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許(2 / 2)

七娘子也明白大老爺的意思。

本身楊家要在浙江省拔除魯王的人手,動作就已經夠大了。

在這時候,許鳳佳還鬧騰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他當然不可能是自己心血來潮去殺人滿門,背後肯定有人指使。這個人,也肯定是他的發小東宮太子。

從明到暗,從政界到軍界,先拔除暗樁,再從政界里挑出魯王的人手,最後除掉諸總兵……江南就真成了太子的一畝三分地了。

不動則已,一動就又雷霆萬鈞之勢,這位東宮,的確也是個人物。

只是,此事尚且有無數的疑雲:太子的動靜這么大,皇上難道是死人么?才要拉抬魯王,魯王就被人狠狠一掌打在臉上,這一步雖然狠,但卻透了幾分氣急敗壞,恐怕接下來太子要承受的除了勝利的喜悅,還有接踵而至來自上方的打擊吧。

可一個能部署出周密計劃的政治人物,會這么沒有眼色?

七娘子一下就想到了今天權夫人送她的一對白玉鐲子。

又想到了權仲白的身份。

冷汗就密密地從臉頰邊沁了出來。

她垂下頭,輕聲附和大老爺,「東宮的手腕的確高明,咱們家才剛出手布線,那邊就拔除了魯王的消息暗樁,這樣一來,江南的情報遞送勢必陷於滯澀,我們楊家的行動,也就少了阻礙,多了幾分順暢。」

大老爺心不在焉地應和了一聲,就又徑自沉思起來。

七娘子也換了話題,和大老爺嘮家常,「前兒在諸太太家見著權夫人,小七倒是得了彩頭,權夫人從手腕上解了一對純白無暇的羊脂玉鐲子給女兒,連母親看了,都贊不絕口,說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

大老爺神色驀地一動。

抬頭就問七娘子,「可戴在手上?」

七娘子含笑搖頭,又笑,「父親要看,叫人取去就是了。」

不等大老爺說話,就出了屋子,吩咐小廝兒進百芳園傳話。

不多久,這對權夫人贈送的白玉鐲,就送到了大老爺跟前。

大老爺仔仔細細地鑒賞了一番,才把它推給了七娘子。

這位中年文士神色變幻莫測,顯然已是陷入了深思。

半晌,才長嘆了一聲,「小七啊小七……你也實在是太敏銳了。」

七娘子抿抿唇,「也是心里覺得古怪,這幾天常忖度著這些事,所以才有了些想頭,女兒不經世事,也不曉得這想頭有道理沒有……」

如果只是單獨把兩件事放在一起,看著,好像沒有什么關系。

權夫人送了自己一對名貴罕見的玉鐲,又對自己表現出難得的喜愛。

太子的動作反常地又凶又狠。

可只要稍加聯系,就不難產生最合常理,也是最不祥的聯想。

皇上自從昭明二十年的那場大病後,身子骨一直算得上康健。

但就算權仲白妙手回春,一場疾病又怎么能不損傷元氣?

一個人的身體狀況,除了他的醫生之外,恐怕也就是侍奉在身邊的妻兒最清楚了。

皇上的身子骨,怕是又露出了耗弱……

「投靠太子這步棋,父親終於是沒有走錯。」七娘子一邊把玉鐲珍重放進錦盒,一邊安慰大老爺,「雖然眼前艱難了些,但是日後終於是一片光明……」

大老爺卻沒有露出放松的神色。

眉宇之間,反而更晦暗了幾分。

「杭州的事,倒還沒能讓你爹操心到這個地步。」他終於吐露了實話,「京里來信,牛家的二爺剛被提拔了宣德千戶。」

還怕七娘子不懂,又向七娘子解釋,「宣德雖然偏遠,但周圍也經常有外夷侵擾,把牛二爺放到宣德,是有讓他熟悉軍事的意思……」

牛家是當今皇後的娘家。

七娘子這些年來從大太太口中,也陸陸續續地聽說了牛家的境況。

當年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處境並不大美妙,太子妃牛氏的出身也就不大高,在京里的人家中,雖然也是侯爵,但卻早已沒落。就算出了皇後,也沒能顯赫發達起來,多年來一向沉寂,承爵的牛大爺牛德玉庸庸碌碌,萬事不理,牛二爺牛德寶的脾氣又不大好,一向不得皇上的喜愛,長年賦閑在家,不得重用。

要不是牛家這么提不起來,皇後也用不著籠絡貴妃,為養子找了第二個養母。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牛二爺卻得了提拔,去宣德熟悉軍事……

七娘子這才明白了大老爺的煩擾。

太子在江南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事先連個照會都沒有,大老爺心里本來就不會好受。

又要明目張膽地在江南安插自己的人手。

這邊還上趕著提拔皇後的娘家。

士大夫雖然玩弄權術,但也有自己的氣節,士為知己者死……

太子卻偏偏不視大老爺為知己,一邊用他,一邊防他。

這位封疆大吏,是對太子有些心冷了!

就連七娘子心里,又何嘗沒有一絲絲涼意?

河都沒過完,就有拆橋的意思,也難怪大老爺心事重重,罕見地失了從容。

半晌,她才低聲寬慰大老爺,「許家、秦家、孫家,與我們楊家都是休戚相關,父親也不必過於擔心。」

卻是連自己都覺得這安慰過於蒼白。

大老爺深深看了七娘子一眼,拍了拍她稚嫩纖弱的肩膀,長嘆了一聲,才慢慢地感慨。

「是啊,說不准小七的夫婿,將來也能拉扯我們九哥一把呢。」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回來了,徹底疲憊不堪!

夏天出門真累啊,@@,休息了一個晚上今天還是全身無力的,晚上就吃了一點稀飯和五香牛肉、青椒肉丁炒豆干。

大家都吃了嗎?吃了啥?代更的好朋友對大家溫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