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35章(2 / 2)

怨氣撞鈴 尾魚 5674 字 2020-11-07

於是也就沒再提什么,留了秦彪在後面看著岳峰,其它人都到前院的大廳吃飯,吃到一半時,秦守成拿餐巾紙擦擦嘴,說:「我去換換小彪,別你們吃肉,小彪啃草的,不厚道。」

一桌子的人哄笑,還有人說:「謝二叔啊,破費了。」

秦守成很鎮定的往外走,步子不快,但腿不直覺地打顫,一直到確信走出所有人的視線了,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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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說有的吃,秦彪樂壞了,交了鑰匙拔腿就往前頭跑,秦守成先去到秦彪房里,把之前收了的岳峰的手機給拿上,然後又沉下心等了等,確認前頭吃的正穩,迅速到工具房前開門。

還是緊張,開鎖的時候,手都在抖,門打開,岳峰已經聽到動靜了,正掙扎著想攀著牆壁站起來,秦守成幾步過去架起他,說了句:「趕緊,沒時間了。」

出門的時候,還能聽到前院穿過來的推杯過盞的聲音,離著這么近「作案」,秦守成一顆心都快跳出來,直覺當年帶著盛清屏私奔都沒有今次這么緊張,他帶著岳峰從後門走,門一推開就是上山的坡路,秦守成掩上門,明知道沒旁人在聽,聲音還是低了三分:「山上樹和洞子都多,好藏。」

岳峰不吭聲,他痛的一直出汗,腦仁都鏗鏘鏗鏘的,一時間沒心思想別的,只知道借著秦守成的力快走,走了一段停下來歇氣,回頭看看旅館有段距離了,才問他:「你沒安排車?」

「什么車?」

岳峰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模樣,心里頭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你沒個計劃?我這樣的能爬山嗎?就算爬上去了,你們秦家人一搜山,我逃的掉嗎?你把我弄出來,就只是讓我上山藏著?」

秦守成不安地舔著嘴唇,試圖給他解釋清楚:「來不及,時間太緊,我對壩鎮不熟,離開了去安排這事不現實……總之,先走,脫身了就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岳峰聽的眼前直發黑,心里頭暗暗叫苦,什么叫「走一步看一步」,他要還囫圇著也就算了,現在根本廢人一個,沒秦守成攙扶著他都挪不了步子,讓他上山,這不趕兔子進圈一樣,一抓一個准嗎。

想了想,他搖頭:「不行,我不能上山,一旦發現人沒了,秦家一定搜山,我得往他們想不到的地兒走……」

他回頭看來路:「我往住戶走,秦家不至於囂張到搜每戶人家的屋子,我只要待下來,拖點時間,聯系上我朋友就行,我手機……」

秦守成趕緊從兜里掏了遞過去:「這,但是你這副樣子,一露面就有問題,萬一人家瞎吵吵,驚動了大哥他們,就全完了。」

岳峰反而鎮定了:「見機行事吧,這么走活面大點。秦……叔,你是跟我走還是……回去?」

秦守成愣了一下,他的確想的不周到,樣樣都倉促,自己的退路也沒鋪,跟岳峰走嗎?太荒唐了,要么還是回去吧,最多被秦守業劈頭蓋臉罵一頓,再不濟打一頓,總不至於殺了他,想動手的話小輩們也要攔著的,他畢竟是叔字輩的……

正要說什么,旅館方向忽然傳來氣急敗壞的叫聲,回頭看,遠遠的都能看到院子里人頭攢動,秦守成臉色驟變,也是人有急智,電光火石間,他突然就有了主意,俯□子就去解岳峰腿上綁著的外衣:「衣服給我,我穿你的衣服往山上跑,算是幫你拖一陣子,你記著,爬也爬出去,往另個方向……」

緊急關頭,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岳峰緊張的連腿疼都不覺得了,他坐到地上幫著秦守成一起解:「我口袋里有錢包,錢給我,我可能用的上,錢包你拿著,上山的時候往另一個方向扔,他們追到了你發現不是,有可能再被錢包引著追一陣,多為我爭取一點時間是一點。」

秦守成連連點頭,一邊點頭一邊不自覺地咽唾沫:「行,行,你爬的動嗎,得快點。」

岳峰笑笑:「部隊里我練過匍匐前進,不慢的,其它的看老天吧。叔,謝了,有的拖幫我多拖會。」

說完了他也不磨嘰,牙關一咬挨著地面的叢草往另一側下的地方爬,這個時候真正時間就是生命,運氣主導,也虧的他練過,胳膊肘有力,加上高度緊張,速度真不比當年練的時候慢,爬出十來丈遠時,忽然聽到秦守成說了句:「岳峰,你記得要對小夏好啊。」

話說的凄涼又難受,岳峰忍不住回頭,秦守成已經沒站在原地了,他一邊往上跑一邊套岳峰的衣服,跑了三四步時,遠遠把錢包往另一邊扔了出去。

不管平日里是多么恨秦守成,這一刻,岳峰心里對他,真的只有感激,他忍住內心激涌上來的復雜情感,一咬牙繼續迅速往邊路爬,幾乎快爬出正面的視線時,他聽到了山下雜沓而上的腳步聲,幸運的是,這聲音不是向他這個方向的。

他抬頭向上看,高處的林子里,若隱若現著一個藍色的身影,有些角度,能很明顯看出是撐著杖子在走,一跛一跛的,岳峰先還奇怪,後來才反應出秦守成這是學他,他被打折了腿,健步如飛才會惹人懷疑。

這鎮上的屋子都是背著山建的,從山這頭過去,真還沒遇到人,岳峰掙扎著爬到一戶人家後頭,後窗是開著的,里頭應該在看電視,能聽到電視里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叫:「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這么不合時宜的聲音,岳峰真是哭笑不得,他強撐著力氣支起上身,撿了塊石頭就從窗戶里砸進去,也不知砸到哪了,有個男人大叫:「媽的小兔崽子想死……」

窗戶口映出一張怒氣沖沖的臉,臉上憤怒的表情在看到窗戶底下的岳峰之後全然轉作了驚愕和手足無措。

岳峰說:「大哥,救個命,我被劫了,還要殺我,行行好,趁他們沒來,讓我躲躲,要多少錢你開口,我這也是買命。讓我進去打電話報警,我一輩子都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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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暗自感激自己是遇到好人了,當然總體上,這世上還是好人多點。

男主人出來半拖半架把他弄進去的,但是看出來是小門小戶的謹慎人,緊張的要命,讓他進屋之後就關門、關窗、拉燈、拉窗簾,連電視都調了靜音,生怕發出一點異動,岳峰想笑的同時如釋重負,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只要進了住家,他就安全了。

不管人家要不要,岳峰先放了五百塊在台子上,問了主人家的地址,然後開機,他換了號之後,聯系人沒幾個,這時候潔瑜是靠不上的,毛哥對廣西不熟,還得找光頭。

電話通了,沒等光頭寒暄,岳峰直入主題:「光頭你聽好了,我現在情況不好,見紅了都,指著你救命,是真救命。」

光頭被這幾句話嚇的一激靈,在那頭當場汗就出來了。

「我現在在壩鎮,這個時候你趕過來也沒用,我知道你這邊人面廣,你打電話,不管什么辦法,朋友托朋友,派幾個可靠的過來接我,只有這樣速度最快,接出去了我也就安全了,實在沒辦法再報警。」

說到這,手機余電不足的警示音已經起了,岳峰趕緊先把地址報出去,手機自動關機的時候,他看到頂欄顯示有未讀短信。

算來算去,聯系人也就那幾個,估計不是潔瑜就是毛哥發的,以後再說吧。

打完電話,全身的痛勁才上來,傷腿的神經好像痙攣一樣,連帶著整個身子都不受控地顫,岳峰攥著椅背強自忍著,抬頭看到男主人看他,只好客套地笑了笑。

男主人問:「怎么不報警呢?」

岳峰說:「劫人的看著像有來頭的,不知道是不是能通關系,大哥你別笑我,我外地人,就怕惹到的是地頭蛇……」

說到這,遠處忽然傳來一記聲響,啪的一下子,岳峰渾身的血一下子就僵了。

那個男主人還在一邊使勁點頭:「可不是,電視里不是放過么,警匪勾搭那是,外地人是得小心……」

啪,又是一下子。

男主子也聽到了,他納悶地側著耳朵又聽了半晌:「哪家大中午的放鞭炮啊?」

岳峰的心底深處掠過一陣寒噤。

那是……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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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有兩三個留在秦守業身邊之外,其它的幾乎都上山去追了,遠遠地看,那抹一瘸一拐的亮藍分外刺眼,秦守業一直看著,臉上的肉都簌簌地在動了,突然就說了一句:「放槍。」

秦政嚇了一跳,下意識就阻止:「大伯,這大白天的,萬一多事的看到,麻煩啊。」

秦守業冷冷斜了他一眼:「有麻煩也追不到你頭上,放槍。」

秦政沒辦法,掏了槍出來瞄准,這不比當時在古城,大白天的,畢竟忐忑,秦守業雖然說有麻煩追不到自己頭上,但是萬一呢,真追究起來,自己什么貨色,全然舍卒保帥的卒啊?

這么想著,手有意無意就太高了些,第一槍意料之中的沒中,似乎打在石頭上,山壁上騰起白灰,他想著,姓岳那小子知道這頭開槍,怎么著也得躲躲吧?山上樹這么密,他往下一趴,神仙也瞄准不到了,到時候就不是自己的事了,橫豎自己是沒殺人的……

正尋思著,手里突然一空,秦守業劈手就把槍給奪了過去,穩穩沉住了手,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視線里,隱隱血花暴起,秦政心悸,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聽到秦守業冷冷的呢喃:「怎么可能跑這么快,扒了皮,看看你是哪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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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成心慌慌的,底下喊追的聲音越來越近,待會他們發現追的不是岳峰而是他這個二叔,要怎么收場?自己要怎么去圓?怎么給這群小輩們交代?

越跑越慌,到後來也顧不上裝瘸裝跛,偷空朝山下望了望,到底是有點心理安慰:應該是沒人去追岳峰的,這小子,也不知道跑沒跑出去。

這一趟到底是值的……

正這么想著,有什么東西擦著頭頂就過去了,嗖嗖的,感覺頭發都燎焦了幾根,那東西打在前方的石壁上,嘩啦啦直往下掉碎石子。

秦守成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么,視線所及,突然間如遭雷噬。

石壁下頭站著的,那不是……盛清屏嗎?

她這身裝束,他這輩子都記得,私逃出八萬大山的那天晚上,她就穿著這一身,手臂上挎著個老式方巾打結的包袱,他急匆匆地拉著她往山下奔,跑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停下,眼淚汪汪地看他:「守成你發誓,我拋下家跟你走了,你發誓,不能騙我,要一輩子對我好的。」

秦守成嘴唇囁嚅著,看石壁下站著的盛清屏,她靜靜站著,那么哀怨地看著他,好像在說:「你發誓,守成,你發誓。」

那天晚上,火燒火燎的,他隨口就發了個毒誓,他怎么說來著?

他說:「屏子,你還不信我么,我要真騙你,這輩子不得好死。」

噗的一聲,有熾熱的東西,鑽子一樣旋著鑽進了他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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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剛做了一場鬧哄哄的噩夢。

秦守成的屍首抬回來了,擱在秦守業的房里,腦門上一個穿顱血洞,雙眼圓睜著,撫了幾次都閉不上,嘴角卻是詭異地帶著笑的,秦守業坐在椅子上,陰蟄地看著秦守成,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幾個上山的人多找了一段時間,沒找到岳峰,帶回來一個皮夾子,說可能是順著另一個方向跑了,但是沒道理,一個腿打折了的人,能跑多遠呢。

沒有再找,也無心再找了,回來的人都面有懼色地議論紛紛:為什么大白天的放槍,大伯殺死二叔了,大伯瘋了已經。

秦政訓斥了幾句,後來自己也沒心思去訓了,事實上,他心里已經有了深重的懷疑,秦守業開槍的時候,他是站在旁邊的,他清楚記得當時秦守業說了一句:怎么可能跑這么快,扒了皮,看看你是哪路鬼。

秦守業分明就知道那不是岳峰!

但是他是秦守業跟前得力的人,關鍵時刻,還是得充場子,不能像旁人那樣說東道西的,他就站在秦守業門口,以防大伯有什么吩咐。

一直沒有,秦守業陰的像沒有活氣,看著死去的秦守成似笑非笑,偶爾嘴唇翕動一下,勾起一絲譏諷的笑。

手機響了,秦政看了一下,是擱在床邊的,他提醒秦守業:「大伯,有電話。」

秦守業沒動。

手機一直在響,秦政尷尬地咳了兩聲,還是過去拿起來看了看:「大伯,是苗苗的。」

秦守業嗯了一聲,秦政知趣地把手機遞過去。

秦守業疲憊地把手機送到耳邊,撳下了接聽鍵:「苗苗?」

沒有回答,倒是一串清麗流暢的琴音傳了過來,苗苗的鋼琴一直彈的很好,這曲《致愛麗絲》據說是入門者必修,苗苗當初下力氣學過,熟的不得了,信手拈來,有時候讓她彈個曲子,她也懶得彈別的,翻來覆去就是這一首。

秦守業牽動嘴角,露出一絲強笑,聲音盡量柔和:「苗苗啊,怎么想起來彈琴給爸爸聽啊?」

琴音停了,那頭傳來冷笑的聲音。

秦守業的脊背一僵,喉結明顯收縮了一下,眼底居然現出了少有的恐懼:「你是誰?」

「秦守業,住的不差啊,我記得你也不是很大的官兒嘛,怎么買得起這么獨棟的房子,是貪污受賄呢還是秦家給你供的見不得人的臟錢啊?」

秦守業的腦子轟的一下就炸開了。

盛夏!她不是在八萬大山嗎?

秦政也察覺出秦守業的表情變化了,他無聲地做了個詢問的口型,秦守業顧不上理會他,喉嚨干的厲害,急急問她:「你想干什么?苗苗呢?」

季棠棠笑起來:「我想干什么?我還能干什么?岳峰還給我,我就把你的寶貝女兒還給你。」

秦守業心頭一涼,他盡量穩住心神:「盛夏,這件事跟苗苗沒有關系,我們可以慢慢談。」

季棠棠冷笑:「見面再談,帶上岳峰來見我,你要是遲一遲,我拆了苗苗的骨頭。」

秦守業手臂都在抖了,他想了想,故作鎮定:「盛夏,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用不著拿苗苗嚇唬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秦守業輕舒一口氣,正想說什么,那頭突然忽然傳來暴怒的斥罵聲:「誰讓你停的,我有說讓你不彈嗎?」

隨之響起的是重重的耳光聲,凳子摔倒的聲音還有苗苗驚懼的壓的低低的哭聲,秦守業的血一下子沖上了腦子:「盛夏!你敢!」

季棠棠笑起來,笑到後來她有些止不下來,聲音里透著濃重的怨毒之氣,聽得秦守業毛骨悚然。

「秦守業,我忘了告訴你,我沒治好就出了盛家的音陣,我現在是個病人,我不能受刺激,我對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負責任。你最好快點來,否則夜長夢多,我會做出什么來,自己都不敢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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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光頭接到朋友電話,說是接到岳峰了,多處外傷,腿傷尤其重,剛送進手術室,估計得有幾個小時才能出來。

光頭聽的心驚肉跳的,讓不惜任何代價,一定得全力去治,岳峰年紀輕輕的,不能就這么著落個殘廢,掛了電話他就忙活轉錢的事,晚上銀行不開門,他又搞不來銀行轉賬,還是托了朋友,好說歹說的,先把錢打過去了。

匯完錢想著是不是該通知岳峰親近的人,想來想去居然不知道通知誰,末了撥了個電話給毛哥,還沒來得及說岳峰的事,毛哥先逮住他問了:「哎我一忙給忘了,你最近跟峰子有聯系嗎?」

光頭心里打了個突,先不說有:「怎么了啊?」

「我惦記著問他呢,棠棠早上問我苗苗二叔的電話和家里地址,我一琢磨怪不對勁的,她打聽苗苗干嘛啊。我給峰子打電話沒打通,發了短信問他也沒回,臭小子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跟棠棠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