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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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夫人性子貞靜,一路上都沒有多余的話,只是默默地伴著七娘子進了小萃錦西南面的清平苑,許夫人身邊的老媽媽早已笑著迎出了院子,將七娘子並兩個媽媽迎進了堂屋。

「您來得不巧了,夫人剛喝過葯睡下。」老媽媽笑盈盈的給七娘子並大少夫人上了茶,又垂手站在一邊回話。

七娘子就瞥了老媽媽一眼,又掃視室內一圈。

青磚地光可鑒人,四壁的多寶閣上滿滿當當地放了富貴玩意,論名貴,與倪太夫人屋內的陳設比,是分毫不差。老媽媽身為仆婦,穿的卻是尋常官宦人家難得一見的貢緞……

看來,許夫人雖然多病,但到底還沒有喪失實權。

大少夫人端茶喝了一口,難得地開了腔——還是掩不去的山西味兒,「母親昨晚睡得不好?今早過來請安的時候,就說還在睡著,怎么……」

老媽媽也就跟著嘆了口氣,「也就是大少夫人有心了,昨晚夫人又走了困,到今早才將就睡下,起得卻也就遲了。」

又向七娘子致歉,「倒是叫七娘子白跑了一趟,哎呀呀,真是大姑娘了,那年在蘇州的時候,才一點點大……」

和七娘子客氣了一番,又說了幾句閑話,大少夫人才起身告辭,「就不多打擾母親了,我帶著親家妹妹見六弟媳去。」

提到五娘子,她用的稱呼就是六弟媳了。

老媽媽對大少夫人也很和氣,並不因為她的山西口音而有所輕視,她笑眯眯地把大少夫人和七娘子送出了清平苑,看著兩人遠去了,才回身進了清平苑。

往清平苑沒能遇到許夫人,使七娘子多少有些不安,許夫人這病,好像是五六年前才發作的,卻是才發作就病勢沉重,聽五娘子的意思,只是她過門的這一年里,許夫人就有幾次差一點撒手人寰。

身體差到這個地步,當然不可能在把持家務了,五娘子是世子夫人,按理,過門滿了一年也就應該執掌家務,卻不想頭一年就有了身孕。家務,像是又回到了倪太夫人手上……

算了,這種事,一會兒問五娘子是最清楚的了。七娘子微微擺了擺頭,和大少夫人搭話,「怎么五姐並沒有住在小萃錦里?還當家下的女眷,都住在後花園呢。」

大少夫人微微一笑,「噢,其實小萃錦按例不過是賞玩風景之處,我們也都不住在里頭,平時一律在外院居住,六弟一家住在明德堂……」

就隨意給七娘子介紹了幾句,又閉口不言。

平國公府的氣氛,實在要比楊家更壓抑得多了。

兩人徐徐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了小萃錦,從正院耳房邊上的甬道走了一段,再一轉折,便看到了一進五間雕梁畫棟的堂屋坐落在當院里,屋檐上七對望獸姿態各異,明德堂三字牌匾高懸,落款一並寶印居然還燙了金——是當今天子手筆。大少夫人身邊帶著的幾個丫鬟快步前行通稟,未幾,五娘子便捧著肚子,親自從屋子里迎了出來。

「大嫂,七妹!」她笑著招呼,「七妹,真是好久不見啦!」

五娘子富態了少許,臉圓了些,神態卻沒有多少變化,仍然是驕縱中帶著些任性,眉宇間,卻又閃爍著一點天真。

見到七娘子,她的笑里就有了發自內心的喜悅,也不顧得大少夫人,搶上來一把挽住了七娘子的手就往屋里拉。「可算是見著娘家人了,楊棋,我告訴你,別看在家的時候我有時候煩你,這一年多來,倒是挺想你的!」

還是這樣心直口快!

七娘子也不禁跟著笑出聲來,她略帶歉意地掃了大少夫人一眼,輕聲數落五娘子,「五姐啊,也要招呼大少夫人一聲……」

大少夫人就笑著擺了擺手,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捉狹,「我知道六弟妹見了自己妹妹,是肯定顧不得招呼我的了——正好,光哥兒今早就有些鬧肚子,我和親家妹妹告個罪,先回院子看看,一會再過來接你。」

五娘子和七娘子又笑著並肩把大少夫人送走,才手牽手回堂屋說話。五娘子扯著七娘子的手介紹,「東翼是世子爺的地方,從去年到現在,也就有十多天是有人煙的,我平時起居都在西翼。來來來,我帶你看看。」

這是典型的北方堂屋,屋檐較為低矮,便於保溫,青磚地暖融融的,從腳底往上冒熱氣:這是盤了地暖。堂屋里沒設多寶閣,幾樣名貴的擺設,隨意在屋角的小立案上放著,倒是現出了漫不經心的富貴。從堂屋進去,就是一溜長廊,兩側都開了門,單單是西翼,就有明暗相間五間屋子,五娘子拉著七娘子直進了靠外牆的西里間:很顯然,這是她平時會客的地兒,小炕桌上已經擺好了幾色茶點。谷雨與春分正忙著斟茶,見七娘子進來了,都笑著招呼,「七娘子來了,我們姑娘一早上就惦記著給您預備好吃的!聽說您今兒來做客,昨晚都沒有睡好!一早就起來收拾屋子,就盼著您來呢!」

五娘子笑啐了一聲,扶著腰在炕邊坐了,又和梁媽媽、台媽媽寒暄,「兩位媽媽,多久沒見了!」

台媽媽還好,梁媽媽已是滿臉的淚,「一年多沒見姑娘,姑娘是真的長大了……」

她看著五娘子長大,情分與眾不同,五娘子自然也不以尋常奴仆相待,笑著拍了拍梁媽媽的手,「相見是喜事,您哭什么——春分,帶台媽媽到外頭吃茶,一早辛苦了半日,也略坐一坐!」

就又讓七娘子吃茶點,「一會樂山居那邊吃飯,是肯定吃不了什么的,你先填填肚子,免得天氣冷,又餓著了,回去就生病。」

七娘子不禁笑,「噯喲,五姐出嫁了,倒是體貼起來!」她細細地打量著五娘子的神色,又去摸她的肚子,「孩子聽話不聽話?」

五娘子隨意擺了擺手,「不過一塊肉,有什么聽話不聽話的,倒是大得厲害!產婆說,雖才六個月,卻有別人臨盆時那么大了。」

提到孩子,她的興致明顯就低落下來,倒是對家里的情況很關心,一疊聲追問,「家里都好吧?聽說九哥沒有跟著上京——怎么回事?爹娘的身體還好?」

七娘子就和梁媽媽一道備細告訴五娘子,九哥是為了今年夏天直接去西北趕考,就不進京折騰了,大老爺和大太太身子都不錯,大太太還是嗽喘的老毛病,大老爺一年多來添了短覺的毛病,但吃著葯,也不覺得什么……

五娘子很欣慰,「平安、平安就好!」

她猛地一仰頭,又有了幾分趾高氣昂的意思,「哼,這世事還真是難料,就是今年四月,誰知道爹能登閣拜相?白叫許家人把我小瞧了去——你們真該看看他們的臉色,六月里外祖父去世……到了七月,好么,調令一下,誰見我都換了張臉——京城人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七娘子不由得就和梁媽媽交換了一個眼色。

古代通信不便,很多話,也不適合在信里說出來,尤其是出嫁的女兒,往娘家是素來有報喜不報憂的習慣。

五娘子嫁到許家後,來信唯平安二字而已,無非有時候再說幾句許家的瑣事,對於自己在夫家的境況,卻是只字不提。

大太太最擔心的,也無非就是五娘子在許家是不是吃了苦頭。會把七娘子派出來做客,最重要的目的,還是要她最信重的心腹親眼看看五娘子的境況。

七娘子就低聲問,「那你在許家……過得開心不開心?」

五娘子低了頭不說話,半天才笑,「特地為你預備的茶點——你吃呀!」

七娘子心頭登時就是一個咯噔。

早就知道許家不是淺宅,新媳婦進門受氣,是肯定免不了的。

正在風口浪尖上的百年世家,妯娌都是名門嫡女,各有靠山,太婆婆和婆婆不合……雖然富貴已極,但私底下的齟齬紛爭,是絕少不了的。

只是五娘子到底和婆婆有親,想來只要許夫人肯護著她些,在許家也不會受多少氣的,說難聽點,幾個妯娌無非就占了嫂子的名分,說到家世與嫁妝,比五娘子強的並不很多。

怎么居然連這話都不願提了……

七娘子端起青花小盅里的牛骨茶吃了一口,望住五娘子沒有說話,五娘子撐著下巴靠在炕桌上,好一會才抹抹眼睛,「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