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貶黜(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3036 字 2020-11-10

他不一樣,他反正目無王法,用的就是自己營中的士兵,一群軍人守著門,無論是凌都王府還是白家別院,什么栽贓嫁禍的東西也塞不進去。

所以這一番搜查自然什么也沒查到。

司馬玹幾乎每日都被圍在書房里,參司馬瑨的折子幾乎堆滿了案頭,面前還有一群大臣在逼著他定罪。

王敷原本是很積極的,畢竟這次是難得能扳倒司馬瑨的機會。可王煥之那日忽然對他說此事不能出頭,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義城侯加入了,王家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靠的是明哲保身,既然有人來對付凌都王了,王家就該收手看戲。

王敷覺得有道理,這幾日終於沒再吼了,眼下最積極的是歷陽王。

庾世道雖然是幕後操縱者,可他謹慎的很,凡事都不自己出頭。

王煥之也就只能做這么多了,畢竟郗清帶了司馬瑨的話出來,讓他們什么都別管。

就連白仰堂都收了手。

只是這樣干看著束手待斃,總覺得太奇怪了。

御書房里一群大臣正磨著嘴皮子給凌都王抹黑,殿外忽然送來快馬飛報——秦軍卷土重來,已陳兵弋陽邊境數日。

這還不算什么,關鍵是秦軍的主將竟然提出要求,叫晉國皇帝無罪釋放凌都王,否則便舉兵攻城。

那份戰報放在案上,無疑又是一份鐵證,連原本觀望的大臣們也開始動搖了。

白仰堂出列道:「陛下明鑒,倘若凌都王出事,對秦國威懾大減,此舉恐怕是另有他人勾結秦國企圖陷害凌都王。」

司馬玹點頭:「太傅言之有理。」

司馬燁道:「既然如此,讓凌都王上繳兵符,交由他人領軍去弋陽不為過吧?這樣國中百姓也好放心。」

殿中的人紛紛點頭。

白仰堂瞥了司馬燁一眼,上繳兵符,豈不形同被折斷四肢,今後任人宰割?

白檀睡到半夜,忽然聽到旁邊窸窸窣窣的響聲,睜眼一看,就見兩個獄卒舉著火把在開隔壁的牢門,司馬瑨已經站起身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就一陣心慌,連忙起身走去圍欄邊:「這是怎么了?」

司馬瑨轉身走過來:「本王要出去了。」

「什么?那我呢?」

司馬瑨笑了一下:「恩師還得在牢中再待些時日。」

白檀覺得沒這么簡單,一把扯住他衣袖:「你會沒事吧?」

司馬瑨冷冷瞥了一眼門口那兩個獄卒,直到他們退遠,忽然轉身,手臂穿過圍欄就摟住了她:「恩師是本王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白檀被那圍欄擠得難受,卻全然顧不上,猶豫了片刻,抬手攬住了他的腰:「你一定要保重。」

司馬瑨有些詫異,低頭看著她的眉眼,月色清冷,輾轉過她眼中,已與往日大不相同。他有許多話想問,但此時不是時候。

「放心吧。」他撫了撫她的臉,松開手,轉身出了牢門。

直到他腳步聲徹底沒了,白檀才緩緩坐到地上,那陣激烈的心跳似乎還沒過去。

司馬瑨手下共有三處兵馬,一處在都城,拱衛都城;一處在興寧郡,威懾西南百越各族;還有一處在淮南郡,地處邊境,防御秦軍。三處兵馬每處十萬,共計三十萬,由他手下十二番部將率領。

祁峰和顧呈是十二番部將為首的兩位,負責統領都城那一支兵馬。

司馬瑨被帶出牢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搜身,他的府上已被重新搜過,白家別院也搜過了,可都沒有兵符。

可最後連他身上也沒有。

庾世道忍無可忍。

早朝上,廷尉上奏了案件的審理結果。

親王被殺一案的結果認定為凌都王是主犯,白檀是同謀。

而如今秦*人潛入都城試圖救凌都王,秦國主將還在邊境威脅放了凌都王,他又不肯交出兵權,私通秦國一案也基本可以認定了。

司馬玹聽完霍然站了起來,晃了一下身子,又跌坐回金座。

司馬燁出列拱手:「陛下仁愛寬容,可您一再容忍只會叫凌都王越來越目無王法,將來若引來外賊,難道大晉連最後這安身的南國也要保不住了嗎!」

一旦牽扯上祖宗基業,所有人都激動了。當年五胡亂中原的事不能再來一次了,那樣的慘烈,再也不想經歷了。

不能讓秦人攻來,不能容忍與秦國有半點勾結的罪行,哪怕是蛛絲馬跡也要扼殺!

連原先觀望的大臣也按捺不住了,紛紛請求陛下處置。

司馬玹臉色發白,接過內侍遞來參湯飲了一口,終於有所緩和:「皇叔所說的定罪是如何定的?」

司馬燁恭恭敬敬:「謀殺親王,通敵賣國,無論哪樣都是死罪。」

白仰堂腳下一動就要出列,王煥之都險些忍不住了,卻見司馬玹驀地砸了手中盛湯的琉璃盞。

「你們是要逼朕殺了先帝唯一的子嗣嗎!」

從未見陛下發過這么大火,司馬燁立即跪倒,眾人頓時噤聲。

庾世道不緊不慢地出列:「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請陛下定罪。」

司馬玹緊緊盯著他,意有所指:「一定要如此決絕么?」

庾世道一臉肅然:「陛下,這是為社稷著想,請陛下不要婦人之仁。」

司馬玹抿緊了唇,許久才又開口:「宣凌都王來見。」

白檀前前後後至少被關了大半個月,終於放出來了。

這段時間一直沒見到司馬瑨回來,她心里擔心的要命,現在自己就這么被放出來了,也是莫名其妙。

出了監獄大門先被日頭晃了一下眼睛,到了廷尉大門口,就見郗清攏著手站在那里。

「你居然這么好來接我?」

郗清臉上沒什么笑意,從袖中掏出快帕子給她:「擦擦臉吧,我帶你去見殿下。」

白檀接過帕子,心里卻不見輕松:「他怎么樣了?」

郗清看著她臉上一點一點擦拭干凈,從袖中取出一疊折疊的反方正正的紙張遞給她。

白檀接過來展開,眼神凝滯了。

那是一張四處張貼的告示,上面寫著原凌都王司馬瑨犯下謀殺親王和私通秦國兩大罪狀,本該處死,念在戰功卓著,寬大處置,改成貶為庶人。

北籬門外秋風濃烈,司馬瑨徒步從吊橋上出城,兩旁是喧嘩嘈雜圍觀的百姓,就連.城頭的守城士兵也都紛紛探頭望了下來。

對待殺人犯和叛國罪人,百姓們通常言辭和行為都比較激烈,扔雞蛋砸青菜是必備的,可他們不敢,這是曾經的凌都王,即使他身上不再是鑲玉綉金的親王禮服,即使他身邊沒有半個人跟隨,他們也不敢。

仿佛他眼神一掃過來,下一刻就會要了他們的命一般。

他越往前走,百姓們越往後退,最後全都退回到城門里去了。

王煥之混在人群里,倚在城門口默默看著,沒有上前。

祁峰和顧呈就在他身旁,拳頭都快捏碎了。

就算曾經再如何顯要,貶為庶人後,曾經的部將也不能相送,他是罪人,比平民還不如。

城門中忽然有人打馬沖了出去,揚起一陣塵土,祁峰正有火沒處發,頓時爆了句粗口:「娘的,沒長眼嗎!」

郗清跨馬踏著灰塵沖出了城,一直快到十里亭時才追上司馬瑨。他馬術不行,到了跟前幾乎停不住,險些撞到他身上。

白檀從他身後跳下來,這一路太急,幾乎雙腿都還在發顫。

司馬瑨轉頭看過來:「怎么,恩師來送我?」

「殿下要去哪里?」白檀喘著氣問。

司馬瑨緩步而行:「沒有什么殿下了。」

白檀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那你要去哪里?」

司馬瑨停步,身後那張臉消瘦了許多,衣衫臟的幾乎快看不出顏色,眼里盈著微微的光,就這么盯著他。

他走過去,捧起她的臉,輕輕笑了笑:「回去吧,我想與你在一起,不是想讓你跟著我受苦的。」

言罷轉身,黑衣颯颯,踽踽獨行。

十幾年前他一個人離開,一道一道傷疤累加成威名赫赫的凌都王,如今又一個人離開。

天下從此再也沒有什么凌都王了。

白檀呆呆站著,目送他漸行漸遠。

誰說他是煞神,他對她其實一直都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