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三章 強大的壞人是強大的,軟弱的強人是軟弱的(1 / 2)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2441 字 20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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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九月初一,是休沐的日子,也是李默的六十大壽。

六十歲對一般老百姓來說,已經到了含飴弄孫,享享清福的年紀了,可對朝廷大員來說,卻是漫長仕途中最光輝燦爛的一段。對於目下聖眷正濃的李太宰,更是如此。

京里的官員們眼皮子最尖。誰還看不出,這李太宰之於嚴閣老,大有『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架勢?那趨炎附勢可就多了去了,都圍在他身邊,嚷嚷著要給他的熱鬧大辦一場。

原本李默不打算大肆慶祝,就想請幾個好友小聚一下拉倒,可這時一件大喜事發生了,嘉靖皇帝親筆揮毫潑墨,寫一個御筆匾額給他慶賀,這下是想不辦也不行了。

更何況,經過大半年的艱苦奮戰,李默也覺著勝券在握,應該好好獎勵一下自己,讓手下跟著熱鬧熱鬧了,便點頭同意下面人操辦起來。

李太宰要慶生消息不脛而走,就像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傳遍了北京城。所有人不管官大官小,都尋思備一份厚禮,到時候送給李大人。

倒不是李默有多德高望,而是俗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雖然今歲的外察風暴,並沒有波及到京里的大人們,但沒有任何人敢掉以輕心,因為明年就是丁巳京察之年,看這架勢,仍然是李太宰主持,到時候要想臨時抱佛腳,就晚了!

而且李大人官清廉,向來不吃拿卡要,若不趁著這個機會,送個沒法推脫的生日禮,以後想送都沒門。所以不管是誰只要想安安穩穩地當官,都提前備好了禮物,只等初八這天,便從東西南北,浩浩盪盪的開到西郊民巷條僅比西長安街短一點的大胡同而去。

好家伙呀,凡是在京官員,無論職大小,一千多號全來了!誰敢來白吃壽面啊?乖乖呦,送禮的都得排隊嘍!禮品一直擺到了廳廊下『堆積如山』一點都不誇張。

府里地方小。擺了三十便排不開。剩下地三分之二賓客怎么辦?只好將西郊民巷封了大街上擺了七十桌宴席。這么大地規模。可不是李家能辦得到地。而是由吏部操辦。還有翰林院地官員一齊來協辦地。就這忙得幫忙地官員們腳打後腦勺。連喝口水地功夫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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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地客人們。都得先進宅。向皇上賜給李大人地字行禮。只見四個遒勁地瘦金體大字『股胘輔弼』。高懸在廳堂正中。下面還有御筆印璽字墨光閃閃。印璽紅得發亮人羨慕不已。

默徐渭諸大綬七個也來了。向那條幅行禮後又給李太宰行禮道賀。一見是沈默幾個。李默原本笑容可掬地面孔下子拉得比驢臉還長。不陰不陽地從鼻孔哼一聲。便算是還禮了。

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地羞辱啊。徐渭當時就怒了。若不是沈默扯他一下。非得給李默地不自在不可。

好容易將他扯到外面去。孫鋌和陶大臨道:「要不咱不吃他這頓破飯了吧。」

徐渭卻一挑眉毛道:「吃,為什么不吃?老子送了禮,難道光吃一肚子嗎?」

沈默呵呵笑著拍拍他的背,與六人尋一處胡同里最角落的座席坐下,冷眼旁觀這趨炎附勢的一幕。

徐渭本來氣呼呼的,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樂了,指著府門口,嘿嘿笑道:「更不受歡迎的來了。」

循著他所指,沈默看到原來是嚴世蕃、趙文華一干嚴黨分子,浩浩盪盪的進了府中。

不少好事的官員立刻跟了進去,想看看小閣老給李太宰白手,是個什么光景。嚴世蕃果然沒讓他們失望,大咧咧的行了禮,交了禮盒之後,又朝李默拱手道:「恭喜啊,李大人。」

李默冷著臉道:「何喜之有?」

「過生日可是大喜事。」嚴世蕃煞有介事道:「這意味您又平平安安過了一年,難道不可喜可賀嗎?」

「你什么意思?」李默的臉更冷了,他自然聽出這話中的挑釁。

「我的意思是。」嚴世蕃陰笑著,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道:「也不知你有沒有機會,慶祝明年的誕辰!」

此言一出,舉眾嘩然,只有嚴黨眾人若無其事,大搖大擺的走出院子去。

「嚴世蕃,你敢口出狂言,詛咒朝廷命官!」不待李默發飆,李黨的門人便蹦出來大叫道:「你等著,明日一早我就上本參你!」

「對,參他!參他!」立刻引起一片附和聲。

嚴世蕃突然一回頭,凶狠的掃視著眾人,冷笑道:「這是你們說的,若明天早晨誰不上本,就給老子光著腚,繞著北京城跑三圈!!」

有道是『瘦死駱駝比馬大』,面對著無惡不作的嚴世蕃,還真沒幾個敢硬氣的,隨著他目光掃過,一個個都縮起了脖子。

慫包!」嚴世蕃罵一聲,竟帶著眾人轉身進來,將已賓客攆出去一些,占據了里面的一桌。

李默本要動怒,卻轉念一想,心說:『這家伙就是想來攪黃了我的宴會,我要是發作的話,豈不正中了他的下懷?」寬容向來只屬於勝利者,所以他咽下了這口氣,對左右道:「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咱們就欣賞一下這些個跳梁小丑的表演吧。」

待午時賓客到齊,李默便擠出滿面春風,挨桌敬酒,也聽著眾官員的阿諛奉承,看起來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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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間在大開宴席,宴請百官;西苑聖壽宮中,卻是另一番肅殺景象。

嘉靖帝酷愛菊花,其中尤愛黃菊。每當此節令,便命人將寢宮之中,擺的金黃一片年也不例外。

但此時此刻皇的臉上,卻殊無半分欣賞,而是滿臉寒霜的盯著。面前的幾份奏章。

「沈默說過什么來著?」大殿肅殺良久,皇帝終於才問出一句沒頭沒腦,讓在邊上伺候的陳洪不知該如何作答。

好在嘉靖帝打算讓人回答只聽他自言自語道:「長江水清些,也會泛濫成災;黃河水濁些,也能灌溉數省,一濁一清,看上去差別很大實都是一樣的。」

陳洪這下聽明白了,原來皇帝是嚴嵩和李默啊……那幾份奏章就是他送來的,自然知道上面寫的是什么。他設想過皇帝很多種反應想不到卻冒出這么一句。陳公公依然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今天怎么沒見徐渭?」面著笨蛋陳洪,嘉靖帝更想念聰明絕頂的徐渭,那家伙肯定知道自己說什么。

陳洪趕緊回稟道:「今兒是太宰的六十壽誕徐庶常去道賀了。」

「家吏部尚書擺酒席,」嘉靖隨口問道:「他一個小舍人去干什么?」

考驗人品的時候到了,如果李默平時對太監們好一點,注意打點一下,陳洪可能會說:『李尚書不是還兼著翰林掌院嗎?徐渭這個翰林院的庶吉士,怎么敢不去?』也許李默就能風光過完這個生日了。

可李默平時極為瞧不起宦官背地里常以『閹豎』相稱,更是不可能打點他們。偏偏陳洪又是極小心眼的嘆口氣道:「徐庶常也是身不由己的。」

「怎么身不由己了?」嘉靖帝皺眉問道。

「奴婢聽說。李部堂這回過生日,可是風光大辦。光壽誕的請帖發出去一千多張。凡是在京官員,無論職務大小請了!堂堂太宰下請帖,誰敢不來啊?至少徐庶常是不敢的。」陳洪不緊不慢陰測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