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2 / 2)

妻憑夫貴 清越流歌 4479 字 2020-09-21

蘇婉越走越近了,就像一年相會一次的牛郎織女,都有些心情激動,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電燈泡,宋良辰眼疾手快,瞧見蘇婉一過來,立馬激動的撲了過去,蘇婉只得把小家伙抱滿懷,宋子恆不動聲色的瞪了專門給自己做對的臭小子一眼,卻也不得不放開手,任由他占據自家娘子的懷抱。

宋子恆稍不注意,小霸王已經開心的抱著蘇婉的臉,嘟起水嫩嫩的小嘴巴,冷不丁親在蘇婉嘴上,宋子恆再次瞪眼,小霸王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

宋子恆氣結,這臭小子居然還學會示威了。

一家三口的這番動靜,柳珍兒並沒有注意道,或者說看到了她也沒放在心上,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表現了幾年,終於讓父親放下了對她的戒備,找到機會出現在相公面前,本以為他那回拒絕自己,也是因為蘇氏不願,他不想對不起為他生兒育女的原配,所以她才不顧身份的來找蘇氏,只試圖說服她,讓相公不要在她們之間左右為難。

萬萬沒想到,相公竟然也不想娶她?

他知道她的身份,不會不知道柳家女婿的身份能給他帶來什么,明年便要外放了,相公再是驚才絕艷,朝中無人,也謀不到好的缺,若被分到不好的地兒,怕是這輩子都別想回到京里,可若能在謀缺前娶了她,她父親與吏部尚書是莫逆之交,只要父親的與吏部尚書提一句,相公謀到的差事,想來也不會比上輩子差太多,地兒好,就不怕考評不過關回不來京城——她知道相公是心懷天下,有這遠大抱負之人,遲早要在本朝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卻怎么也想不到,這輩子的他竟然甘願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平步青雲的機會。

眼光長遠如她相公,豈會不知娶她了她以後,外放謀個肥缺才是剛剛開始,日後走的路還要比現在順暢許多!

柳珍兒不知此時是失望多些,還是絕望多一些,只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就是個笑話,只她一人還活在過去里,相公早就不記得自己了,眼里心里看到的只有那蘇氏,甚至她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是,相公看著蘇氏炙熱而包容的眼神,是她上輩子從未見到過,她更未曾想過,自來冷靜自持的相公,竟然也有對人這般熱情的時候。

她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情誼,相公終是給了別的女人。

想明白這個問題,柳珍兒瞬間癱軟在地上,連多看一眼那完全令人插不進去的一家三口的勇氣都沒有。

宋子恆終是忍不住把趴在蘇婉懷里耀武揚威、得意洋洋的小霸王抱了出來,理由是他長肥了,蘇婉抱不動,宋良辰還不明白抱不動是個怎樣的概念,卻隱約知道是自己的錯,便不敢造次,乖乖任由父親抱著,一家三口旁若無人的秀了一陣恩愛,才終於打道回府,出門的時候,宋子恆卻忽然道:「柳小姐回去不安全,大牛,你趕車送她們回去,務必安全將人送到柳大人跟前才是。」宋子恆來時抱著兒子,便把家里另一輛馬車趕了出來,是以如今兩輛馬車都在望江樓外,勻一輛送柳珍兒回去道也合情合理。

大牛聽出了宋子恆的言外之意,遂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先前那丫鬟正扶著柳珍兒從地上起來,心疼的看著自家小姐浮著清晰指印的臉,轉頭狠狠瞪了蘇婉一眼,不過她也知自家小姐理虧,且看宋子恆的態度,估計鬧大了他也不會妥協,只能忍了,再聽得宋子恆這般說,卻不敢掉以輕心,忙道:「大人客氣了,我家有人來接。」

宋子恆卻道:「姑娘不用客氣,我與柳大人既是同僚,也是舊相識,自然不能這般將貴小姐棄之不顧,且姑娘總得跟柳大人和柳夫人交代貴小姐臉上的傷如何來的罷?」

宋子恆最後一句話,已經是完全的威脅了,丫鬟還想據理力爭,回過神來的柳珍兒卻含著淚看了他一眼:「你當真狠心……」

宋子恆卻沒回她,只是對大牛道:「記得安全將柳小姐送回去。」

丫鬟還待說話,卻被柳珍兒叫住了,丫鬟錯愕的看著她:「小姐……」

柳珍兒只是搖著頭,看著宋子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蘇婉離去的背影,神情絕望而悲傷。她知道相公的性子,他既已開了這般的口,便不可能改變主意,她也不恨他對自己的狠心,只恨自己上輩子為何不爭氣些,她一直知道相公心懷天下,無心兒女私情,便只想一輩子守著他就心滿意足了,若知道相公也能為一個女子破例至此,她當初無論如何也要好生爭取相公的心意,上輩子若能叫相公對自己也這般上心,她何至於一瞧見相公對蘇氏的與眾不同便方寸大亂?

越是這般想卻越放不下,她如今知道相公還有另一面,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甚至不敢透露的一面,如今怎么甘心輕易放手?窮極一生,她也要讓相公也用這般的態度對她!

宋子恆和蘇婉都沒有再理會柳珍兒,宋子恆是相信柳大人,上回看著都是柳夫人出面,柳小姐本身並未做什么,柳大人都震怒到將柳小姐送到寺廟里反省,且瞧著柳小姐仍是這般糾纏不休的樣子,便知她這幾年怕不是想通了,而是根本找不到來糾纏他們的機會罷了,想著兩三年過去了,柳大人怕也確實不再像當初那般看緊女兒,被執著的柳小姐找到空子,委實合情合理,然這回頂著自家娘子鮮紅的掌印,柳小姐回去勢必瞞不住,大牛也不會叫他失望,柳大人得知他女兒做了什么,這次恐怕不會輕易姑息。宋子恆只是覺得柳小姐的行為與說的話太荒謬,心里不知為何有些隱隱不安,卻並未真正把柳珍兒這個麻煩看在眼里,本朝禮教甚嚴,他就不信,他有妻有子,不想另娶,柳小姐還真能強迫他不成。

回去的馬車上,宋子恆見蘇婉一直沉默不語,怕她多想,忙安慰道:「娘子放心,以柳大人的性子,這會絕不會輕易姑息柳小姐,說不得過不了多久她便定親了,與咱們委實不會有關系。」

蘇婉倒還真沒想柳小姐這件事,不過對宋子恆的推測,她卻不是很認同,若柳珍兒不是重生回來的,那她被家里安排匆匆說親,並不叫人驚訝,可她現在真不相信,一個做過幾十年宰相夫人的女人,重生回來後會這點手段都沒有,且若對方真是這般容易就善罷甘休之人,恐怕也不會重生回來了。

思及此,蘇婉忍不住嘆了口氣,卻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事,相公便能處理好,只是我想知道,那柳小姐前幾日找你,究竟所為何事?」

宋子恆眼神閃了閃,搖著頭沒說實話:「就今日對娘子說的那些便是,太令人糟心,娘子不聽也罷。」

宋子恆自來沒在蘇婉跟前說過謊,一個眼神便被蘇婉抓到了,當然蘇婉也沒有追問下去。

想想柳珍兒還能對宋子恆說什么,應該也是我才是上輩子與你白頭偕老、生兒育女的妻子,蘇氏本該英年早逝,更生不出兒子雲雲,要不然宋子恆先前抱著兒子推門而入時,眼底也不會有叫人無法忽視驚慌。

只是正常人自來只把這當過耳一笑的瘋話,就像宋子恆先前對柳珍兒的行為而產生的荒謬之感,如今宋子恆竟然下意識對她隱瞞,蘇婉覺得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當然蘇婉並不是懷疑宋子恆,她只是想搞清楚他為什么有這樣的反常,此後便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他許多天,連柳小姐正在與人說親的消息傳來,都沒能轉移她對宋子恆的注意力,越是發現不出問題,她越覺得不對勁,一直到一個多月後的某個夜晚,安靜躺在床上的宋子恆忽然從夢中驚醒,直接起身坐在床上。

這些日子睡覺,宋子恆並沒有向先前一樣將蘇婉抱在懷里,然而這般大的動靜,還是將蘇婉給吵醒了,她打著哈欠坐起身來,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困意,關切的問:「相公,可是做噩夢了?」

「娘子?」黑暗中,宋子恆輕輕喊了一聲,聲音里有些微不可查的忐忑,似乎生怕自己喊錯了人。

蘇婉回道:「是我。」

蘇婉意識到宋子恆這個夢的不一般性,說著正准備起身去將燈點亮,剛剛手撐在床頭,正要從宋子恆身前跨過去,卻冷不丁被對方緊緊抱住,涼爽的秋日,蘇婉感覺到宋子恆擱在自己脖頸間的額頭,還沁著汗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一便柔聲安慰,一邊空出另一只手給他輕輕擦了擦額頭,宋子恆卻將她的兩只手都握住,緊緊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溜走一般,一聲迭一聲的喚著:「娘子……娘子……」

蘇婉便一直安靜的窩在他懷里,宋子恆叫一聲,她應一聲,不厭其煩。

幾近過了一刻鍾,宋子恆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掀開杯子小心的把自己和蘇婉攏了進去,柔聲道:「小心著涼。」

蘇婉見他恢復平靜,卻笑了:「相公方才是做了什么夢,夢見我死了,還是你被我拋棄了,竟慌亂成這般?」

宋子恆頓了頓,沉聲道:「夢里我找不到娘子了。」

「為何?」

宋子恆這回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道:「夢見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地面特別的光滑的干凈,屋子又大又明亮,上百個人圍在一起高聲喊著娘子的名字,然後你出現了,穿著奇怪的衣裳,帶著奇怪的帽子,脖子上圍著厚厚的東西,臉上也有個黑色的一雙圓圓的家伙,將眼睛和半邊臉都遮住,只露出下巴和嘴型,周圍之人在瘋狂的叫喊,聲音大的幾乎能震壞耳朵,試圖沖到你面前,然你身邊跟著幾個黑衣人,也帶著跟你一樣的東西擋住了臉,幾個黑衣人將要沖上去拉你的人都攔住了,我就在後面喊你,喊了好幾聲,你似乎聽見了,回頭看了我一眼,卻像根本不認得我一般,轉身便離開了……」

宋子恆語氣低沉,夢里的情緒現在還未完全走出來,蘇婉聽得也有些莫名發悶,似乎受到了宋子恆沉重心情的傳染,更多的卻是疑慮,宋子恆做奇怪的夢不反常,反常的是他為何無緣無故夢到了她上輩子的生活?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宋子恆白日想的到底是什么?

宋子恆許久未聽到蘇婉吱聲,忍不住問道:「娘子,你睡著了?」

蘇婉回神,輕笑道:「沒,只是好奇相公如何能確認那人就是我?畢竟你說眼睛和大半邊臉都遮住了。」

「雖然娘子你的臉遮住了大半,唇也比平日紅,穿著奇怪鞋底的鞋子,看起來比平時高了一大截,可我如何能認不出自己的妻子?」宋子恆語氣異常篤定。

「相公看得倒仔細,那我問問你,是夢里的我漂亮,還是現在更漂亮?」

宋子恆卻忍不住失笑:「娘子關心的竟然是這個?」

蘇婉卻話鋒一轉:「我關心的倒不是這個,只是怕相公不願意回答。」

宋子恆聞言又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道:「娘子上次不是問我,那次柳小姐找我所謂何事?」

蘇婉點頭,她不但記得,甚至耿耿於懷,畢竟宋子恆第一次對她說謊——不是有所隱瞞,而是實實在在的說謊。若不是知道宋子恆對柳珍兒沒別的心思,蘇婉估計就不能忍了。

宋子恆想是料到了蘇婉郁悶的眼神一般,伸手撫了撫蘇婉的頭頂,似安撫一般,而後才開口娓娓道來。

那日柳珍兒來找宋子恆,找他說了一通不知所謂的東西,上輩子他成親不到一月娘子便意外逝世,是以夫妻並未有太多感情,後來他入京趕考,一朝考中狀元,備受聖人青睞,將世家貴女的她指婚給他,他不欲欺騙柳家,主動上前說明家中已有原配之事,卻被意外柳家所理解,共同想出兩全之策,然後完婚,此後一直到他們去世,他們夫妻二人舉案齊眉,堪稱朝中夫妻典范。

宋子恆第一反應自然不信柳珍兒所說的,可她將他許多事都說的幾乎差不離,別的或許可以叫人調查,然許多他親近之人才能清楚的她的一些習慣,這個如何調查得來?

當然這也不是宋子恆下意識隱瞞於蘇婉的原因,委實是柳珍兒說她嫁與他一個月不到便意外去世,他恍然想起來,成親不到一月時,他們確實發生過些狀況,那日娘子與二嫂吵架之後一氣之下跑回娘子,他印象深刻,因著那時他對娘子的印象直線下降,剛成親那會兒他們如柳珍兒所說,確實感情不深,或者說完全沒有感情,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自來最討厭像娘子那般嬌氣任性的女子,最後卻心甘情願的寵著她,寧願她一直這般任性下去。

此時回想起來,他已經無法想像若真像柳珍兒所說,他娘子早早逝去,自己會是如何情形?定然是無法接受的!他甚至連柳珍兒毫無根據的話,自己只是將信將疑,卻都不敢說出口,轉告於娘子聽。然他自己卻從未把這事放下,一直存在心里,直到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好像自己正在經歷過的夢,竟然真如柳珍兒說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