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2 / 2)

嫡妻名分 為伊憔悴 3390 字 2020-09-07

錢婆子聽秀菊說二人要喝酒,就摘了黃瓜,和小蔥,拌了個爽口的黃瓜絲和小蔥麻油拌豆腐,端上去。

綉菊去院門口看著人,尼姑庵清凈之地,清規戒律多,忌喝酒吃肉,讓人看見,雖不說什么,徒增尷尬。

王月容也不讓沈綰貞,自己端起壇子倒酒,滿碗就大口喝,喝急了,差點嗆了,咳了兩聲,小紅爬到炕上,給主子拍背,沈綰貞想取下她的酒碗,她搖搖手,「不礙事。」又喝了兩大口。

沈綰貞怕她喝醉,攔也攔不下,就拿話岔開,「姐姐有心事,不妨和妹妹說說,酒慢慢喝,不急。」

王月容不勝酒力,臉頰酡紅,苦笑,吐出一句,「我和他和離了。」

沈綰貞驚愣下,「這次你回去就是為辦這事,不是回娘家?」

「他要續娶,他不想,還戀著那妾,可他父母不答應,我娘聽到這個信就病倒了,我爹為這事,跟我斷了關系,說今後不在供給,任由我自生自滅。」王月容臉上帶著醉笑,慢慢眼中泛起潮霧。

「這次回去,我見到他,我看出,他恨我,什么也不想跟我說,只想快點擺脫我,妹妹,你知道他冷漠的眼神,我看了心有多痛,比拿刀殺我都難受……。」

王月容淚水『啪嗒、啪嗒』落在握著的酒碗里,沈綰貞手從桌子上伸過去,握住她冰涼指尖,「沒事了,都結束了,忘了吧!」

「我的心像撕裂一樣,妹妹知道這種痛嗎?妹妹不會像我這么傻吧?」王月容邊說,眼淚一個勁往下落,像斷了線的珠子。

沈綰貞搖搖頭,「若愛人是這樣,不如不愛。」

「可是我的心放出去,已經收不回來了,妹妹。」王月容伏在桌案上大哭,沈綰貞看她雙肩在抖,下地走過去,緊緊摟住住她。

沈綰貞陪了她一晚,睡在西間屋。王月容醉得一塌糊塗。

次日,酒醒,王月容像是整個變了個人,小院里再也聽不見她爽朗的笑聲,多數時候她都默默的,坐著想心事。

王月容的兩個小丫鬟年幼,害怕主子憋屈出病,走來求沈綰貞勸勸她主子,沈綰貞搖搖頭,這種事除非自己放下,否則,誰都幫不上忙。

微收煩暑。一葉驚秋,沈綰貞喜歡上清靜無憂的日子,大早上起來,她往小院里一站,看錢婆子侍弄她的小菜園,挑長得肥壯的小蔥,擼了一大把,朝沈綰貞樂呵呵地道:「少夫人,這蘸醬菜一日不吃,吃飯沒滋沒味的,飯都吃不下。」

「庵外面空地待來年,老奴早點下手,都拾掇出來,一夏天的吃的盡夠了,還能供上這庵里師太一些吃的。」錢婆子笑呵呵地,嘴一直未合攏過。

「媽媽想種什么?」沈綰貞看著庭院一片綠油油的,黃瓜、小、蔥、生菜、尖椒漲勢喜人,也愛上這片小菜園子。

「王姑娘也起來了。」錢嬤嬤眼光越過她,對著她的身後滿臉堆笑問。

沈綰貞回頭見王月容不知何時悄悄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那方小菜園,不知想什么?

這時,『啪嗒』一聲,就見西牆拋入一塊石頭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緊接著,西牆根又落入兩枚石頭子,小紅從屋里出來,直奔西側角門過去,天早,角門門栓未下,小紅拉開門閂,走出去。

不一會,小紅嬉笑著進來,手里捧著一大包東西,也不避諱沈綰貞,沈綰貞從巧珊口中知道一些緣故,「這是他送來的,一大包點心,昨兒他下山辦事買的,特特趁新鮮給姑娘送來。」

王月容面容如水洗般的平靜,唇角動了動,沈綰貞知道她還忘不了那個人,可門外的這個人也忘不了她。

她從巧珊口中知道,常了找她的是清風觀一個道士,不是正經道士,也算半路出家,沒有剃度,帶發修行,巧珊說得挺感人,那道士本來是個讀書人,家中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從外省走親戚到京城,來清風觀進香,在周圍山中游玩,遇上一條毒蛇,腿被咬了一口,這種蛇乃劇毒,若咬人半個時辰就斃命,正巧王月容看見,把他拖回庵中,救治及時,他才幸免一死,也不回家。就此出家當了道士,時不時來送東西,看她一眼。

秋色轉濃,草木漸至枯黃,一陣秋風,卷走樹枝枯葉,落了一地金黃。

夜晚山里涼,早早屋里就燃起炭火盆,綉菊守著燭火,納鞋底,今冬給主子做一雙厚實的棉鞋穿。

沈綰貞手捧書卷,在燈下看書,偶爾抬起頭,茫然望向窗外,會想起那個人,他現在哪里,過得好不好,心里就滾過一陣熱。

次日一早,她起身,開門出去,閑閑踱步到後院,靜靜地,只有腳下踩著枯黃的葉子,沙沙聲,她又攀上牆頭,朝牆外望,滿地金黃,秋風過,落葉紛飛如雨,她輕嘆一聲,心里某個角落,為他保留。

沈綰貞寂寞地走到前院,看一個小尼姑掃院子,閑聊道:「師傅好幾日沒見?」

「上山砍柴草,留待冬天生火做飯,一垛垛碼好,堆滿半個院子。」

秋已近尾聲,滿目蕭索,陳升家的又來了一趟,送些過冬的棉衣。王月容娘家的人再也沒來過。

這日,閆婆子來了,帶來兩個鋪子半年凈掙的錢,去了本錢,足有五十兩銀子,閆婆子道:「豆腐坊生意不錯,錢寬人厚道,口碑好,人們都願意去他那里買豆腐,雜貨鋪也比原來生意好多了,在辛苦兩年,積攢點銀錢,換兩間大一點的門面,別說供這幾個人的吃喝,還能有富余。」

沈綰貞慶幸伯府對她這點嫁妝沒看上眼,她有些貼補,日子好過。

沈綰貞把銀錢收好,放在一個匣子里,鎖上,庵中吃住現成的,使費不了多少,填補點有限,這些銀子攢著,置辦鋪子用。

「妹妹在屋里嗎?」王月容聲兒隔著簾子傳來。

「在,姐姐快進來。」沈綰貞用手劃拉一下賬本,趕著收拾起來。

閆婆子有眼色地打起簾子,王月容進來,見閆婆子道:「媽媽來了?「

閆婆子端正地行了個禮,「姑娘好!」王月容已和離,眾人改口喚姑娘。

閆婆子看她有事,識趣地出去,沈綰貞就招呼她坐炕頭,炕頭燒得熱。

王月容摸摸炕滾燙,「妹妹燒火了?」

「驅驅寒氣。」沈綰貞是最不喜陰冷潮濕的,早早就讓人把炕燒熱。

沈綰貞怕她嫌太熱,拉過一鋪小褥子,給她墊在身下,綉菊也不在跟前,親自給她斟了一碗熱茶水,遞給她手里。

王月容雙手握住茶盅,躊躇著道:「妹妹,我就要走了。」

沈綰貞一愣,「姐姐要去那里?」

「去鄉下住。」王月容低低地道。

沈綰貞知道她母親上秋時沒了,她得信回去,父親不容她見,她哭得死去活來。

母親一沒,她更是徹底和娘家斷了聯系,庵中不是白吃住,按月交銀子錢。

「鄉下有親戚?」

「一個遠房親戚。」王月容咬唇道。

「幾時走?」

「大後兒。」

「小紅和小青也跟著去嗎?」

王月容搖搖頭,現在她已不是什么大小姐,還配使兩個丫頭,她比丫頭命都不如。

「後兒妹妹送你。」

沈綰貞盤算著送她點衣物,銀兩。

是夜,勞累一日,庵中的人們都熟睡了,誰也沒有想到,一場可怕的災難已經降臨。

相隔著不遠的道觀,一個小道士出來出恭,突然,發現,抱月庵方向天際一片通紅,火光照亮了半邊天,嚇得死命地往道觀跑,這秋季干燥,一燃起火災,就不可收拾。

大火整整燒了一夜,若不是清晨最後那場秋雨,只怕整個山都不能幸免

慈寧宮

安陽王趙世幀一早進宮請安,正好皇帝趙世賢和皇後李氏也來給母後請安。

趙世幀給母親行禮,又拜見皇兄皇嫂。

坐下剛說一句話,就有個小太監匆匆跑入,跑得氣喘噓噓,上殿一跪,「稟皇上,太後,不好了,西山抱月庵昨半夜失火,火燒到天明才被撲滅。」

「燒得怎么樣,人呢?」皇後關切地問。

「整個抱月庵燒盡,一片廢墟,人不知所蹤。」

太後嘆一聲,「這么大的火,人怕是…..」

太後話音沒落,就見安陽王趙世幀一頭沖出大殿,招呼都不打,太後和帝後均愣住,皇上反應過來,急喚道:「快,快,跟著他……」

趙世幀沖出皇宮,宮門外拉過馬,翻身上馬,狠命地打馬,雪白

赤兔馬四蹄騰空,飛奔出去,追出來的侍衛想攔,看他像瘋了似的,嚇得趕緊讓開道,隨後上馬跟去。

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趙世幀全然不顧,打馬狂奔,赤兔馬

四蹄如飛,耳邊山風呼嘯,雨絲打在臉上,身上,他渾然不覺,頭腦里只有一個念頭,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心底一個聲音狂喊,「你一定不能有事…….」

趙世幀一口氣沖到抱月庵,翻滾下馬,放眼一望,身子一動不動,定在那里。

整個一片灰燼,眼前殘垣斷壁,已經沒有抱月庵的影子,周遭一片死寂。

這時,大雨滂沱,他站著,像木雕泥塑般,任雨水順著臉頰、身上流淌。

許久,皇宮侍衛趕到,他還站在那里,眾人趕上前,喚了聲,「王爺」

他身子直直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