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疼惜(1 / 2)

女恩師 天如玉 3218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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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瑨這趟是去宗廟祭奠先帝的,聽聞白檀入宮便特地來宮中看了一眼,沒想到這么巧就有了這消息。

真是巧,這巧合只怕也是被司馬玹算好的。

宮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漸漸西斜的日影橫在腳下,但此地也不便多言。他托了一下白檀的後腰,扶她站穩,帶她往宮門走。

白檀主動牽了他的手,司馬瑨不禁又有些意外,眼里有了些笑意:「你這會兒倒是乖了。」

白檀的臉色還沒緩過來,也沒說話。一直到將宮門遠遠甩在身後,才低聲道:「若真的如你們所言,陛下並非我認識的那般,可我也實在想不出他這么做的理由,他不願將皇位傳給你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還有人逼著他傳不成?他如此行事,難道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寬容良善?」

司馬玹冷笑一聲,抬手朝停在遠處的凌都王馬車招了一下,低頭道:「不止,他這么做最根本的目的不過是保住皇位,遮掩當初的真相。」

白檀不解:「真相?」

凌都王府的馬車緩緩駛了過來,司馬瑨正要帶她上車,身後的宮門里有個內侍追了出來,口中一路喚著「白女郎留步」。白檀轉頭望過去,是白喚梅身邊伺候的。

想必是白喚梅沒見到她告辭就走了,所以特地派過來問話的。她理了理情緒要應付幾句,司馬瑨卻將她推去了馬車邊,理也不理那內侍。

「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你便知道答案了。」

白檀聽他這么說,便鑽入了車內,那內侍見凌都王在,也不敢多追了,欠身見了一禮就趕緊回去回話了。

馬車疾馳,很快便停了下來,腳沾地時白檀才發現到了凌都王府門口。

司馬瑨牽著她往里走,凌都王府里的仆從婢女本來就少,他被貶黜了一番之後更是不比往昔。好在他如今大多時間都住在東山的白家別院里,也根本不在意這些。

穿過長長的回廊,過了後花園,再往後院而去,最後二人在一處兩丈見方的坑口外停了下來。

那不是坑口,而是入口,從地面往下鋪著長長的石階。

司馬瑨牽著白檀往下走,低聲囑咐了句:「跟緊我,走慢些。」

白檀其實已經猜到這里是什么地方,肯定是他當初為虐待人而私設的牢獄。可整個府邸都被查抄過一回了,這座牢獄自然也不會幸免,還有什么可看的?

下方黑乎乎的,司馬瑨松開白檀的手往里走了幾步,自牆壁上取了火把點燃,又領著她往前,一直走到走道的盡頭,在地上一拉,揭開一塊鐵板,下方竟然還有台階。

「這里關了個人,之前我將他移走了,如今恢復了爵位才又移了回來。」

白檀有些意外,莫非他這段時間回府里來就是為了這個?

司馬瑨往下走了幾步,又伸手給白檀,下面的路肯定不太好走。

白檀將手遞過去時,手心里竟有了濡濕的冷汗,大概是太緊張了。

下方並非一點光亮都沒有,在走道盡頭上方通了一扇天窗,外面的陽光投射進來,在地上罩著一塊方方正正的光亮,已不是很強烈。

司馬瑨牽著白檀走到那光亮邊,正對著牢門,里面的人影動了一下,接著就是扯動鐵鏈的聲音,一張臉陡然撲到了跟前:「司馬瑨,你什么時候放過我!」

白檀驚駭地後退了一步,那人頭發蓬亂,渾身臟污,聲音粗啞,乍一撲到跟前,當然就嚇人一跳。

她扯了一下司馬瑨的手:「這是誰?」

司馬瑨對著那人冷聲道:「問你呢,你是誰?」

那人縮了一下身子,頹然地坐回去:「本王是誰?本王是堂堂東海王啊……」

白檀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她一直以為東海王已經被司馬瑨活活折磨死了,居然還活著。

她一手扶著門欄:「你真的是東海王?」

那人惡狠狠地瞪過來:「有眼無珠的東西,本王屑於騙你?」

白檀看向司馬瑨:「這是怎么回事?」

司馬瑨道:「我要留著他的命作證,還沒到時候,怎么能讓他死呢。」

「做什么證?」

司馬瑨面朝著東海王問:「你親口告訴她,當年叛亂的主謀是誰?」

東海王似乎直到此時才認真打量起白檀來,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是誰都能知道的。

他看了半天,小心地問了句:「莫非此時已經到時候了?」

司馬瑨明白他是怕死,哼了一聲:「放心,還沒到時候,你還有陣子活的。」

東海王抱著膝頭坐在地上,瑟瑟縮縮:「當年叛亂的主謀……庾世道、廣陵王,江北十大世家,還有許多人……還有……當今陛下。」

「……」白檀渾身僵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東海王扯了一下手腕上的鐵鏈:「本王都到這地步了,還能隱瞞什么!」他的臉朝司馬瑨轉了一下,大概是瞪了一眼,奈何臉藏在蓬亂的發絲里根本看不清楚,「你到底會不會放過我!」

司馬瑨手中的火把往前照了照,映出自己冷幽幽的雙眼:「等著吧。」

白檀退了兩步,轉頭朝外走。

當今陛下參與過叛亂?是叛亂的主謀?

不,絕不可能!

她踏上台階,扶著石牆喘了口氣,她記得司馬玹領兵勤王時決絕的背影,記得他跨馬入吳郡迎接避難世家回都的笑眼,記得他曾經為了豫章郡中的百姓奔走勞苦的頹唐。

他溫和寬厚,做親王時從未與人紅過臉,永遠都為他人著想。也許為帝後有了變化,也許對皇位有了眷念不願放手,這些她都能理解,但實在不敢相信他是當年那場浩劫的主謀。

司馬瑨走上了石階,一手舉著火把,一手伸過來托起她的臉,貼近過來:「你信我還是信司馬玹?」

白檀看著他的雙眼:「我信你,可是我實在不敢相信陛下做過這種事,一個參與了叛亂的人如何還能登上皇位?」

司馬瑨忽然笑出聲來,擊撞在石階石壁間,留下冷冷的回響:「若他的皇位根本就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呢?」

白檀臉白了幾分:「可他當年明明有先帝遺詔啊,世家大族也願意支持他登基不是嗎?」

「是啊,他那樣的人,手里有了遺詔,誰都會支持的。」司馬瑨看著她,語氣很輕,咬字卻十分清晰:「督修南堤的事我為何沒有追查下去,伏擊我的那另一路兵馬我為何回都後沒有追查,因為都是出自司馬玹之手。」

「……」白檀說不出話來。

「自我除了東海王和新安王,身邊便有了許多明槍暗箭,這些不過都是司馬玹背後操縱來阻礙我揭露真相的手段罷了。」司馬瑨撫著她的臉:「我知道你不敢相信,我年少時也與你一樣,覺得他高風亮節、光風霽月。司馬玹到底是厲害,玩弄人心,還能叫所有人都當他是君子。你不信這件事沒關系,信我就好。」

白檀臉上的神情已漸漸恢復如常:「你以前從不與我說這些,現在說了,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司馬瑨笑笑,將她往身邊帶了帶,舉步朝上方走:「知道關心人了,看來是不會再與我鬧別扭了。對了,那晚的傷好了沒有?」

白檀是正經問話的,卻得了這么個不正經的回答,沒好氣地掙開了他。他八成也是不想說下去,才故意說這些來叫她難堪。

司馬瑨也沒說什么,慢行一步等她到了上方,將地牢一切都遮掩好,這才滅了火把跟出去。

來的時候外面沒有人把守,出去的時候卻已經有了一隊人馬在旁邊徘徊。

白檀看看日頭,已經夕陽西下,沉沉的暮色合了過來。她朝北面宮城方向遙遙望了一眼,竟感覺這一日比一生還要漫長。

她仰慕司馬玹君子風雅這么多年,現在卻被告訴說那一切都是假象。

司馬瑨跟在她後面出來,牽著她往前走:「你今日來府上正好,隨我來。」

白檀被他拉著去了王府的後院,這一路看來府中多有翻新之處,甚至連花草都多了許多。

經過園子的時候,卻有一片花圃什么都沒有,只有濕潤的泥土。司馬瑨指著那塊花圃道:「在里面種上白檀花如何?又可觀賞,還可入葯。」

白檀沉重的情緒至此時才好轉了些:「哪有親王貴胄的府邸里種白檀花的,山野之間的花罷了,你好歹也種些名貴的。」

司馬瑨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掌心:「我覺得白檀挺名貴的。」

好好地說著花還沒什么,念到她名字便覺得一語雙關了。白檀咕噥了一句:「你不用一直逗來逗去的,今日的事雖然一樁一樁都叫我震驚,可我還不至於一蹶不振。」

「那就好。」司馬瑨扯緊了她,轉頭道:「不過我是真打算在那里種白檀的。」

「……隨你。」

說話間已經到了司馬瑨的房門口,他推門將白檀帶進去,里面的擺設竟然也煥然一新。屏風上多了百蝶穿花的裝飾,梁上還懸了輕柔的紗帳下來,床邊竟還擺了張梳妝台。

臨窗的位置擺著張木榻,上面鋪著整張的黃斑虎皮,看位置竟然與白檀書房里一模一樣。她走過去摸了摸,坐下來環顧四周:「外面都說你在布置王府准備娶妃,我還以為是隨口說說的呢。」

司馬瑨彎腰從那梳妝台的抽屜里取了只小盒走過來,挨著她坐了:「我何嘗是那種光說不做的人?」

司馬玹又不會答應他們的婚事,這般忙活有什么意義。白檀此時實在不想談及司馬玹,盯著他手中的盒子問:「這什么?」

「我問郗清要的葯膏。」司馬瑨拖過她的胳膊,卷起衣袖來,抹了一些葯在她胳膊上慢慢揉開。

這葯他第二日就問郗清要了,可當時心里還有些不快,也沒及時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