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江南煙黛雨如是(二)(2 / 2)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我竟然就在這晃悠中睡著了,當王捷將我喚醒時,我只覺得頭暈目眩。

「府里有大夫,相爺還是進屋休息吧?」孫滬擔憂地看著我。

「可我還沒好好到處瞧瞧呢。」我有點不甘心。

王捷知道我的意思,他道「屬下先替主子四處看看,主子大可邊養傷邊慢慢觀覽。」

孫滬也道「相爺,你便是不想著自己,也該想想夫人才是,夫人這么久沒見到你了,相爺也不想一見面,就讓夫人擔憂相爺的身體吧?」

我的眸光閃了一下,望了一眼孫滬和王捷,最終同意先讓大夫來看病。

「這馬一路隨本相奔波,是有恩於本相的,你帶它去馬廄休息,記住,要好好照料。」我對馬夫說。

馬夫點點頭,拉著馬車就隨家丁往馬廄走。

孫滬松了一口氣,他前走一步,迎著我進了「沈府」。

時間就像是永不止息的流水,一個不留神,我的眼前已由白天轉為了深夜。

批閱完最後一份奏折,我擱下趣÷閣。

都是些向皇上彈劾我的折子啊,竟然一點新鮮事都沒有。

悠悠嘆息一聲,我站起身,准備熄燈睡覺。

「受了那般表彰,怎的還這么唉聲嘆氣?」

一道修長的人影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明明滅滅的燈光打在那人臉上,只讓人覺得有星光也跟著進了房間。

我抬頭看向來人,眸光頓了下。

「太醫院的人說,你的傷口至今未愈,還感染了風寒,身體很是虛弱。」那人走近我「現在瞧著,太醫院里的人果然都是些酒囊飯袋,白食俸祿。」

「太子殿下。」我對著來人行禮,心里卻不免有些忐忑。

我知道岑羲會來找我,可我卻沒料到他竟然今晚就來了。

岑羲眯眼看我,隨即冷笑了下。

「殿下深夜找微臣,是有什么事么?」我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地樣子。

岑羲靠近我,眼神冷了又冷,聲音透著一股不可說的暗沉「你不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么么?」

絲絲恐懼像是蠱蟲般鑽進我的血液里,直直鑽進我一直綳緊的神經,我感覺渾身冷得發顫,可我不敢怯懦一下。

他是來殺我的,我知道。

我拂衣,重新坐在了桌案旁。

「殿下若是來尋龍玉的,自可殺了微臣打道回府了,龍玉微臣是不會給您的;若殿下深夜光臨是為了探望微臣病情的,微臣一切都好,只是現在需要休息了,殿下還請先回罷。」

看著神態自若的我,岑羲遲疑了。

他沒有馬上動手,反凝視了我許久,直到我胸口一痛,吐出一口血來,他才幽幽開了口「芹琳香的毒一向很快,你確定還要拿著那塊對你來說毫無用處的龍玉么?」

我慘白著臉將嘴里殘留的血液一次吐了個干凈,然後若無其事地用衣袖擦了擦嘴。

「能勞動傳說中千金一截的毒香,我不覺得虧。」我看著他,嘴角往上勾。

「你不是不識時務的人。」岑羲看我。

我笑著搖頭,食指一指案桌角落上的一個普通的青瓷碗「僅僅是一碗治傷寒的葯而已,總共就有三十一人想要在里面加點料。岑羲,我若是識時務的人,我早就該死了,哪輪得到你親自動手?」

岑羲沉默。

天上的明月在一點一點偏斜,我臉上的神色愈發痛苦起來,可我什么都沒說,只是顫抖著手拿起趣÷閣在寫信。

暈開了十九個字後,我終是胸口一窒,倒了下去。

余光中,岑羲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看著我。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為什么我分明知道岑羲終有一天會與我刀兵相見,他終於會容不下我,可我卻對他一點兒也怨恨不起來,甚至我有時候會想,若我的生命會有一個終結,那個終結是他,也挺好。

當第二日的旭陽從我書案前的窗戶上徐徐升起的時候,我心里只有兩個字——犯賤。

「相爺,我可以進來么?」孫滬在房門外敲了敲門。

我看著一片整潔干凈的房間,應了一聲「進來吧。」

孫滬是端著葯碗進來的,他把葯放在我床邊的案幾上,便走到書桌旁捧起我昨日批閱好的折子。

「咦?」孫滬疑惑「相爺昨日怎么記得將趣÷閣放在洗趣÷閣硯里了?」

心下一驚,我佯裝迷糊道「許是昨日累極,夢游時扔了進去罷。」

對於我的隨口敷衍,孫滬不置可否。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後直接抱著厚厚的折子,四處一點一點打量起來。

我看著他的動作,只覺得胸口里的心臟像是要從體內跳出來似的。

忽然,孫滬像是發現了什么,他皺著眉蹲下身。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