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他們甚至還沒有體驗初為人父母的喜悅,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取名字(2 / 2)

女孩逆著光而站,垂落腰間的波浪長發,被夜風吹的微微飄動,燈影落在她的臉上,將她本就深刻的五官,映襯愈發精致立體,仿佛水墨渲染一般,讓人過目難忘。

男人眉頭微微蹙起,從西褲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聲音溫沉,沒什么情緒,「蕭策是誰?」

林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愣了幾秒,才溫聲回答,「我在英國的男朋友。」

「以前怎么沒聽說你在英國交過男朋友。」

女孩被男人口中吐出的煙霧嗆到,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微微後退一些,「我在英國交過很多男朋友,情史豐富的只有你想不到。」

「交往了多久?」

男人又問,仿佛很在意,又仿佛在聊天一般,十分的漫不經心。

「半年多吧。」

林嫣被他問的很躁,眉眼都是不耐煩,「你問那么多干什么?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男人上一秒還陰晴不定的面容,不知道怎么就被她的話取悅,露出了一抹勾魂攝魄的笑,「好奇,好奇什么樣的男人會看上你這種孤傲不群又專橫跋扈的女人。」

林嫣微微偏頭,臉龐在夜風溫柔的吹拂下,清涼又舒服,「欣賞我的男人多了去了,也就你看不到我的好。」

說完,就一瘸一拐的走下台階,嬌小的身影很快就融在了濃稠到看不到邊際的黑夜里。

……

喬漫的手術進行了將近二十個小時,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醫生從手術室里推出來。

紀雲深和傅青山正吸著煙,聽到手術室門開的聲音,幾乎一同站起身。

林嫣躺在椅子上睡著了,身上蓋著傅青山寬大的風衣外套,聽到手術室門開的聲音,幾乎立刻就睜開了眼睛,一骨碌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主治醫生因為昨晚的事情留下了陰影,走過來幾步,隔著幾個人的身位,盡量用著正常的聲線說道,「手術很成功,病人剛剛流產,又受了槍傷,這段時間的飲食要以清淡為主,少油少鹽,忌涼忌辣,最好讓她的心情保持愉悅,這樣對病人的康復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醫生說完話,就摘下口罩,拖著疲累的身體漸漸走遠了,身後還跟著副刀醫生,麻醉師和幾個小護士。

紀雲深在護士推著喬漫的病床走出手術室的那刻,就快步走了過去,根本沒把醫生的話聽完,而是站在原地的傅青山全程聽完,末了對醫生和身後的醫生團隊說了句,「受累辛苦了,一會把孩子完整的胎型交給我。」

主治醫生點頭,表示知道了。

紀雲深一小步一小步的走過去,棚頂慘白的燈光,將移動病床上的女孩的臉映襯愈發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的雙眸闔著,眉目清淺,呼吸淡淡,仿佛沒有經歷過痛苦和折磨。

但他知道,那些只會是他的幻想。

紀雲深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護士可以離開了,而是自己推著移動病床,移向走廊盡頭的高級病房。

林嫣幾乎一夜沒睡,聽到喬漫沒什么大礙,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她跟在紀雲深的身後,等於全程看著他的背影。

看著看著,她就在想,紀雲深這么驕傲的男人,又刻骨銘心的愛過,應該不會再輕易的對哪個女人動心。

可這一分這一秒,她卻覺得,他對漫漫動心了也說不定。

或者說,已經不是動心那么簡單。

走到病房門口,皓白的手腕便被身側的男人輕輕拉住,「喬漫是全身麻醉,再加上流產又做了手術,體力虛弱,要昏睡很久,你跟我回去洗個澡睡一覺,然後再過來。」

林嫣微微蹙眉,掙扎了兩下,「放開我,我沒事,我要在這守著漫漫。」

「林嫣,你覺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傅青山說完,就直接彎腰抱起了女孩,「我只不過不想跟你來硬的,你是不知道,還是跟我裝糊塗。」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便邁開步子,朝著電梯口走去。

林嫣也確實很疲憊,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就索性由他去了。

……

紀雲深給張嫂打電話,讓她熬了一鍋新鮮營養的雞湯帶過來,又讓她送來許多洗漱用品。

張嫂送過來後,他就打了熱水,投了毛巾,開始幫她擦臉和手,還有身體。

都做完後,她依然沒有轉醒的跡象,他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夕陽已經漸漸接近地平線,余暉灑滿天際,橘紅色的光線落了滿窗,透進來,灑在她的臉上,讓她蒼白的臉色有了生動的顏色,不再死氣沉沉。

因為一夜沒睡,加上緊綳的神經終於放松了下來,不知不覺中,他握著女孩的手,就趴在床邊睡著了。

再次醒來,是被女孩的囈語吵醒的。

「不要…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

男人握著女孩的手更加的用力,仿佛這樣,才能給她力量,給自己力量。

「噓噓,漫漫,沒事了,沒事了,睡吧!」

好像是聽到了男人帶著低沉磁性的安撫聲音,女孩的囈語漸漸消失,又陷入了昏睡。

男人沒再睡,而是出了病房抽了幾根煙,再回來時就拿起桌面上的筆記本,開始補做這兩天落下的工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交疊雙腿優雅而坐的男人,他的腿上放著銀色的筆記本,修長的手指不時在上面敲敲打打,淡藍的屏幕光線投射在他的臉上,將他棱角分明的線條,映襯的難得的柔和了幾分。

轉開視線,開始打量所處的房間。

這里不是別墅的房間,更像是高級病房,當這幾個字在沖進腦海里的時候,那些暗黑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腦海。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覆上她的小腹,聲音微顫,「紀雲深,孩子怎么樣了?」

紀雲深正分析著股票,聽到女孩的聲音,整個人忍不住的僵硬起來。

他收了筆記本,隔著昏暗的光線看過去,「漫漫,我們還年輕,還有再有孩子的,嗯?」

沒了,果然沒了。

這個孩子,來的那樣猝不及防,又走的突然,突然到她都沒有好好享受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她閉上眼睛,里面卻干澀的很,沒有任何濕潤的跡象。

「你能不能出去?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

她的反應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沒有悲,沒有傷,甚至連怨都沒有。

這個樣子,他怎么可能放心留她一個人在病房里?

「我就在這陪著你,哪也不去。」

如果過去,她要聽到男人這么說,可能會很開心,可這一秒鍾,她卻沒有任何開心的感覺,只有悲傷。

「我不會有事,就是想一個人獨處一會,你要是不放心,十分鍾後回來吧,我就想自己待一會,求你了,紀雲深。」

男人深邃的眸光落在女孩的臉上,好一會,才站起身,然後重新扣上西服的紐扣,「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女人閉上眼睛,微微的點了點頭。

之前因為有了孩子,她沒再考慮兩人的關系,為了孩子,她覺得她可以忍受丈夫心里沒有她,甚至不愛她。

但現在孩子不在了,這種沒有愛的夫妻關系,似乎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

紀雲深在門口抽了兩支煙,平均隔十幾秒就看一眼手上的腕表,在數不清是第幾次抬起腕表看時間後,他掐滅了手中的煙頭,扔到垃圾桶里,轉身回了病房。

女孩睡著了,一張尖細的小臉,此刻掛滿了淚痕,在外面霓虹光影投進來的光下,更顯得蒼白,幾乎毫無血色。

他坐在床邊,靜靜的看了她很久,久到他整個身體都僵硬了,才趴在床邊,再次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他在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聲音中醒來,睜開眼睛,看見坐在床上的女人正在穿衣服,手上的輸液管子都被她拔個精光。

「漫漫,干什么去?」

喬漫掀開被子,忍著腹部的劇痛,輕輕的挪著雙腿,「四個多月的孩子已經成型了,我要把它找到,埋起來。」

這二十幾年,她經歷的離別比誰都多,早就從最初的悲傷欲絕,變成了最後的麻木,甚至無動於衷。

幾年了,已經幾年沒有像現在的這一刻,這么刻骨銘心,痛徹心扉過了。

「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聽話,我已經把胎型保存起來了,等你出院,我們再去給它埋起來,好嗎?」

喬漫眉眼低垂,聞言沒說話,而是繼續准備下床。

紀雲深知道她的脾氣,一旦執拗起來,誰都勸不住,這會又動了手術,受了傷,他不敢動她,只能溫沉的勸著,「漫漫,聽話,嗯?」

「紀雲深,我是不是個災星啊,為什么我的家人,我在乎的東西,最後都會離我而去呢?」

臉上有溫熱的液體在蔓延,她抬起手,隨便擦掉,笑著說,「應該是吧,我就是個災星,爺爺奶奶都這么說過我的!」

好像自從她出生,喬家就沒消停過,先是資金周轉困難,再就是融資,蒸發掉很多股份,接著就是二叔和三叔相繼離世,之後是爺爺,接下來就是奶奶,還有後來的喬晉。

「別胡思亂想,聽話,再睡一覺,睡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嗯?」

喬漫苦澀的笑,「是嗎?如果真的是那樣該有多好啊!」

她堅持要走,男人怕傷到她,最後只好叫來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她因為葯效,緩緩的睡了過去。

……

晚上八點,傅青山和林嫣一起出現在了喬漫的病房里。

聽到腳步聲,紀雲深回頭,看向是兩人時,又收回目光,繼續看著床上的嬌小人兒。

「漫漫怎么樣了?醒過來了沒有?」

林嫣將買給喬漫的水果放到床邊的櫃子上,看著病床上的喬漫,心痛不已的說道,「她的臉色怎么那么不好?她都知道了么?」

紀雲深點點頭,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醒過來,又睡了過去,然後又醒來,再繼續睡過去。」

這一天,她就是昏昏沉沉的狀態,一會醒著一會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