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顏悅色第9部分閱讀(1 / 2)

和顏悅色 作者不祥 6018 字 2020-09-08

愛上她的那一天。

「雲少爺,你的葯好了,一共五兩銀子。」

誰買了這么貴重的葯?來看病買葯的諸人皆向說話的伙計看去,悅眉更因那聲雲少爺而震愣。

他就站在她身邊,溫文爾雅,俊逸沉靜,雲世斌還是沒變,甚至還以過去在雲家染坊的那種柔和目光看她。

她刻意往旁邊移開兩步,向伙計問道:「我要的東西還沒好嗎?」

「姑娘,抱歉,青礬短少了,正往後頭倉庫取來了。」

「雲少爺,這給少奶奶的葯方需按時煎服,六碗水煮成一碗……」

伙計盡責地交代服用方法,然而雲世斌卻置若罔聞,只是看著她。

「悅眉……」他終於開口喚她,聲音有著明顯的躊躇。

「雲大少爺有事嗎?」悅眉也不看他,就淡淡地問道。

「多謝你寫下配方給馥蘭,謝謝你。」

「嗯。」

「對不起。」

對不起哪一樁呢?就算他語氣低微,帶著沉重得不得了的歉意,悅眉還是懶得理會他。這不是反目成仇,而是根本不當他是一回事了。

「我以馥蘭的名義,捐給粥了五百兩銀子。」

「我聽說了。這是好事。」

「你的氣色很好,我很……」雲世斌的話哽在喉頭,竟像是哽咽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悅眉煩了,又往旁邊挪了一步。

「古大叔他上個月過世了。」

「什么……」悅眉震驚地望向他,迭聲問道:「為什么?他年紀是大了,可身子骨還硬朗,怎么會這樣呢?」

「他從去年冬天就一直病著,才過年,就捱不過了。」雲世斌從懷里掏出一個紅色小布包,放在櫃台上,憂傷地道:「他本想上京城看你,將這東西親自交給你,可是來不及了。」

「這是什么?」悅眉走回他身邊,紅了眼眶問道。

「送信的家人說,古大叔臨終前交代,耿大叔曾經托他,怕你出嫁時沒有長輩送禮,要他將這枚戒指藏著,等你嫁人時再拿出來給你戴上。」

悅眉顫抖著打開布包,里頭躺著一枚厚重朴拙的金戒指。那是爹送給她的出嫁禮啊,古大叔不負老友所托,小心翼翼珍藏了幾年,如今終於送到她的手上,可是……爹早就走了,而古大叔也走了……

她淚水奪眶而出,滴滴掉落捧在手心里的戒指,小小的戒指竟有著極為沉重的分量,壓得她心口好痛好痛。

雲世斌眉頭深鎖,雙拳緊握,靜靜地望著流淚的她,而葯鋪子的其它眾人也在看著他們。

「古大叔的後事都辦好了,你不要難過。」好一會兒,雲世斌才沙啞著聲音安慰道。

「謝謝。」該道謝的還是得謝,悅眉收起戒指,拿帕子抹凈淚水。

在她將小布包塞進口袋時,她突然覺得不對勁。雲世斌又不知道她今天上葯鋪子,怎么就將戒指帶在身邊了?莫非……

「你怎能將我的東西藏在你身上?」她恍然大悟,立刻變了臉色,不客氣地指責道:「既然人家送來京城,你怎地不要他直接送到祝府?你自個兒藏起來做什么?你已經是成親的人了,還藏著別的姑娘的東西,這樣做對得起大少奶奶嗎!」

「我以為帶在身邊,好像……能為你做點什么……」

她猜得沒錯。他並非貪圖這枚小戒指,而是對她懷有難以言喻的歉疚和……舊情?

她快刀斬亂麻,繼續不留情分地道:「或許你過去是喜愛我的,也或許你是逼不得已才陷害我,但現在無論如何,你都是大少奶奶的夫君了,她是一個很好的人,你不能辜負她。」

「悅眉,你還是沒變。」雲世斌露出苦笑,拿起櫃台上的葯包,神色鄭重,有如發下重誓,堅定地道:「你放心,我雲世斌今生今世絕對不會辜負馥蘭。」

搞不懂他了。既然愛老婆,那干嘛又藏著她的戒指?

悅眉沒有看他離去,就瞪著櫃台等她的明礬。呵!她剛才簡直就像是好事的三姑六婆,雲世斌和董馥蘭有什么感天動地的情愛糾葛,那也不關她的事,最好他們夫妻吵架時,千萬別將她搬出來就好了——一想到此,她不禁感到好笑,真是典型的九爺說話方式啊。

九爺!她按著怦怦跳動的心臟,逸出柔美的笑容;這里再也容不下其它男人,只有九爺了。

夏夜沉寂,月色疏淡,房間人影交纏,熱情如火。

「噢……」她迎上他強烈的欲望,一臉的汗水淚水,終於捱不住了,緊緊抱住他健壯的身軀,逸出嬌膩的呻吟。

男人猶如火上加油,他雙手用力揉撫她軟嫩顫動的渾圓,凝視她因痛苦而緊閉的眼眸,以更粗重的喘息回應她,身體的動作也越來越激烈,毫不憐惜地沖擊身下的嬌軀。

「九爺……」她因極度歡愉而啜泣了。

「眉兒,眉兒啊……」

他呼喚著她,趴倒在她身上,完完全全釋放出所有的熱能。

悅眉攤軟了,淚水奔流而下。他帶給她的一切太過震撼,不管是第一次,還是今夜已經數不清的第幾次,每一回都是一種冒險,他總是那么激狂熱情,她永遠不知道他會如何愛她……

是愛嗎?她嘴角一牽,幽幽地帶淚笑了。她心疼啊,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可能還很困惑的九爺。

她伸手撫弄他汗濕的頭發,輕輕觸摸他晚上就冒出來的胡渣。

「眉兒……」祝和暢喚著她,握住她的柔荑,抬起頭,這才發現了她的淚,立刻緊張地親吻她,問道:「會痛嗎?」

「不會。」她貼著他的臉,微笑搖頭。

怎么不會?祝和暢心口一疼!他到底是瘋了還是狂了啊!明知她是初嘗人事滋味的處子,他卻總是放縱自己的情欲,大肆「蹂躪」這朵初綻的苞蕾,他還是不是人呀!不如揮刀自宮算了,免得繼續讓她受苦。

「九爺,你怎么了?」悅眉撫開他緊皺在一起的眉頭,柔柔地笑道:「咬牙切齒的。累了就睡吧。」

她在在的一切都令他沖動,即使只是這么一個小小的撫觸動作,就令他口干舌燥,立刻拉下她的雙臂,再度壓在床上,鼻息又變得濁重了。

不!笨蛋才自宮,眉兒是他的,他要好好疼他的眉兒……

「九爺,不要了,好不好?」悅眉輕輕顫動了,她實在無法再承受他的g情了,而且……「明日一早就要出門,早點睡,養足精神。」

望著那張疲倦柔弱的紅暈臉蛋,祝和暢又心疼了,移開了重壓她手腕的雙掌,再緩緩地抽離了她,拿起被子掩上她赤裸的身子。

才看到她白皙的胸部,他又想去碰她,只好閉上眼睛,硬起心腸轉過了頭,這才硬生生抑下了再度侵占她的渴望。

這是怎么回事?他坐在床邊,猛揪一頭亂發。他不是精明能干、冷靜處世的祝九爺嗎?怎么會變成了一頭見了女色就亂咬的野獸呢?

雖說「食色,性也」,可瞧瞧現在的他,既想好好疼惜眉兒,又想將她據為己有;白天要見到她,晚上也要她寸步不離……老天!她還是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啊,他的行為跟強擄民女的滛棍有什么兩樣!

更何況這屋子里還有叔兒嬸兒祝福六只眼睛在看,外頭伙計也會傳講,為了她的名聲,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九爺,做什么又揪頭發了?」悅眉伸手過來。

「眉兒!」他握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道:「等我這趟出貨回來,我們就成親。」

「好。」

「你不問我,喜不喜歡你?」她的回應干脆,倒令他愣住了。

「我問得出答案嗎?」她嬌笑迷人,臉頰暈染著兩朵紅雲,直截了當說道:「可眉兒很清楚,我愛九爺。」

「愛……」祝和暢一碰到這個字,立刻自動剔除,想都不想,更沒意會到她的嬌羞神態,只是淡然地道:「我必須給你一個名分,我們既然有夫妻之實,就該有夫妻名分。」

雖然已知他發誓不再愛女人,但那冷靜的語氣還是讓悅眉略感失望。沉沉的倦意掩來,她拍了拍他的枕頭,拉攏好被子,轉過了身子。

「嗯,等回來再說,好晚了,快睡了。」

祝和暢仍盤腿坐著。他還在談婚事,她就突然背過身子,不再理會他,好像給了他一記悶棍,明顯地拒絕了他的「心意」。

喝!他是胸襟開闊的男兒,何必跟小女子計較?可是……可是呀,他郁結在胸口整整一天的悶氣是不吐不快了。

「你今天去買明礬?」

「是啊,我在貨行不就跟你說了。」她含糊地回答。

「你在葯鋪遇到雲世斌,為什么不說?」

原來是為了這樁啊!悅眉好無奈,轉回身子看他,難怪九爺板著臉孔回家,也難怪他今夜特別粗野,更難怪他一副判官審訊的模樣了。

「沒機會說啊,你很晚才回來,一回來就拉我到這床上,剝了我的衣服……」她說著,臉就紅了。

「你怎么會沒機會說?我剛回來時,叔兒還在問我事情,拉你過來的路上,你也可以說,還有脫衣服時……」

「有的事情也要看情況說,我要是說古大叔過世了,我心頭難過,你衣服還脫得下去嗎?」

「你難過怎不跟我說?難道雲世斌能安慰你,爺兒我就不行嗎?」

悅眉坐了起來,拿被子掩住裸露的身體,耐著性子道:「我知道你累了,想讓你放松睡個好覺,所以不說這件事,明天有空再說。」

「那雲世斌拿了什么東西送你,你干嘛感動得哭了?」

「九爺……」悅眉瞠大眼眸,吃驚地看他。「你既然跟在我後面,為什么不大方走進葯鋪,看看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我就是看到你們在敘舊,不好意思進去打擾。」

「九爺,你怎會有這種想法?」悅眉心頭一窒,好像讓沉重的石磨給輾了過去。九爺不是最了解她的嗎?「這一年多來,你也知道我的轉變,我對他早就不留舊情了,你完全明白的。」

「他送你東西……」

「那是我爹留給我的金戒指,在這里。」她說著就彎下身子,撈起了丟在地上的衣衫,往口袋摸出小紅布包。

「哼,你大可推給你死去的爹,反正沒人證明!」

「九爺!你太過分了!」她痛心地喊了出來,淚水跟著進流而出。

她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愛他,身子給了,心也給了,就是為了全心全意去填補他的傷口,可她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感情和耐性了?

她從來就不是溫柔的姑娘,她無法被誤解了還能百依百順。他可以傷她,但他怎能傷害爹呢?那是她相依為命十年的親爹啊!

「眉兒……」祝和暢見她傷心大哭,慌得就去撫她的肩頭。

「我爹……我爹給的……」她不讓他碰,挪開身子,雙手捧著金戒指,淚如雨下。「他托給了古大叔,是給我當嫁妝的……」

一聽到嫁妝,祝和暢又是腦門充血,分不清是氣惱還是嫉妒,脫口而出道:「所以你爹是拿來做你和雲世斌的嫁妝了?」

「是我的嫁妝,跟那人又有什么關系!」悅眉哭道。

「如果沒有關系,為什么雲世斌會帶在身上?好像當信物似地。」

「我也罵他了呀,他娶了妻的人,收著姑娘家的東西當然不像話。」她一邊哭著收起戒指,一邊穿起了衣服。「不信你去問葯鋪子的伙計,還有在場也有很多人,甚至你可以去問姓雲的!」

「我去問他們作啥?爺兒我就是要問你!」他口氣凶惡。

「你問了我,我照實回答,可你為什么不信任我……」她大聲反問回去,淚水滔滔不絕地掉落。她好傷心、好傷心哪。

娘走了,爹死了,雲世斌不要她了,她都沒有如此傷心絕望,這種幾欲心碎的感覺就好像有人拿著一把刀,無情地刨剜起她滿滿一顆火熱的心臟,用力摔在地上,還狠狠地將它踩個稀巴爛。

而傷她的,就是她最愛的九爺啊。

她哭得無法自己,下床穿鞋時踉艙了下,幾欲跌倒。

祝和暢早就慌了,滿肚子的火氣消失無蹤,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趕忙伸手去扶,卻讓她給打了回來。

「不要碰我!」悅眉放聲大哭,掩面跑掉。

「眉兒!」祝和暢急著要追,卻是衣不蔽體,趕緊隨便穿了起來,趿著鞋子追了出去。

他鐵定撞邪了。他咄咄逼人,說穿了,他竟是無法信任她?

當她將最珍貴的身子給了他,還告訴他,她愛他,他卻在兩人裸裎相對時疑神疑鬼、惡言相向,試問,他這一刀子捅得她有多深?

他以前被捅得有多痛,她今天就有多痛:當世人皆不可信時,他能不能去信任一個默默跟著他、悄悄將顏色滲入他的生命、陪伴彼此爬過一座又一座山頭的小姑娘?

他願意!他願意啊!要他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他也願意啊!

「眉兒!眉兒!」他焦急地敲打她的房門。「你爹的事,我跟你道歉,不只這件事,今晚所有的事,都是我不好,眉兒,你開門啊!」

「走開!」她的哭聲沒有停歇。

「眉兒,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昏頭了,我見到你和雲世斌說話,我就受不了,我、我、我……」

「那我以後是不是不能跟伙計大哥們說話了?不然他們一個個就被你罰練字了?」

「不是這樣的!我氣……不,我是羨慕……不,我是嫉妒你和他有一段過去,我、我、我……」喝!好個心胸狹窄的九爺啊。

「誰沒有過去?我都不管你和碧霞小姐的過去了,你若像做生意一樣斤斤計較的話!九爺,那我還是走了吧,你該找的對象是一個心思和出身都更單純的姑娘。」

「不!就是你了,你不能走!眉兒,是你,我要你!」

「你只是要我陪你睡覺罷了!」悅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是!我要你,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他發狂地用力擂門。「妻子!你懂不懂?那意味著,你一輩子就是我祝和暢的人,是我的!」

門呀地一聲打開,一雙拳頭差點捶了進去,慌得他縮回了手。

「你為什么老說我是你的?」悅眉雙眼紅腫,站在房里,幽幽地道:「沒錯,我喜歡九爺,我也已經是九爺的人,除非你趕我走,否則我就一輩子跟定你了。但你今日口口聲聲說要娶我,這只是負起道義上的責任罷了,你是否想過,你為什么想要我,而不是別的姑娘?」

「不然你還要怎樣?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就這樣啊。」

「是,就這樣。」她輕輕地笑了,淚水也撲簌簌落下。「我不求你來愛我,我只求你信任我,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懷疑這懷疑那,還拿話傷人,我們又要如何當一輩子的夫妻?」

又說到愛了,他頭痛不已,大聲說道:「我不相信你嗎?我都跟你道歉了,我以後絕對不會隨便懷疑你了,好不好……」

「九爺!」後頭的祝嬸說話了,她瞪大眼睛,義正辭嚴地道:「你這樣大小聲,哪有誠意道歉?」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一回頭,竟然排排站了一家三口。

「吵得這么大聲,我看對街人家也醒了。」祝福打了一個大呵欠。

「九爺啊。」祝添陪著笑臉,好聲好氣地勸道:「我們當男人的,忍著些,多讓點女人家。」

「我還不夠讓她嗎……」祝和暢指著門里的悅眉,火氣又大了起來。「她一哭,我就跑來道歉了。我都要娶她了,還跟我說什么信任不信任、愛不愛的,女人都是這么啰嗦的嗎!爺兒我頭痛得要命!」

「九爺,你該收心了。」祝福自告奮勇,打算自我犧牲,扯了九爺就道:「我去幫你磨墨,陪你練字。」

「要練自個兒去練!明天給爺兒我交上一百個大楷!」

「才不!」祝福嚇得立刻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