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武人(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3359 字 2020-11-10

白檀文采斐然,遣詞造句無一不捏在人痛處,將庾世道的罪行細數之後又引申至家國大義,節節拔高,行雲流水一般,通篇看下來只叫人覺得慷慨激昂。

「好的很。」他心中疏闊,將文章細細卷起來:「這才是文才白檀的真跡,可比我手中的贗品有用多了。」

白檀哼了一聲:「若無用處我豈會寫?那日我們在畫舫中見過的江南士族已經聯名上書狀告庾世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很奇怪啊,你為何不將他截斷江水的事也一並說了?」

司馬瑨臉色漸冷:「因為那根本不是他做的。」

白檀一愣,想起這一路以來那追兵的事,明白他意思了:「還有另一路人對付你?」

司馬瑨點頭。

白檀拍拍額頭:「早知道你有這么多仇家我便不跟你私奔了。」

司馬瑨展臂將她扯入懷里抱了個嚴嚴實實,懷里的字畫都要被壓壞了也不顧:「現在說這話可有些晚了。」說著便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白檀立即將他推出門去,指了一下房中豎著的紗帳:「說好的要聽話的呢?」

「……」司馬瑨眯了眯眼,他的耐心可是快用完了。

耐心快用完的還有庾世道。

他終於明白司馬瑨為何一直除不掉了,原來他根本就留著後招。江南士族都被他利用上了,任由這樣下去,他說不定會栽個跟頭也未可知。

他一身戎裝,在御書房外來回踱步,立在門邊的內侍迎著他鷹一般的雙眼戰戰兢兢。

王丞相和謝太尉都在殿內與司馬玹商議要事。

他知道這要事是他調兵來都城的事。

嗬,可惜他們知道的太晚了。

「陛下還是當做不知道此事吧。」殿內的謝太尉一臉愁悶,他統管軍政,可剛剛才收到都城附近的消息。

庾世道謹慎小心,雖然調了兵,卻並沒有顯露意圖,也沒有真的合圍過來,如今就算知道了也只能當做不知道,根本沒有理由去定他個兵困都城的罪。

王敷頭疼:「若是凌都王的兵符找到了就好了,至少他駐扎在都城附近的兵馬可用啊。」

司馬玹在這種時候反而沒了往常的溫和,顯露出一個帝王該有的果決:「丞相不妨取了朕那半塊兵符去都城附近的軍營中游說,非常之時,沒有凌都王的兵符也該能調動才是。」

「這……是。」王敷頭疼,司馬瑨的副將豈是善茬。

商議完畢,王謝二人退去,司馬玹終於允了庾世道來見。

庾世道大步入殿,身上竟然一身戎裝,走近時步伐剛建,見禮時雙眼如電:「微臣蒙冤,陛下竟然還聽信讒言來查微臣,實在叫微臣寒心。」

司馬玹溫和從容:「義城侯既然蒙冤,又何懼被查呢?」

庾世道笑了笑:「陛下此時該做的,難道不是立儲嗎?」

司馬玹的手指捻著面前的奏章,上面是剛剛查到他罪證的進展。

沒有進展,因為根本進展不下去,此人根本不是這么容易搬得動的。

「義城侯說歷陽王幺子司馬珉年少有為,聰敏好學,品行端正,可為儲君,可朕還沒見過,怎能僅憑一面之詞就冊立呢?」

庾世道笑了笑:「這有何難?只要陛下下旨,歷陽王必定立即將其子送入宮中來見陛下。」

司馬玹閉嘴不言。

庾世道知道他再沒有理由了,還故意問了句:「陛下真的要見司馬珉嗎?」

司馬玹點點頭,君子端方,溫潤如玉:「不僅要見,朕還要留他在宮中教導,不這樣如何可以成為儲君呢?」

庾世道細細打量著他的臉,幽幽笑了:「既然陛下堅持,那臣這便回去請歷陽王將人送來。」

王謝已經慌了,他的大軍尚未露臉就已經讓他們退卻,根本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司馬瑨絕對沒有翻身的機會,而一旦司馬玹點了頭立了儲君,連他的帝王之路也走到頭了。

這天底下能給人撐腰的,唯有真刀真劍,庾世道深諳這個道理。

王丞相這會兒已經到了軍營里,正在跟祁峰和顧呈談人生。

王丞相說你們看著就是過苦日子過來的吧?唉,我很能理解你們啊,大家都不容易啊。這年頭總是有那么些個不長眼的過來撬咱們的飯碗,人生很艱難啊。

你們看,現在又有個不長眼的想要來作死了。我們既然都這么不容易,不如你們就不要太在意那些規矩了,拿著陛下這半塊兵符就將軍隊調動起來吧,大家一起防衛都城才是正道啊。

祁峰一本正經地坐在營中,臉色為難:「這個嘛……我們都是軍人,只見兵符說話,只有一半兵符,就是陛下出面,我們也不能亂調動兵馬啊。」

顧呈坐在他旁邊,也很為難:「真的不能亂調動啊丞相。」

王敷順了半天才把自己心里給順平了:「那你們的意思是不願防衛都城了?」

祁峰安撫他:「哎呀沒事的丞相,義城侯的軍隊這不還沒過來么?他只是嚇嚇人罷了。」

王敷險些沒被他氣死,黑著一張臉拂袖出賬了。

白棟穿著新兵的軟甲在外面經過,正好看到王敷臉色不好,心情很愉悅。

祁峰跟出來,抱著胳膊嘚瑟:「哼,當初不是擠兌咱們殿下很賣力嘛,現在知道急了?急死你!」

說完恰好瞄到白棟,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白棟調頭就跑,祁峰撒腳狂追:「臭小子你又偷懶!你在我營里還敢偷懶!」

白棟抱頭狂奔不忘恐嚇他:「待我阿姊回來你就死定了!」

「啊哈,你阿姊在哪兒鬼知道啊!」

營地里的士兵們紛紛讓道的讓道,望天的望天,真是習以為常了。

白檀從集市回來的第二天郗清的腚終於完全好了。

他原先挺高的興致因為得知了庾世道的事而低落下去,腚好了也高興不起來。

他跑去司馬瑨房中,就見司馬瑨立在窗邊,就著窗外的將隱的夕陽欣賞著手中的一柄長劍。郗清記得那好像是他舅舅楊賜贈的。

他耷拉著腦袋走過去:「殿下,我從來的第一天起可就計劃著回去呢,這地方我真待不下去,我每晚都夢到叛軍拿著叉子追我。」

司馬瑨冷冷道:「我怎么不記得有用叉子的叛軍?」

「所以是夢啊!」郗清不甘心地摳牆:「庾世道如今這么猖狂,殿下您到底打算何時回都啊?」

司馬瑨探身出去看了看天色:「你去叫周懷良准備一下,隨時可以動身。」

郗清垂著的腦袋猛地抬了起來,整個人振奮無比:「好嘞!」

夜色降臨時,白檀沐浴完,正在床前披衣准備入睡,忽然聽到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了來。

她撇撇嘴不慌不忙道:「破了詩詞才能進,可別讓我一再重復。」

「我可以破。」司馬瑨的聲音低沉地飄過來。

「哦?」她低笑,才不信他有那本事,那詩詞可不是隨便誰就能破解的,她故意藏著玄機在里面呢,不趁機整治整治他怎么行。

門口的司馬瑨卻是提著劍進來的,他說話時腳下已經踏過那地上的詩句,手中的劍劃了下去,第一道紗帳斷裂後飄到地上,屏風應聲落地。

腳下不停,第二道紗帳又被劍挑破,連屏風都在劍下被劃成了兩半,碎在地上。

這些紗帳隔絕的一道道障礙旖旎而輕柔,自氤氳的燈火里透出一股柔情來,但都抵不住刀劍的冷硬。

白檀自床邊那扇屏風後探出頭來,一下就愣了。

司馬瑨褒衣博帶,就這么一手持劍,一路斬了這些障礙直奔跟前。

「你……你竟然持劍硬闖!」

司馬瑨的劍揮斷她面前最後一扇屏風,露出她薄衫未敞的身姿:「你自有文人的謀略,我亦有武人的對策,有何不可?」

他的尾音幽幽沉沉似勾住了什么,眼神里簇著燭火的光,手中的劍抬起,輕輕挑過白檀的腰間,腰帶頓時委頓落地。

「混蛋!」白檀連忙去扯衣裳,終於忍不住罵人,司馬瑨已經低笑著到了跟前,一手摟住她,在她光裸的肩頭輕咬了一口。

「我來找你其實是有事的。」他在她耳邊低語。

「那你就說事啊!」白檀沒好氣地拽住領口。

「稍後再說也可以。」司馬瑨丟了劍,將她攔腰抱起,丟去床上便欺身而上。

白檀憤懣地捶了一下床,隨之捶床的手又變成了揪住被單。

身上似燃了火,點火的人在她身上為所欲為,他手經過的地方都在戰栗,蓬勃的情緒從腦中喧囂著要宣泄出去。

司馬瑨的呼吸在她耳邊漸漸粗重,白檀只覺得渾身都緊張起來。

果然又是疼得要命,她氣憤地咬了他肩頭一口,眼淚都快下來了。可漸漸地,竟又覺得有些隱約的歡愉。

糟了,不會是被折磨習慣了吧?

後半夜時,司馬瑨起身穿戴齊整,白檀還趴在被窩里生悶氣。

他抬手撫了撫她的長發,拇指揉了揉她頸邊的淤青,低低笑了一聲:「起身吧。」

「起不來!」白檀火大著呢。

司馬瑨道:「我來要與你說的事就是這個,你不起身,總得穿衣吧。」

白檀拖了被子蓋住腦袋。

司馬瑨笑聲不禁大了幾分,揭開被子,拖她起來,親自動手給她披上衣裳。

白檀忍無可忍地推開他的手,自己將衣裳系上了,外衫隨意在身上一搭:「說吧。」

司馬瑨給她系好腰帶,又起身尋了披風來給她披上,攔腰將她抱起便要出門。

「嗯?你不是要說事的嗎?」白檀莫名其妙。

「帶你回都,就是此事。」

「……」白檀臉上神情迅速斂去,窩在他肩頭不再多言。

後門口車馬已經備好,郗清早在車里等著了,提著燈出來迎,就看見司馬瑨抱著白檀登車,還沒來得及嚎一聲表達哀戚呢,又瞥見白檀臉上帶著愁緒,於是閉上了嘴。

司馬瑨回都必然是要對付庾世道,白檀很支持,但也知道回去後就再不能像在吳郡這般肆無忌憚了。

師生依然是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