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進一骨碌爬了起來,甩了甩有些發脹的腦袋,而後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快到九點了,今天不是假日,按理說他該上班。
可現在薛進心情遭透了,他有種不妙的感覺:他將失去連羽。
這種情緒深深的困擾著他,令他心痛的幾乎發狂──年輕的時候,人總是錯過一些東西,而他用自己婚姻,換來了『榮華富貴』。
現在,即將步入中年的他,終於有了些羈絆和感動,卻再次面臨著未知的考驗,薛進猶如困獸般,沒有絲毫頭緒,他幾乎要痛恨的罵娘。
可男人還算理智,知道那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薛進站起身,才發現自己穿著衣服睡了一夜,脖子也稍稍有些不適,左右動了動頸子,沉重的感覺隨之而來。
應該是落枕,幸好並不太嚴重。
薛進進了浴室,草草的洗涮完,然後拿出手機給自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他今天不能去上班,有事隨時聯系他。
放下電話後,薛進決定去報警,他已經不能再等了。
司法和公安不分家:一個管法律,一個主管刑偵。
薛進在公安部門沒有特別熟識的人,所以他決定請司法局的老李幫忙,雖然兩個人只吃過一頓飯,只算點頭之交,但自己岳父和他關系匪淺,所以只要他開口,這個面子老李不會不給。
薛進給他打了電話,那邊聽明了他的意思,連連答應下來。
其實這個小事兒,失蹤人口不到24小時不備案,但對特權階層,沒什么事兒辦不了,就算是殺人案,也要給特權階層讓位。
薛進跟老李交流過後,對方讓他直接去xx路的公安局找蒙所長,剩下的事兒,對方會幫他處理。
薛進將車直接開了過去,很快找到了蒙所長。
對方熱情的接待了他,親自詢問了筆錄,但對於這樣毫無頭緒的案子,他也不敢打包票,什么時候會有結果,但一定盡力。
薛進聽了,心口懸著的大石,並沒有放下,但一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辦完這一切,薛進開車回了家:一夜未歸,妻子而兒子不知道怎么樣了,再有他需要換衣服。
對於昨天的做法,薛進心里有愧,但並不想道歉。
推開房門,屋內靜悄悄的:這個時候,妻子應該在美容院,而兒子呢,則在輔導班。
利用法律,可以送薛進進監獄,這個主意很不錯。
連俊和陳林在監獄里呆過,都知道那是個鬼地方,犯人在那里根本不算人,尤其是殺了人的重刑犯更是受盡欺凌。
頭三年,這些重刑犯,幾乎一個星期就要被『鞭打一次』。
說是鞭打,卻不是真使用鞭子,而是從樹上新折下的柳條:犯人被固定在鐵架上,手和腳上都帶了鐐銬;然後幾乎全身赤裸的接受刑罰,但重點鞭打部位在後背和前xiong。
打得皮開肉綻,然後用鹽水給你消毒,你只會感受到鑽心的疼痛,恨不能立刻昏死過去,但這樣的做法是很有道理的,美其名曰,給你傷口消毒。
連俊曾看到,一個重刑犯被打狠了咬掉半截舌頭的悲慘經歷。
所以現在陳林說要告薛進強奸幺力女,如果被判刑的話,起碼要在監獄里呆上幾年,他十分贊同。
什么最可貴,自由!這句話並不是隨口亂說的。
沒有失去過自由的人,並不能體會監獄牢籠的可怕,那種每天重復的生活,象畜生一樣,被監管的日子,不堪回首。
可連羽對於哥哥的想法,卻不知所措。
她原來想著,脫離了薛進的掌控,以後便不再見他,不再想起關於他的所有,那些好的壞的,都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逝。
她還年輕,將來充滿未知和希望,她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誠然一個30多歲的男人,並不是一個14歲小女孩,心目中白馬王子的理想類型;盡管和薛進相處時,她慢慢習慣了。
可這也是習慣而已,都是被他逼迫的,連羽一直這么告訴自己。
她幾乎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但哥哥的一席話,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看著妹妹緊蹙著眉頭,滿臉的不高興,薛進在她身旁坐下,關切的詢問道:「怎么了,小羽?」
連羽抬起小臉,心情很復雜。
她向來聽哥哥的話,可這一次……她真的不想……,猶豫了片刻,連羽慢吞吞的回道:「哥,我們不告他行嗎?」
自己的身子已經被他占了,這個事實無法挽回,盡管有些痛恨薛進,但聽到哥哥要告薛進,讓他去坐牢,連羽又想到了薛進的好。
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叔叔給的,而且她還攢了些錢。
連俊冷下臉來,看著妹妹沒有什么,但明顯已經在發怒的邊緣,末了連俊開口了:「為什么?他那樣對你,不該受到懲罰嗎?你不恨他嗎?」
連羽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但並未出口。
「說啊……」連俊怒喝一聲,嚇了連羽一跳。
「他,他後來其實對我還好!」連羽戰戰兢兢的回道:「我攢了些錢!」
說到這,女孩突然抬起低垂著的小臉,有些激動的看著連俊:「哥,我們離開這里吧,我們走的遠遠的。」
連羽有些怕陳林,總覺得他象壞人。
連俊十分苦惱的看著妹妹,他想發火,但也知道連羽心中所想,他又何嘗不是呢!可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他們又能到哪里去?!
只要他出門,陳林的人就跟著,就像條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
連俊覺得很屈辱,他是他的寵物嗎?這么看著?!
但其實他也明白,自己究竟算什么!欠下的債總要還,薛進不能例外,要不是他,自己和妹妹不能落得如此地步。
可薛進如何陷害自己的,連俊並不想跟妹妹解釋什么,連羽也並不知情。
「小羽,我們窮,但我們有骨氣和尊嚴,如果這次我們放過薛進,下次欺負我們的人會更多。」連俊心里憋著一口氣。
薛進是個有身份的人,但那又如何,他一定要教訓他──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窮人窮的只剩下尊嚴,這是他們唯一看重的東西,如果誰敢侵犯,那么多數人都會『誓死捍衛』。
連羽被他說的有些無語。
她自己也有很強的自尊心,現在有些傾向於哥哥,但她真的不想再見到薛進。
見妹妹似乎有所松動,連俊接著勸慰道:「小羽,你太善良了,不要想太多,薛進這種人是罪有應得。」
說著滿臉疼惜的摸了摸小女孩微微發涼的臉頰。
連羽輕不可聞的發出一聲嘆息。
她本以為哥哥出獄後,自己就能安心的跟他一起過活,可眼下看來,一切似乎更復雜了。
她只想哥哥平安健康,哪怕兩個人苦些,但相依為命的日子,也算踏實。
可現在呢?一切都未知的,將來的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
連羽滿臉的清愁,她無精打采的看了看哥哥,勉強的點了點頭:無論如何,她不想再次和哥哥分離。
99 訊問
訴訟說來容易,但程序卻不簡單。
有的案子,由於太過『復雜』,被拖了好幾年,最後過了訟訴時間,遂不了了之。
連羽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她和哥哥由幾個保鏢陪著,來到了一家律師事業無所,前台的小姐見了他們,也沒問什么,直接請他們到會議室等候。
其間,還有人熱切的送來茶水和果品。
今天早上,連俊說要帶她見律師,連羽有些吃驚,她有些弄不明白他們到這里的目的。
連俊見她似乎有些不安,側過頭來,柔聲安慰著:「小羽,呆會人家問你什么,你照實回答就可以。」
連羽小聲應了,但她心里仍然緊張。
五分鍾過後,會議室的門開了,一個帶著眼鏡的斯文男人走了進來:他穿著很正式,西服領帶,領帶上別精致的扣夾。
進門後,男人在兩人的對面坐下,將手中的記事薄攤在桌子上。
「你們好,我姓霍,你們可以叫我霍律師,我是承接陳林先生的委托來受理,這個案件的,希望大家相處愉快。」說著他向連俊伸出了右手,同時朝小女孩扯了扯嘴角。
連俊輕握了他的指尖,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
但在兩手相交時,連俊心里有些不自在,盡管對方是個男人,但和陳林有了那層關系,對於同性的身體接觸,他本能排斥。
寒暄過後,男人打開記事薄,手握著鋼筆准備開始──
「姓名,年齡,職業。」男人面色嚴謹,十分公式化的問道。
連羽轉過臉去,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哥哥,在接收到對方鼓勵的眼神後,才開始輕聲細語的回答問題。
「連羽,14歲,在讀初中。」
男人低著頭在紙上唰唰的些了幾筆,然後再次抬頭:「家庭住址和家庭狀況。」
連羽愣了一下,再次回過頭來看向哥哥──家庭住址?他們哪里還有家?
連俊看清了妹妹目光中求救似的落寞,連忙代她回道:「我們暫時住在新奧花園。」
至於幾棟幾號連俊並不清楚。
律師揚起眉頭,認真的打量了兄妹二人:新奧花園嗎?陳林可是住在哪兒,而這個案子,也是對方點名讓自己親自處理的。
男人再次盯了連俊幾眼:長相清俊,秀色可餐。
霍律師抿了抿嘴角,促狹一笑:「我問你們戶口所在地。」
連俊頓時有些尷尬,不為別的,只因自己寒酸的身份:在城市里生活的人,骨子里總有些清高。
如同北京和上海人,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有些排外──他們認為其他地方的人,十分土氣,這和人們的生活消費水平有關。
誰不想往高處走呢,俗話說得好,天子腳下好乘涼,某些地域確實不一樣。
當然這也不排除,一些人,自感卑微,人懂得越多,發現自己越無知,而一個鄉下人,見識的越廣,越覺出自己的寒酸。
陳林吃喝玩樂樣樣精通,連俊跟在他身邊,幾乎每天都在見識新鮮事物,難免會有些心理不平衡──同樣是人,差距怎么那么大?
「xx縣xx鄉xx大隊xx屯。」連俊一口氣將話講完,覺得臉頰火辣辣的。
誠然,每個人都想過上好生活,而連俊也想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城里人。
霍律師不動聲色的記錄著,但心理已然有些想法:他和陳林十分熟悉,因為陳氏財團是他們最重要的客戶。
陳家兄弟的黑底兒,雖然他不十分了解,但總會接觸。
陳氏財團每年都有些官司,需要他親自解決,其中有正常的勞務糾紛,也有打架斗毆的民事案件。
至於為什么打架斗毆,他就不能問了,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在慢慢的合作中,他了解到陳林男女通吃,如今這個連俊,他囑咐自己親自接待,看來──兩人關系匪淺。
記錄完家庭住址,霍律師抬起頭來,看著小女孩:「家庭狀況?」
「我只有一個哥哥……」
霍律師從事現在的職業十年有余,經歷的大小案件無數,他早已經練就得冷面無情,只對利益有感覺。
畢竟這世界上需要同情的人太多,眼下這對兄妹的遭遇,也許很凄慘,但他也只能盡力而為。
強奸案?到處都是,他一年能接個幾十起。
「你要訴訟的被告人的基本情況?」霍律師頭也不抬的繼續詢問著。
連羽微微蹙眉,努力的回想著關於薛進的一切,但想了片刻,才發現她所知甚少:叔叔的年齡,住址,以及現在的單位,她都不大清楚。
女孩見律師等著自己答話,躊躇著回道:「我只知道,他叫薛進,原來在a市是第一監獄做所長,現在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霍律師點了點頭,沒說什么,鋼筆唰唰幾下,再次落在紙面上。
「你是要告他強奸是嗎?」
連羽聽到『強奸』兩個字,心口一跳,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顯然她極不願意聽到這兩個字。
她低垂著小臉,輕輕的點了點頭。
霍律師最怕看到這樣的情形,他有些不耐煩的在案由那兒,寫上強奸兩個字。
當事人太小,有些事兒本來就說不大清楚,現在女孩似乎有些心理yin影,那么下面的問話,必定艱難。
「那說說案發經過吧?」霍律師放下筆,從兜里摸出香煙,遞給連俊一根,對方搖頭拒絕了。
他連問都沒問兩人,是否介意他抽煙,便點著了煙卷。
連羽局促起來,紅潤的嘴唇有些發紫,緊緊的抿成一條線:這個問題刺激到了她,她不想去回憶那場痛苦的經歷。
說到強奸:她被兩個人強奸過,第一個強奸自己的人,她並不清楚,可要說恨,連羽更恨那個毀了她清白的人。
但這樣的苦楚她能說出來嗎?不能,如果可以,她想把這個秘密隱藏一生。
霍律師眯起了眼睛再次將自己的問題重申了一次,但小女孩充耳未來聞,只是表情僵硬的坐在那兒。
又過了幾分鍾,男人下意識的看了看腕表:他很忙,10點左右還有個案子要談。
連俊此時也有些急了,他私下拍了拍女孩的小手,鼓勵著她繼續,但連羽看都不看他一眼,整個人麻木的很。
此時霍律師突然站了起來,對連俊說道:「你們先談談,我去趟洗手間。」
霍律師覺得此時,家人的開導,對小女孩來說最有用,他選擇暫時避開,同時心里咒罵著陳林:這么個小案子,值得他浪費時間嘛!
會議室的門關上後,連俊一把拉過女孩的雙手,迫使她正面對著自己。
「小羽,你怎么了?律師的話,你為什么不回答?」連俊的聲音帶著怒意,微微大著嗓門,質問著。
連羽撇了撇嘴,整張小臉皺成了一團。
她抬頭的剎那,淚水已經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好難受,心里就像有什么堵著似,郁悶的要命。
連俊看著妹妹哭了,也是一愣,心里微微自責著,他手忙腳亂的抽出放在桌子上的面巾紙,給女孩擦拭著淚水。
「小羽,你,你別哭。」連俊心里也不好受,他柔聲安慰著女孩。
「哥,我們回去吧,我不想說。」連羽覺得很羞恥。
連俊聽她又要退縮,柔軟的心,再次變得冷硬起來,他緊綳著臉,目光yin沉下來。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怕什么?如果人人都象你這樣,世界上的壞人會更多,薛進不進監獄,還會有更多人受害。」連俊說的義正言辭。
但連羽並不想聽,她拼命的搖著頭。
「哥,嗚嗚……你,你想所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知道我……我的事嗎?」連羽覺得訴說那件事,就像剝光了衣服,赤裸裸的站在那兒。
她的自尊受不了。
「小羽,別,別擔心好嗎?只有律師知道,上了法庭,我們也不允許別人旁聽,到時候只有法官知道,法官是不會看不起你的,他很公正。」連俊竭力勸說著。
連羽還是搖頭,她淚流滿臉的嚷嚷道:「你,你騙人,騙人。」
連俊被她哭的心煩意亂,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放棄,但想想又十分不甘心,只差一步,只要妹妹肯說,他們就能把薛進送進監獄。
連俊覺得事實確鑿,薛進跑不了,再來還有陳林幫他,所以連俊不想放棄。
「小羽,聽話,聽話好嗎?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哥哥,你一定要鼓起勇氣,說出真相,絕對不能放過那個壞人。」連俊憤恨的說道。
連羽的眼淚仍舊沒有停,情緒仍十分激動。
「好妹妹,哥哥知道你受了委屈,只要這件事兒過了,我答應你,一定帶你離開這里,好嗎?」連俊覺得自己很殘忍,但卻鬼使神差的堅持著。
他清楚這件事對妹妹的打擊很大,年幺力的她承受不住,但他不想放棄。
自己已經被陳林欺負了去,無論如何也要為妹妹討回公道,否則自己的『犧牲』,不是沒有多大意義了嗎?
連俊腦子只剩下一根弦──要讓薛進吃牢飯。
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那時候對自己那么照顧,原來是早有預謀,為的只是霸占自己的妹妹,如此yin險的小人,如果自己不給他些教訓,連俊覺得他對不起全天下的。
哥倆在會議室內,呆了很久,連俊說了很多話,多得他口干舌燥,末了,小女孩終於止住了淚水。
連羽發泄過後,反而沒那么傷心了,她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哥,我試試吧。」
連羽覺得自己面前有個『坎』,她很難躍過去,但哥哥在逼她,她自己也在逼自己,但無亂如何,事情在繼續。
她甚至懷疑,弄不好自己會死掉,至於為什么死──因為心底深處那不願面對的yin暗。
連俊出門再找霍律師時,他已經不見了,問了一個人,才知道霍律師正在接待另外一位當事人。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將近11點,他又等了半個小時,霍律師才走出那間辦公室。
見了他,男人絲毫不吃驚,詢問了小女孩的情況,聽他說,妹妹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可以接受詢問時,男人微微一笑。
「你們先去吃飯,下午1點再來找我。」霍律師也要午休。
象他們這樣人,金錢和休息同樣重要:畢竟金是掙不完的,休息的時間有限。
連俊有些不好意思,邀請對方一起共進午餐,霍律師搖了搖頭,推說中午有應酬,委婉的謝絕了。
連俊見他真的不想接受自己的好意,便也不勉強,道了謝,便回到了會議室。
小女孩呆呆的坐在那兒,看著房間內不知名的某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到開門聲,好似受到了驚嚇,猛的回頭瞪大了眼睛。
青年心頭一顫,滿眼的愧疚與憐惜。
他走到女孩跟前,摸了摸她的長發:「小羽,律師讓我們下午再過來,先去吃飯好嗎,你想吃什么?」
連羽搖了搖頭,食物變得沒什么意義。
連俊輕聲嘆了口氣,拉著女孩的小手走了出去。
他們在律師所的旁邊,找了家裝潢不錯的餐廳。
幾個人進門後,服務生還以為該安排在一桌,沒想到他們卻分成了兩撥。
連俊兄妹選了靠窗的位置,而他們的旁邊則是保鏢們坐的位子。
服務生覺得他們這些人很奇怪,但也沒說什么,兩桌人分別點完單,也不做交談,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陳林打來了電話,詢問事情的進展,連俊如實答了,陳林沒說什么,只叮囑連俊別將女孩逼得太急了。
連俊點了點頭,說是自有分寸。
放下電話後,連俊悶頭繼續吃飯,其間兩人一直沉默著。
下午一點,連俊和妹妹再次返回了律師事務所,霍律師已經等在了先前那個會議室。
這次詢問進行的也並不順利,連羽訴說的案發經過,時斷時續,總在關鍵時刻,含糊其辭。
霍律師時常得停筆,等待連俊給小女孩做思想工作。
終於在3個小時後,幾百字的詢問筆錄才勉強完成──霍律師此刻的臉色,已經泛著青綠。
名牌大律師,總有些脾氣。
連俊覺得很不好意思,上前不住的道謝,同時問了問,案件有幾分把握。
霍律師生氣歸生氣,但對於陳林交代自己的事情不敢怠慢。
「等我們進一步搜集好證據,才能做判斷,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估量,勝訴的把握很大。」
連俊面帶喜色:「幾成把握?」
「八成。」霍律師十分自信的說道。
名牌大律師,並不是空穴來風,他的勝訴率很高,高到其他人望塵莫及。
這個強奸案,並不復雜,只要稍稍用心,就可以很快結案,畢竟事實是最有力的證據──
100 強奸罪
天剛蒙蒙亮,薛進便早早起床。
連羽一直沒有消息,這讓他十分擔心,晚上失眠的厲害,往往夜間只睡四,五個小時,而且偶爾還會被噩夢驚醒。
洗涮完畢,男人開始自己做早餐。
自從那天兩個人吵架後,家里只剩下他自己,白思思帶著孩子去娘家住了。
薛進昨天給女人打電話,委婉的道了歉,並希望對方能回家來,但白思思正在氣頭上,並未搭理他。
薛進知道自己做的過分,但眼下這些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連羽的下落──她是生,是死,但白思思正在氣頭上,到現在一點音訊都沒有。
想到這兒,薛進忍不住怒罵中國的警察辦事效率低下,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
他自己做了鮮榨豆漿和煎蛋,配上冰箱里剩下的小饅頭,站在廚房里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家里沒多少人氣,他也懶得放桌子。
草草的吃完早餐,男人將餐具洗刷干凈,看看時間,離上班還有一個小時。
薛進坐在茶幾旁,拿起了今天早晨投遞員送來的報紙,心不在焉的讀了起來──先看了時事新聞,又閱讀了百姓生活。
二十分後,薛進放下了報紙,整理好自己的公事包准備上班。
眼看著要春節了,廳里的事兒,也忙的差不多了,即使有什么要辦的,都是小case,交給手底下的人處理就好。
薛進在玄關處換下拖鞋,順手拿過放在一旁的車鑰匙,正在此時,門外驟然想起了敲門聲。
男人微怔,臉上有些不悅:大清早的能是誰呢?
薛進家的水電費都是按年存繳的,所以那些閑人,一般不會上門來打擾──薛進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
薛進不禁微微吃驚:門外站了三個男人,一身公檢法的制服。
薛進低下頭來仔細的想了想,終究是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找上門來──如果說自己犯了公事兒,那么內部人會有些知會。
可現在他沒有聽聞任何風聲,若是秘密調查他……薛進搖了搖頭,他自認沒犯什么大錯,司法部門不會如此謹慎。
這是不是一個誤會,對方找錯了人?亦或是白思思出了什么問題?
薛進懷著滿腹的疑問,將門打開。
對面的幾個人一見到他,上下打量了一翻,為首的一個男人直接問道:「你是薛進嗎?」
薛進心中一驚,是來找他的,盡管有些不安,但仍點了點頭:「我就是,請問你們有什么事嗎?」
在不知道事情緣由時,薛進很客氣。
對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腋下夾著的公事包里抽出一張白紙,遂展開在薛進的面前:那上面赫然印著拘留證幾個黑色大字。
薛進心口一跳,對拘留證的內容一掃而過,只注意了拘役審查的對象──確實是他。
「請薛先生,跟我們到局里走一趟吧。」說著那男人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手銬,就要往薛進的手腕處招呼。
薛進對那東西太熟悉了,他掌管監獄時,里面的犯人經常戴這玩意兒,沒想到,今天他也有如此待遇。
「等等!」薛進喝了一聲,面不改色的說道:「我要看看你們的證件。」
為首的男人滿臉麻木,也不廢話,又從上衣的夾層里,掏出了一個黑色的本本,那上面警徽十分醒目。
他利落的將自己的警官證打開,讓薛進看清楚里面的內容。
「還有什么問題嗎?」見薛進瞧得差不多了,男人將證件收了回去。
薛進咽了咽口水,臉色已經有些蒼白:盡管自認沒什么大罪,但人家警察找上門來,不會沒理由。
「有,我可以給老婆,孩子,打電話交代一聲嗎?」
警官點了點頭:「給你五分鍾時間。」
「謝謝。」薛進說著,將門再次關上,這個舉動似乎有些不合情理,警官察覺出自己的疏忽。
本想再次叫門,但一想樓層不低,對方也逃不出去,更何況下面警車里還有自己人留守,也就稍稍放心。
薛進關上門後,轉身進了卧室。
他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司法局的老李,那邊響了很久才有回音。
「李局,我是薛進,不好意思打擾您了。」薛進客氣的開口。
「薛進呀,沒事兒,我正在開車。」老李比薛進大很多,所以對他的稱呼比較隨意,此刻他正在去上班的路上。
「李局,我家來了幾個公檢人員,他們要帶我走。」薛進一手捏著電話來到窗前,面上帶著微笑,男人有預謀張開了雙臂,往下看了看──下面有輛警車。
「啊……」老宋很吃驚的樣子。
「怎么回事?你說清楚?他們是哪個部門的?哪個派出所的?」老李知道這事兒可大可小,連忙將車停到了路邊,認真的講電話。
「我剛才也沒注意。」薛進方才緊張,將最重要的信息遺落了。
「沒關系,我等會打電話去查查。」老李沒等他主動開口,就熱情的想要幫忙──畢竟他同薛進的岳父關系很好。
「那,謝謝了。」薛進道了謝,接著說道:「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你聽到什么消息沒?」
這才是薛進最關心的。
「沒有呀。」老李手扶著車窗,大聲的講著話:早晨上班的人很多,車輛自然不少,噪音很大。
「你沒問清楚嗎?這個對方應該告訴你的。」老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薛進是頭一次被拘傳,所以根本不熟悉司法那一套,只記得問他們要證件。
薛進此刻也是滿頭霧水,有些亂了方寸,不禁開始自責起來,在自責的同時,他也稍稍冷靜下來。
「我沒問,要不要現在去問清楚?」薛進硬著頭皮說道。
老李沉吟了半晌,搖了搖頭:「這事兒你不要管了,我去辦,中午我去接你,到時候見面在詳談。」
老李雖然不知道薛進究竟犯了什么事兒,但只要不太嚴重,那么他都有辦法,將人擔保出來。
打完了電話,薛進猶豫著要不要通知白思思,可轉念一想,如果只是小事兒,虛驚一場的話,還是不要驚動她和岳父才好。
他還是先走著看,要是實在不行,岳父也不會看著他受難,而袖手旁觀。
正當他打定主意時,外面再次響起了敲門聲,薛進連忙將手機收起,趕了過去──緊接著,一雙明晃晃的手銬,正在等著他。
警車的配置一般,但勝在寬敞,但縱是如此,誰也不想坐上這車。
薛進在後排落座後,左右分別來了兩個警察──他們將薛進夾在中間,儼然他是個犯人,怕他逃走。
車子啟動後,嗚啊的警笛聲分外刺耳,一路上引來關注無數。
薛進忐忑的坐在車里,覺得一切都象做夢:連羽不知去向,而他又不明不白的要被帶走審訊。
想到這兒,薛進又憶起放才同老李的談話。
他轉過頭來,看向身側的警官:「同志,我犯了什么罪?」
那男人用眼角掃了他一眼,目光帶了鄙夷:「你不知道嗎?拘留證上寫的很清楚──強奸幺力女罪。」
薛進異常驚詫:他怎么也沒想到,他會因為這個被捕。
強奸幺力女?他只干過一個幺力女,那就是連羽?想到這,薛進馬上意識到了什么。
連羽不是被壞人劫走,而是……小女孩自己絕對不會去告她,她不懂這些,那么是誰在幫她對付自己呢?
如果不是親近的人,恐怕連羽不會那么信任的跟他走。
薛進目光隨即深沉起來:小女孩在a市根本沒有什么親戚和朋友,跟她有關系的一個是哥哥連俊,另一個則是陳朝陽。
連俊現在在服刑,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那么是陳朝陽嗎?
想著小女孩膽大的,不顧自己的威脅去投靠別人,薛進既生氣又覺得不可思議,連羽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主張了?
難道平時的她溫順乖巧都是裝的?她在等待一個時機,徹底打倒自己,是他疏忽了嗎?
薛進怒火中燒,為了連羽的背叛,但一時也拿不准,到底哪里出了錯,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問題的確來了,他此刻就在警車上……。
警車在xx路的派出所停了下來。
強奸幺力女,並不是很光彩的罪行,而且有些令人發指,所以車上警燦讜薛進並沒太客氣;警車剛剛停好,就被人推搡著下了車。
薛進被帶到了問詢室,在桌子的一端坐好,接著房門打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兩人穿著便裝。
對方坐下後,那個女的攤開本子,准備做記錄,而那個男人開口問話,先是問了薛進的個人情況,而後直奔主題。
薛進知道這個罪名自己不能認,一旦認了,自己就要進監獄,所以警察的詢問,並沒有取得什么進展。
薛進一問三不知,只推說要等律師來了再說。
男警官有些惱怒,拍著桌子大聲吆喝道:「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等我們作實了這個案子,沒你好果子吃。」
薛進懶懶的抬起眼皮,不看他。
「快回答問題,誰准你東張西望?!」說著警察就想動手。
警察在審訊犯人時,往往會動手,對於那些死扛的犯人,有時候不光要找心理突破口,適當的肢體教訓也必要。
薛進看他凶神惡煞走了過來,臉色一沉,坐在椅子上yin郁的盯著他看,那黑黑的炯光中,帶了幾分不屑和傲氣。
「我也在政府工作,沒見過哪個吃皇糧象你這么凶,你打算屈打成招嗎?」薛進冷冷的質問著。
對方愣了一下,對政府兩個字尤為敏感。
剛剛卷起的袖子,此刻看上去有些滑稽:襯衫的質地不很好,褶皺很多,袖口處有些污漬,不知道他幾天沒換衣服了。
男警官有些尷尬,他本來准備動手,把薛進梳得光亮的頭型打散,但眼下,卻生了忌憚。
現在社會亂得很,誰知道這條船靠在哪個碼頭上。
男人訕訕的看了薛進一眼,又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 一時間室內陷入了寂靜。
薛進知道象他這樣的拘役是暫時的,只能二十四小時,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心神,等待老李接自己。
正想著,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進來兩個人,其中之一便是老李。
接到薛進的電話後,老李找了自己公安口的朋友,經過一翻查找,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薛進被人告了強奸幺力女罪,現在拘役在xx派出所。
老李又給公安局長去了電話,簡單的說了下情況,當然並沒說的過於清楚,對方也是外場人,自然不會多問,只一口答應下來。
至於公安局長,怎么跟xx派出所的人交代的,老李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他到了這里,對方很熱切的接待了。
「薛廳長,是吧,我xx,這里的所長,您沒事吧?」所長進來,先問候了薛進。
薛進的目光睨了男警官一下,並沒說什么。
所長見此,立刻明白過來,他趕忙走到男警官面前,厲聲喝問道:「筆錄做完了嗎?」
對方暗暗心驚,廳長嗎?看來自己惹了大人物,連忙對所長點頭哈腰:「呃,呃,我們正在做。」
的確沒做完,因為薛進什么都不肯說。
「廢物,給我看看。」所長拿了詢問筆錄瞧了瞧。
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筆錄卻是做的不夠周全,但這又如何,改天再繼續吧,先讓人家吃飯。
所長對薛進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老李。
「李局,薛廳長,您看,是不是下午或者什么時候方便,我們再做筆錄?」所長也有他的職責,這樣已經很通融了。
老李點了點頭,沒有異議,而薛進也站起了身。
自始至終,老李沒說話,但他那站兒自有他的范兒,待幾人往出走時,所長忍不住想要討好老李,極力邀請他們吃飯,但李局也不是一般人,小嘍羅的好意,他並不領情。
出了派出所,薛進上了老李的車,屁股剛剛坐實在椅子上,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李局,這事兒,您暫時先不要驚動我岳父。」
對方了然的點了點頭──這種羅爛,白奇知道了肯定要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