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精品h文合集第83部分閱讀(1 / 2)

草屑,一臉滛邪地望著我那剛剛精心梳洗打扮過,

滿臉孤傲之氣地走進院來的年輕三嬸,也就是生產隊里頗有些權利的婦女主任。

「嘿嘿,」屠夫盧清海開始剝牛皮,他亦瞅了瞅我那年輕的、身段勻稱、適

中的、香氣撲鼻的三嬸,然後,轉過臉來,一邊用手中的尖刀在母牛的生殖口處

狠狠地扎捅著,一邊悄聲沖著那幾個鍘草的漢子嘀咕道:「操,操,操,這,是

王淑芬的,這是王淑芬的,操,操,操,操爛它!」

咣當——,屠夫的話,可沒有漏過我三嬸的耳朵,只見她秀眉微鎖,冷丁飛

起一腳,將毫無防備的屠夫盧清海一腳踹翻在地,非常難堪地癱倒在死牛身上。

「哈哈哈,」

「嘿嘿嘿,」

「嘻嘻嘻,」

「哼,」三嬸沖著眾人沒好氣地嚷嚷道:「笑什么笑,還不趕快干活去,等

我扣你們的工分啊!」

「老姑,」我指著怒氣沖沖的三嬸對老姑嘀咕道:「三嬸好厲害啊,好像大

家都怕她!」

「嗯,我三嫂那才叫厲害呢,不但在外面厲害,在生產隊厲害,在家里,也

厲害著呢,大侄啊,你三叔橫不橫,都拿你三嬸沒辦法!嘻嘻,」老姑突然掩面

笑道:「你三嬸有一個外號,你想不想知道啊!」

「什么外號,老姑,快告訴我!」

「滾刀肉!」說完,老姑再次嘻嘻嘻地笑起來,突然,她止住了笑聲,驚呼

起來:「哎呀,我的天啊,這,這……」

聽到老姑的驚叫聲,我順著她哆哆嗦嗦的手指遠遠望去,只見與我打過架的

臟鼻涕,不知什么時候蹲在了死牛的腦袋旁,黑乎乎的手指令我驚賅不已的捅進

牛眼眶里,非常大膽地將碩大的、顫顫抖抖的牛眼珠摳掏出來,放到手心上,得

意洋洋地鼓搗著,老姑一邊驚叫著一邊捂住了眼睛,我問老姑道:「哇,他真狠

啊!」

「哼,三褲子就這樣!跟他那個爹一樣,又凶又狠,不,他們老盧家人都是

一樣,都是又凶又恨的,哼,殺豬匠沒有一個心不狠,手不黑的!」

唉,人啊!望著眼前這慘不忍睹的一幕,望著人們那木然的表情,我心中默

默地念叨著:好凶狠的屠夫啊,好冷血的孩子啊,好冷漠的人們啊,對待可憐的

動物,我們難道就不能仁慈一點么?

「老姑,」無意之間,我的目光停滯在大院倉庫的門前,那里聚集著一身知

識分子打扮的男男女女們,許多人戴著近視眼鏡的,一個個非常笨拙地,一穗接

著一穗地揉搓著手中堅硬的玉米棒。旁邊一些無聊的家庭婦女,望著這些讀書人

干起活來笨手笨腳的可笑樣子,交頭接耳地嘰嘰咋咋著,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時

而還不懷好意地放聲譏笑起來。

「啊哈,」

咕碌碌,咕碌碌,一輛大馬車咕碌碌地溜進生產隊的大院子,一個黑瘦的小

老頭,趕著大馬車,悠然自得地哼著二人轉小調,干枯的面龐,揚溢著快樂之

色,看到院子里正在埋頭揉搓玉米棒的知識分子們,他興奮之余,突然怪聲怪氣

地喊叫起來:「哎約!這可真不容易啊,城市里的大文化人下鄉來啦,接受貧下

中農的再教育來啦,哈哈,好啊,很好啊,很好。請問:你們都來全了嗎,『河

里夾障子』來沒來啊?」

「嗯,來了,」

「來了,來了,全都來了!」

呆頭呆腦,書生氣十足,而社會經驗卻極其欠缺的讀書人們,顯然沒有聽明

白車老板所說的「河里夾障子」指的是誰,是什么意思,一個個只是傻呵呵地沖

著小老頭,木然地微笑著,有的人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看到這些知識分子們是如此的愚蠢,讀了半輩子書卻連「河里夾障子」是什

么意思都不知道,車老板開心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河里夾障子都來了?哈哈

哈,好啊,歡迎,歡迎,駕!——」

「老姑,」

這個最喜歡以捉弄他人為樂事的小老頭,我認識他,他叫吳保山,除了趕馬

車之外,他還有一項更為光榮而艱巨的偉大任務:定期給每戶農家清掏廁所!吳

保山每次給奶奶家清掏完廁所後,便在一張小紙條上潦潦草草地寫幾個字,然

後,遞給奶奶,奶奶握著小紙條,對我解釋道:憑著這張小紙條,年終結算的時

候,能夠領到幾個微薄的工分。

我怔怔地問老姑道:「老姑,『河里夾障子』是什么意思啊?」

「大侄,」老姑笑嘻嘻的解釋道:「這是吳保山罵那些大知識分子們呢,那

些知識分子還沒聽出來吶,還一個勁地傻笑吶。大侄,『河里夾障子』能擋住什

么啊,嗯,一定擋不住魚吧,魚是長的啊,能從障子縫里游過去,所以啊,『河

里夾障子』只能擋住圓的東西啊,大侄,河里邊,圓的東西是什么啊?

「王八!」我不加思假地回答道。

「哈哈哈,對啊,『河里夾障子』:『擋圓』(黨員)!哈哈哈,……」

……

(七)

「哈,好熱鬧!」我拍著雙手,欲跳進生產隊的大院里。

老姑拽著我的衣袖:「大侄,你要干啥?」

「到生產隊玩去,好熱鬧啊,人好多啊!」

「不行。」

「哼!」我不聽老姑的勸阻,掙脫開老姑的手臂,咕咚一聲,跳到生產隊的

院子里。

人們正嘻嘻哈哈地圍攏在被剝得血肉模糊的死牛旁,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出

現,斜對面勞動著的知識分子們,用漠然的目光瞅了瞅我,我迷茫地環顧一下陌

生的院落,發現身旁是一棟大倉庫,我悄悄地溜了進去。

嘿嘿,真好笑,偌大的倉庫卻沒有任何貯藏,空空曠曠,我漫無目標地徘徊

在亂紛紛的,積滿谷草的土地上,腳尖無意之中踢到一穗橫陳在谷草中的,黃橙

橙的玉米棒,我低下頭去瞅了瞅,腳尖一抬,將玉米棒踹出好遠。

望著咕碌碌翻滾著的玉米棒,我頓然想起奶奶家的餐桌,想起那澀口的,但

卻是珍貴的玉米鍋貼:玉米面雖然不好吃,很澀口,然而,既使是這樣,奶奶一

家人,也是不能放開肚皮,隨便吃的,更不是頓頓都可以吃飽的。

我又想起爸爸和三叔挖空心思地往奶奶家里郵寄玉米面的事情。啊——,玉

米,玉米,你看著不起眼,卻是窮人們活命的黃金食品啊。我走到被我無端踹開

的玉米棒前,輕輕地拾起它,放到眼前,久久地凝視著,心中暗暗嘀咕著:把這

根玉米棒拿回奶家去!

我握著玉米棒,剛剛走到倉庫的門口,迎面走過來一個六十開外的老人,他

身材臃腫不堪,渾身散發著嗆人的煙草味,尤其可笑的是,在他那醬塊般的腦袋

右上端,非常顯眼地突起一個又大又紅的肉包包,看到他這般尊容,更讓我討厭

得沒法形容。

「小子,」長著大肉包的老人用手中的長煙桿指著我手中的玉米棒:「這是

生產隊的苞米,是國家的財產,你可不能隨便拿哦,送回倉庫去!」

「我,我,我沒拿,我只是隨便玩一玩,玩完了,我還會放回原地的!」

「嘿嘿,」老人和善地笑了笑:「你倒是鬼機靈啊,你是誰家的孩子啊,我

怎么沒有見過你啊,嗯?」

「老張家的,我是張家的,」

「老張家?」老人狠狠地吸了口低劣的煙葉,一對昏暗的眼睛久久地盯著

我:「老張家?老張家,嗯,我咋沒看見過你啊?嗯,」

我不再理睬他,再度溜進倉庫里,我心有不甘,決意要把這穗玉米棒,偷回

奶奶家去,讓奶奶一家人,吃頓飽飯,可是,怎么才能偷回去呢?

我握著玉米棒,掃視一眼空空如也的倉庫,哈,有了,倉庫的後牆,與奶奶

家的院子緊緊相連,後牆處有一扇呲牙咧嘴的破窗戶,我頓時來了靈感,小手一

揚,沉甸甸的玉米棒嗖地一聲,鑽過破窗扇,飛進奶奶家的院子里。

我興奮的蹲下身去,又揀起一穗,又如此這般地投過破窗扇,扔進奶奶家的

院子里,我越干越得意,一穗又一穗的玉米接二連三地投進奶奶家的院子里,看

到倉庫里再也尋覓不到一穗玉米棒,我終於拍拍手上的灰土,歡天喜地的溜出倉

庫,翻過土坯牆頭,回到奶奶家的院子里。

我扯過爺爺背豬草用的柳條筐,將散落在院子里的玉米棒一一拾到柳條筐

里,然後吃力地拽拉著沉重的柳條筐:「奶奶,奶奶,」

「哎,大孫子,什么事啊!」

奶奶循聲趕來,見我拼命地拽拉著裝滿玉米棒的柳條筐,奶奶驚訝地地望著

我,她又瞅了瞅生產隊倉庫的破窗扇,立刻明白了一切:「大孫子,」奶奶一把

奪過柳條筐:「這可不行,這是小偷做的事情啊!」說完,奶奶手腕一用力,非

常輕松地挎起了柳條筐,另一只手拉住我:「走,力啊,咱們給生產隊送回

去!」

「唉,」我跟著奶奶,怏怏地走出院門:「奶奶,這點苞米,放到倉庫里,

也沒什么用處啊,人見人踩,毛驢子也啃,」

「那也不行,這是生產隊的,放在那里,就是爛掉,也不能拿的,懂嗎,大

孫子,」剛剛走進生產隊的院子,奶奶便嚷嚷起來:「老楊包,老楊包!」

「哎,」腦袋上頂著大肉包的老人聞聲迎了過來,奶奶將柳條筐放到地上:

「嘻嘻,老楊包,這是我孫子淘氣的時候,扔到我家院子里的,我把它都送回來

了!」

「哈哈,」老楊包將吸完的大煙桿往褲腰上一別,粗糙的大手友善地掐擰一

下我的臉蛋:「小子,你不是跟我說,隨便玩玩嗎,怎么,都玩到你們老張家的

院子里啦,嘿嘿,好個淘氣包啊!」

他又將頭轉向奶奶:「嗨呀,老張太太,你可夠認真的,算了算了,這點破

苞米扔在那里也是爛掉,小孩子淘氣,就拉倒吧!」

「那可不行,」奶奶不容分說地將柳條筐里的玉米棒,悉數傾倒回倉庫里,

老楊包笑嘻嘻地瞅著我,問奶奶道:「這小子,是你什么人啊,以前,我咋沒見

過吶!」

「哦,」聽到老楊包的話,奶奶的臉上立刻浮現出自豪的神色,美滋滋地說

道:「老楊包,你當然不認識他,他是我大兒子的小子,我的大孫子啊!」

「啊——,」老楊包眼前一亮:「豁豁,就是,就是,就是那個念大書的,

留過蘇的,大倉子的兒子?嗯,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讓我好好地看看!嗯,還

別說,真像他爹啊!」老楊包拍著我的肩膀繼續說道:「嘿嘿,像你爹,真像你

爹,不僅顧家這點,特像你爹,翻牆頭那靈巧勁,更像大倉子小時候,嘿嘿,」

奶奶與老楊包寒喧一番,便拉起我的手,回到家里,奶奶諄諄告誡我道:

「大孫子,人,再難,再窮,也不能伸手偷別人的東西,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啊!」

「喂,」奶奶前腳剛剛邁進家門,身後傳來陣陣喊聲:「喂,姥姥,」我回

頭望去,門外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英俊灑脫的男青年,他滿臉堆笑,畢恭畢敬對

奶奶說道:「姥姥,今天晚上,大隊要開批斗大會,姥姥,你可一定要參加哦,

可別像上次似的,說去,結果,點名的時候,就缺姥姥你家!」

「大侄,」老姑悄悄地拽了拽我:「他,就是隊長,我的大外甥!」

「嗨,」奶奶苦笑道:「永威啊,上次開會,你姥爺突然犯了病,我倒是想

去,可是,你姥爺又是抽又是喘,外孫子,你說,我敢離開家么?」

「姥姥,」奶奶的外孫子隊長一臉難色地說道:「姥姥,姥爺有病,你離不

開家,就派我舅去唄,這次,可一定要准時參加會議哦,公社有了新規定,不參

加生產隊組織的革命活動,年終是要扣工分的啊!」

「姥爺,」大表哥走進屋子里,關切地問候著爺爺:「姥爺,你的身體最近

可好哦?」

「嗯,還行,」土炕上的爺爺板著枯黃的病臉不屑地對外孫子道:「哼,你

們這些人啊,沒正形,就是沒正形,一年到頭,什么正經事也不干,不是練唱

歌,排舞蹈,就是開批斗大會,唉,啥人能架住這么折騰啊?打死我也不信,整

天介扯著嗓子唱歌,扭著屁股跳舞,舉著拳頭喊口號,就能吃飽飯,穿暖衣服,

過好日子?唉,真是沒正形啊,這可怎么辦吶!」

「唉,」大表哥嘆了口氣:「姥爺,我也是沒法子啊,上級有精神,」

「嘿嘿,」我與老姑站在外屋,我以挑釁似的口吻對老姑說道:「老姑,你

不是說,隊長是你的大外甥么,你敢叫他么,我聽聽!」

「哼哼,」老姑沖我撇了撇嘴:「大外甥,大外甥,」

「哎,」大表哥果然應答道,然後,向我們走過來,臉上帶著些許可憐的卑

微:「老姨,有什么事么?」

「沒,沒,沒什么大事!」老姑沖我自豪地一笑,對著大表哥指了指我:

「大外甥,這是你表弟弟!」

「哦,」大表哥點了點頭:「老姨,我知道了,我媽跟我說過了,小表

弟,」隊長大表哥親切地掐了掐我的臉蛋:「哪天到大表哥家串門去,老姨,」

大表哥非常禮貌地向老姑告辭:「老姨,我得走了,我還有事!」

「去吧,去吧!」老姑得意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忙你的事去吧!」待

大表哥走出屋外,老姑一臉得意地對我說道:「怎么樣,大侄,你大表哥雖然是

隊長,在生產隊里再怎么厲害,可是,一到了我的面前,也得規規矩矩的,嘻

嘻,誰讓我是他老姨吶!」

「嗨嗨,」奶奶打斷還在喋喋不休的爺爺:「老頭子啊,你就少嘞嘞幾聲

吧,還是尋思尋思,讓誰去開會吧,你沒聽你外孫子說么,不去,要扣工分

的!」

「哼,」爺爺忿忿地說道:「愛誰去誰去,反正,我是不去!」

「你,這個該死的老頭子!」奶奶虎著面孔嚷嚷道:「你,這也叫一家之

主,什么事情也不肯出頭,唉,這也叫個大老爺們!」

「我看不慣!」爺爺堅持道:「我就是看不慣,沒正形!」

「媽——,」二姑插言道:「我爹不願意去,也別難為他啦,還是我去

吧!」

「唉,」奶奶指著爺爺一臉不悅地嘟噥道:「你呀,你呀,你的書算是白念

了,什么看得慣,看不慣的,這與你一個小草民有什么關系?你看不慣,就讓孩

子出頭,孩子才多大啊,萬一碰到點什么事情,後悔都來不及。

你忘沒忘,土改那年,斗地主,你不去,就讓大倉子去,那天晚上,大倉子

開會回來,一宿也沒睡好覺,一閉上眼睛就亂喊亂叫:我怕,我怕,我怕,看到

孩子嚇成那樣,我也一宿沒睡覺,就那么抱著大倉子整整一宿。

我問他:大倉子,你怕啥啊?你沒聽到孩子怎么說的么:媽——,我怕,他

們可真狠啊,把地主吊在房梁上,把褲子扒下來,往死里打,一邊打,一邊問他

:你家的金銀財寶都藏到哪去啦,地主說:沒有啦,沒有啦,我什么都沒有啦,

都讓你們給沒收啦。可是,他們不信,還是往死里打,最後,只聽撲哧一聲,從

地主被打爛的屁股里,哧哧哧地竄出臭哄哄的稀屎,……」

奶奶越說越激動:「你啊,你啊,你啊,什么大事小情都不出頭,全是大倉

子的事,分地的時候,工作組讓每家派一個人,拿著四根木頭橛子,這事,你也

讓大倉子去,工作組長領著大伙走到地頭,手榴彈一扔,轟的一聲,大伙便開始

往地里跑,找到合適的地方,便釘橛子占地,可是,大倉子太小,根本跑不過那

些個大老爺們,結果,好地都讓人家給占完了,大倉子只占了一塊誰也不肯要的

澇窪地!」

「哼,」爺爺依然振振有詞:「我就是看不慣,我就是不去,這就是沒正

形,哼,……」

「媽——,」姑姑拽了拽奶奶的衣袖:「都別吵了,爹身體不舒服,不願意

去,就別去了,我去,我開會去!」

「二姑,」聽到爺爺和奶奶這一番爭吵,我對傍晚將要召開的批斗大會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