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Chapter 96(2 / 2)

戲劇女神 明月璫 5393 字 2020-09-04

霧茫茫看著程越,她才意識到自己在程越的生命里留下過多少的遺憾。

他回來尋夢了。

而她的夢卻已經早早就破碎了,滾燙的心因為落在了地板上,沾染了無數塵埃,現在已經涼得沒有溫度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霧茫茫知道夢碎的痛楚,所以她不願意讓程越再經歷,她願意盡自己的力量,減少他生命里曾經的遺憾。

在這里其實霧茫茫已經徹底的放逐了她自己,她所期望和苛求的,她都已經掐滅了,只惟願自己身邊的人能夠幸福快樂就好。

「好啊。」霧茫茫應道,「可是程越,我……」

「我不在乎。」程越用右手捏了捏霧茫茫的手心,「茫茫,如果你將來和他結婚,我會真心的祝福你,對我來說,只要你幸福,究竟最終這種幸福是不是我給你的,都無關緊要。如果你還能接受我,我將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晚上霧茫茫回的半山別墅,她和路隨的關系已經不再適合住在一起。

打了電話給路隨報備,路隨也沒有任何反對。

霧茫茫失神地看了手機半晌,最後將她給路隨重新特別錄制的鈴音調了出來反復聽。

「限量款先生來電,肚臍癖先生來電,媽咪的乖寶寶來電,第n號相親先生來電,霸道總裁來電,吃回頭草先生來電,心機boy來電,脂肪肝大叔來電,我最愛的先生來電。」

霧茫茫哭得哽咽不止地想,路隨還沒有聽過這段鈴音呢。

她多希望自己在最好的年華遇到路隨,多希望一生只愛過路隨一個人,渴望到甚至不惜埋葬她和程越過去的一切。

只是人生沒有如果,也不會有重來的機會,她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去愛程越,就再也給不了路隨完美無缺的愛情。

或許路隨不在意,他只是希望她能陪著他就好。

可是正如程越所說,將來呢?將來當路隨再也無法滿足,當她回應不了他需要的那種愛情,當他們開始互相傷害的時候又怎么辦?

霧茫茫的強迫症讓她,寧願在這段感情最燦爛的時候終結,也不願意它最後淪落為長滿虱子的華麗外袍。

更不願意,讓路隨再看到她「恐懼焦慮症」發作的丑陋樣子。

美人,自古就最恨人間見白頭。

可是霧茫茫並沒有意識到,她現在所站的位置,就是當初程越站的位置,自私地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卻還打著為了對方好的旗號,擅自決定了對方的需要,而無視了他(她)們真正的需求。

命運何其捉弄人,輪回之中,卻又讓受害者站上了施虐者的位置。

「茫茫,路隨讓人把你明晚要穿的禮服送過來了,你出來看看,簡直美極了。」柳樂維敲了敲霧茫茫寢室的門。

霧茫茫收起手機,去浴室洗了一把臉,這才走出去。

那晚禮服非常飄逸,而且似曾相識,霧茫茫想了片刻,才發現它和她玩的那款游戲里的有一套外觀長得有五分相似。

今年路園聖誕晚宴的主題是cosplay,真是有夠時尚的。

當然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會如十幾歲的小姑娘一樣穿游戲服,這就得考驗設計師的能力了。

既要有那個范兒,還得奢華大氣上檔次。

霧茫茫將晚禮服的料子在臉上摩挲了半晌。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情?」柳樂維問道,雖然霧茫茫泰半時間沒有住在家里,但是柳女士早已經在社交圈里修煉成了人精,怎么會看不出霧茫茫的情緒低落。

霧茫茫笑了笑,「柳女士,要是這次我和路隨又分手了,你會不會掐死我?」

柳樂維靜靜地看了霧茫茫半晌,「說實話,我壓根兒就沒指望過你們能成。」

霧茫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氣得腦梗塞。

柳樂維拍了拍霧茫茫的肩膀道:「行了,別嘆氣了。等你過了這個坎兒,我再給你介紹對象,這一次可別再跟我挑三揀四了,你已經奔三了好嗎?奔三了!」

霧茫茫只覺又受到了一萬點會心攻擊。

女人的年紀大了之後,有時候失戀的痛苦未必比得過她眼角又多了一條皺紋的痛苦。

路園的聖誕晚宴辦得一如既往的成功。

曲終人散之際,有些人也未必舍得離開,反正回家也沒什么人在等待,還不如難兄難弟一起喝酒暢快。

寧崢輕輕碰了碰沈庭的手肘,示意他去勸勸路隨,「這什么情況啊?不是自己說的要養生不喝酒嗎?敢情以前都是在騙我們啊?」

吧台邊上,路隨正一杯一杯的酒往肚子里灌。

「失戀了。」沈庭淡淡地道。

霧茫茫沒有出現在今晚的晚宴上,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一起喝吧。」沈庭朝路隨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路隨看向沈庭,輕輕地和他碰了碰杯,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時候開口笑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對我的x能力居然那么關心?」

沈庭愣了愣,然後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但這一笑又將所有的尷尬都揮退了。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別以己推人就以為我也做不到。」路隨又和沈庭碰了碰杯,然後附耳道:「所以養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養兵千里,只為一時。」

「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寧崢插嘴道。

路隨和沈庭都默契地完全不搭理寧崢。

寧崢自討了個沒趣,總要討回顏面,「路隨,你是不是又和霧茫茫分手了?這回是誰甩誰啊?」

寧崢這就是典型的中二病找虐型。

「分手了,你也沒有機會。想插足,回去練練功夫再說吧。上次沒把你打痛是吧?」路隨道。

寧崢做了個「哦哦哦」的幸災樂禍的表情,嘀咕道:「你不願意跟她結婚,她不甩了你才怪。」

「別以己推人。」路隨不咸不淡地拋了一句。

良久後等路隨走人之後,寧崢才對著沈庭感嘆道:「路隨這意思是,不想結婚的人是霧茫茫?」

沈庭不語。

寧崢打了個響指,「霧茫茫這妞簡直絕了。我就知道自己沒看錯她。」

寧崢一臉的「我喜歡過她,我很自豪」的欣喜。

沈庭看了寧崢一眼,「別想了,路隨今天已經把他的態度表達得很明確了。」

那就是,他們分手了,其他人也別想插足的意思。

霧茫茫的平安夜和聖誕節過得十分無趣,在家里睡了整整兩天,二十六日這天,她起了個大早,挑了衣服,化了淡妝。

柳樂維看見她還有心思打扮,這才稍微放下了一點兒心,「出去約會嗎?」

霧茫茫穿的是一件一字肩大紅色荷葉邊的羊絨裙,襯得她的皮膚白得發亮,整個人都是容光煥發的樣子,也難怪柳樂維會誤會了。

霧茫茫罩上斗篷大衣,「不是,我去去就回。」

有些事情或許可以在雙方的沉默里成立,但證件重新辦理實在太過麻煩,霧茫茫還是得去路宅走一趟。

餐廳里,路隨正在用早飯,只有這個時候來,會有較大的概率可以碰到他。

安妮體貼地上前幫霧茫茫把大衣脫下掛好,霧茫茫道了一聲「謝謝。」

「我來我的證件。」霧茫茫走到路隨的跟前道。

路隨的眼神在霧茫茫的裙子上掃了一圈,「穿這么少不冷嗎?」

裙擺很短,在膝蓋上五公分,一字肩開得很寬,整個肩膀都露在了空氣中。

非常漂亮,但也的確不耐寒。

「我上去拿證件了。」霧茫茫沒有回答路隨的話。

手里握著證件,霧茫茫從樓上走下去的時候,好像已經沒有借口再逗留。

路隨很紳士地將她送到門邊,霧茫茫微笑著朝他揮了揮手,「你保重。」

路隨看著霧茫茫走了兩步,才緩緩開口,「茫茫。」

霧茫茫轉過身,也不知道自己心為什么驟然就跳得加快了速度,其實結局已經注定不可能改變了。

「茫茫,你要記住,一直都是你不要我,不是我離開你。」路隨道。

霧茫茫想哭,卻又覺得這是自作孽,根本不配流淚再徒惹路隨難受,她說不出話來,只能點了點頭,匆匆上了車。

接下來在這一年快要結束的這幾天里,霧茫茫做了很多事情,或者說是幫程越做了很多事情。

他們一起去當年那間西餐廳吃了一頓飯,真是奇怪這家西餐廳居然屹立了十幾年還沒有倒下,完全可稱奇跡。

他們還一起去了新建的游樂園,票價之於今日的他們來說當然稱不上貴,但是當初程越是死活不願意陪霧茫茫去的,他的借口是太幼稚。

然後他們還去了電玩城,程越去跳舞機上跳了一支舞,男生跳這個已經比較稀罕,而程越又玩得特別厲害,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節拍,姿勢瀟灑又漂亮,周圍的初中、高中小女生都冒出了星星眼。

很多人給他鼓掌。

霧茫茫笑得直打跌,「你當年不是死活不跳的嗎?」

程越當初可是個小古板,堅決是不肯跳舞的,更不可能當著許多人的面跳舞。

「當初你一直說想看我稱霸跳舞機。」程越抹了抹額頭的汗水,霧茫茫伸手將自己的手帕遞過去。

程越有些遺憾,那個會命令他低頭,為他擦汗的茫茫好像已經消失了。

再然後,程越送了霧茫茫一個鑲滿水鑽的發夾,「當時你看了它很久,不過現在那個牌子已經沒有那一款了,這一只是我能找到的最相似的。」

霧茫茫低了低頭,眼淚就落到了地上,氤氳成一個小小的水潭。

曾茹綾看著樓下給霧茫茫送早飯的男人換成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只是簡單地張了張嘴表示了一下驚訝,然後道:「我早該想到的。」

「這個也是個大帥哥啊,比你小舅舅年輕吧?」曾茹綾愉快地吃著程越送來的雞腿卷。

「吃你的吧,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嗎?」霧茫茫飛快地在電腦上敲著字,一大早就開始寫論文了。

「這回什么關系啊?青梅竹馬?」曾茹綾問道。

「算是吧。」霧茫茫輕嘆一聲。

「你知道你在我們學校這名聲都快趕上交際花了嗎?」曾茹綾又問。

霧茫茫臉色絲毫沒變,她的名聲不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願將來她成滅絕師太的時候,能讓大家為之改觀一下。

「不過我看你對他好像沒什么勁兒啊。」曾茹綾碰了碰霧茫茫的肩膀。

霧茫茫不語。程越列的單子上,就有一條是想給她每天早晨送早餐的。

因為上高中的時候,程越的早餐、午餐都是霧茫茫包了的,她自己上網查的,按照營養學搭配,每天讓阿姨做了,帶給程越吃的。

霧茫茫默默地想了想,好像這些事情她都沒有為路隨做過,如今想起來,真是覺得對不起他。

只但願他將來可以遇上一個,心里從來沒有過其他男人的女孩子,健康而樂觀的女孩子,把所有的最純粹的愛情都捧給他。

時間走得越來越快,程越列的單子上,沒做的事情也越來越少。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程越送霧茫茫回宿舍時道:「我們從來沒有一起過過情人節。情人節那天玫瑰花賣得可真貴,我不想加重我媽的負擔,又不想然你看輕我,所以每一年的情人節我都告訴你要在家里幫我媽做事兒。」

霧茫茫笑了出來,「你不用幫我回避某些回憶。」

程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額頭。

記得有一年,程越再次拒絕霧茫茫共度情人節的要求後,霧茫茫逼問了他半天,程越終於忍不住撒了個謊,說要幫他媽媽上街賣花。

真是中二的少年和少女。

那一天,霧茫茫破天荒地收下了所有追求者送給她的各色玫瑰,提著一大籃子的玫瑰花,在本城高檔餐廳的樓下叫賣。

她的花賣得很快,誰讓賣花姑娘長得那么漂亮呢。

猶記得那年冬天額外的冷,霧茫茫一邊凍得跳腳,一邊呵著手收錢,但心里卻有一團火再燒。

她想通過行動告訴程越,她不會瞧不起他,她可以跟著他一起賣花的,只要他們在一起。

霧茫茫站在街頭,一張一張地數著錢,她數錢的動作有點兒慢,因為手凍僵了,而且本來她就不擅長數錢。

她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想著把折疊錢交在程越手里時,他的表情。應該會很感動吧?

會不會很心疼地把她的手拉入他的懷里取暖呢?

想一想,就覺得開心得快要死掉了。

而命運的窗口其實在那時候就為了路隨開了一個小小的窺探的縫隙。

那天,他和某位女伴正坐在那間高級餐廳里吃飯,靠窗的位置。

穿著粉色大衣,帶著白色絨絨帽的漂亮小姑娘,很快就吸引了他和那位女伴的注意力。

為了行文方便,姑且成為a小姐吧,因為即使讓路隨來回憶,他大概也想不起這位小姐的姓名了。

a小姐說:「那小姑娘長得挺漂亮的呀,氣質也好。」

路隨淡淡地掃了一眼,他對小女孩不感興趣。

a小姐嘆息一聲,「真是可惜了。」

路隨沒說話,等著a小姐繼續沒話找話說。

a小姐看著數錢數得眼睛都笑彎了的霧茫茫道:「生得漂亮的小姑娘,太容易走捷徑了。」

呃,忘了提了,a小姐才華橫溢,能力卓著,但長相嘛頂多只能掛個「大方」。

路隨笑了笑,再看了霧茫茫一眼,然後道:「小姑娘家境不錯的,出來賣花體驗人生的。」

「我不信,我們來打賭。」a小姐道。

路隨沒有同意,「沒什么想要的彩頭。」

a小姐卒。

而霧茫茫呢,可以想象,她賣花的事兒,不僅沒讓程越感激她,反而讓小情侶冷戰了三天,最後以霧茫茫去彎腰低頭道歉而告終。

程越道:「我真是蠢,這輩子大概再也找不到能為我在冬天賣花的女孩兒了。」

霧茫茫笑道:「都挺蠢的,我居然把其他男生送我的花拿去賣,還沾沾自喜地把錢拿去給你。我當時智商應該是負數吧?」

程越想了想,「大概是吧。」

巧的是今年的二月十四日依然特別寒冷,城里的氣溫晚上難得地降到了零度以下,天空飄著雨夾雪。

霧茫茫坐在訂好的餐廳里等程越,她已經知道程越要做什么了。

她無意間在他掉落的購物小票上看到了價值不菲的鑽石戒指。

只可惜她已經無力再回應。

能陪程越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等待他,送她一支她盼了很多年的紅色玫瑰。

然後說一聲謝謝,謝謝他這么多年來都沒變過的愛情。

也要說一聲抱歉,她沒能遵守她年輕時許下的一生只愛他一個人的諾言。

如果想要補償的話,霧茫茫希望程越可以重新愛上另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生一堆小娃娃,幸福而快樂的生活。

這也是她最想要的原諒了。

於程越是這樣,於路隨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