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均知道自己現在難有勝算,僵持許久,他終是先開了口。
我笑道「本相答應你的事,本相自不會食言。你弟弟現下正在白旭書院念書,那兒多得是名師大儒,定會好好教導他的。」言於此,我看著他「圖州一戰,葛將軍甚是英勇,本相自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誇贊將軍一番的,希望令弟將來也如將軍一般智勇雙全。」
葛均握緊韁繩,他冷冷盯著我的眼睛,似乎隨時想要將我斃於劍下,然而我卻並不感到害怕。
他不會,我知道。
弦拉得太緊就會崩斷,人也一樣。我見他也領會到我的意思了,便緩下語氣「你放心,我不會以此逼迫你做什么。」
言罷,我放下車簾,一敲車壁,馬夫揚鞭,馬車就從葛均面前急掠而過,徒留滿地雪泥蹄印。
未防朝中生變,我不顧王捷的阻攔,一路快馬加鞭,僅用了一個月就到了京城。
京城正逢乍暖還寒時,護城河的水已沒了薄薄的冰層,遠處的草地上也添了些許新綠,樹梢的尖枝上冒出的嫩芽透著暖暖的春意,所有景象都是那么的生機盎然。
我踏著這一路的春景走進金鑾殿,殿上,群臣林立,帝王威嚴,所有人都看著我,我就在他們的目光下一步步靠近那高高在上的金輝帝座。
「微臣參見皇上。」我恭敬行禮。
岑帝抬手「愛卿不必多禮。」
我起身。
「愛卿一路奔波,圖州離京城甚遠,怕是吃了不少苦。」岑帝開口。
我俯首「為國效力,微臣無苦可言。」
岑帝欣慰地看著我「愛卿所言,果為百官表率。你命人加急呈上的折子,朕看了,此次圖州叛亂,雪災瘟疫,你都處理得很好,是朕看重的人才。」
我將頭又放低了一點。
岑帝看著我謙恭的樣子,心里愈發滿意,臉上也有了明顯的笑意,他說「圖州叛亂朕不放在眼里,朕最欣賞你的,是你目光長遠,能提前預測往後即將發生的災難,雪災鬧瘟疫時,能當機立斷,不因婦人之仁而葬送最好的時機。」
心中一凜,我不敢有任何異動。
「愛卿,你初任丞相之位,便能得如此的功績,說吧,你想要什么賞賜?只要朕可以給的,朕都能滿足你。」岑帝笑著看著我,眼中暗光閃爍。
我跪地,道「微臣雖資歷淺薄,才能有限,卻早已立志要為國家,為皇上奉獻自己一生的力量。蒙皇上賞識,給微臣這么一個施展所學的地方,微臣已感激不盡,別無他求,亦無需賞賜。」
岑帝站起身,他從龍座上走下,走到我面前。
將我虛扶起身,他笑道「愛卿總是這樣不驕不傲,有時候還真是讓朕感到頭痛呢……這樣吧,朕今日就把這個東西賜給你。」岑羲親手解下自己腰間佩戴的一塊龍形玉佩,他遞到我手上「朕相信愛卿會喜歡朕給你的這個賞賜的。」
我不敢抬頭看岑帝,因為我的余光已經掃到了他給我的玉佩。
「皇上,你不能把這塊玉賞給沈青枝!」位列群臣之首的裴太傅終於忍不住了,他不顧君臣之儀,跳出來大聲阻止。
裴魯這么一喊,朝堂之上頓時一片死寂。
岑帝緩緩將視線移到裴魯身上,臉上的笑意漸漸被怒氣取代,群臣瑟瑟,就等著皇上的雷霆之怒。
「謝皇上恩賜。」我高聲謝恩,坦然地接過玉佩「微臣定不辜負皇上的厚望。」
岑帝被我這么一喊,驚得回過神,臉上的怒意被壓下去不少。
岑帝看了我一眼,遂回身坐回龍座。
這么一打岔,裴魯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放肆了,可真要讓我輕易得了這玉佩,他又心有不甘。
八十五歲高齡的裴太傅當著群臣的面,扔了拐杖,直直跪在了岑帝面前。
他聲淚俱下「皇上,那枚雕紋曦龍玉是歷代皇儲所繼承下來的,其意義非同一般。沈相不過是立了小小的功勞,且年紀尚幼,資歷尚淺,性情不定,既無豐功偉績,又無蓋世之能,怎能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賜給她呢?老臣懇請皇上三思,懇請皇上三思……」
所有朝臣全部跪了下來,可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這其實也算不上是黨派之爭,因為龍玉的意義實在太重要了,只要是在朝中待過幾年,沒有人不知道它是歷代帝王暗藏傳位遺詔的載體。
龍玉,帝王的象征。
恐怕就連太子殿下都未有如此殊榮。
裴魯見皇上無動於衷,他立刻將矛頭指向我,語含呵斥道「沈青枝,你有什么膽子敢接下此物?果然是宵小頑童,膽大妄為,目無朝綱!」
這句話估計早就憋在裴魯心里好久了,今日正好借此發泄出來,想必他雖現在滿面激憤,內心卻是痛快的。
「裴太傅,你我畢竟同朝為官,本相雖敬您乃三朝元老,又是高齡白發,可你不要當本相是那軟綿綿的柿子,想捏一把就捏一把!該如何稱呼同僚,裴太傅若是年紀大了,不記得了,本相不介意親自告訴您一遍!」
裴魯瞪大眼睛看著我,他渾身發顫,臉色漸漸變得通紅,起起伏伏的胸口昭示了他現在有多么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