,若是劍子更是以數萬里計算。在這其中,獨門秘制的傳信飛劍,皆設置有專門的劍鞘。故而有「乳燕歸巢劍回鞘」的動人說法。

幾乎每座有資格以宗派二字命名的仙家府邸,都會有一座劍架,劍架大小,與宗派規模底蘊相關。比如山海劍宗的那座劍架,傳聞巍峨如山,懸掛飛劍,密密麻麻,不斷穿梭,多如蜂蟻。

飛劍傳書信,書信並非實物,而是一頁流光溢彩的特制「信紙」,隨著陳青牛又施展「見字訣」,只見空中浮現一個個綠瑩瑩的靈光字符。

內容不多,就兩百余字。

陸姥姥措辭近乎厲色訓斥,陳青牛完全可以想象,老嫗在書信之時的勃然大怒,若自己在她跟前,指不定就要挨上一拐杖了。

信上是痛斥他為何擅自主張,任由黃東來胡作非為,只差沒有徹底叛離蓮花峰,並且還將蓮花奴王蕉放走,還威脅他陳青牛如果饕餮一事塵埃落定,兩位蓮花峰的未來棟梁沒有一同上山,那么他就不用返回青峨山了,從此被蓮花峰除名,她定將傳書整座南瞻部洲,不認可他陳青牛為蓮花峰客卿。當然,最後興許是老嫗也心情稍稍平靜,留下了回旋余地,只要帶回其中一人重返宗門,身為掌管蓮花峰戒律清規的她便既往不咎,至於之後事宜,可以在下次山上詳細磋商。

陳青牛打了個響指,字符盡散。

陳青牛也沒有回寄書信的意思,片刻之後,飛劍嗖一下,瞬間消失不見。

陳青牛身上也攜帶兩柄傳信飛劍,其實一柄就足夠往返很多次,只不過陳青牛不放心,就多帶了一柄,都擱在謝石磯行囊那邊。

陳青牛問道:「崔王妃後來托人送來的那幾樣物件,看得出問題嗎?」

謝石磯搖頭道:「看不出。」

陳青牛笑了笑,「我也看不出名堂,不過肯定都是好東西。倒是那條小白蛟,良心不錯,還知道特地跑去商湖,在湖底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回散落四方的小玩意兒,也算是葉落歸根,重新返鄉了。有了它,我這趟沙場之行,會穩妥很多。即便是有點意外狀況,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謝石磯也咧嘴笑著。

他開心,她就開心。

看到她笑得開心,陳青牛也笑得開心。

篝火旁,一男一女,兩個人,傻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