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遺密(未刪節版)第27部分閱讀(2 / 2)

黛玉瞧他本來興致盈然,轉眼竟被弄得垂頭喪氣,心底甚是不忍,便道:「別掃大家的興!舅舅若叫你,只說姨媽留著呢。」瞥了李嬤嬤一眼,接道:「這個媽媽,自個吃了酒,卻又拿我們來醒脾了!」底下輕推寶玉,悄悄說:「別理那老貨,咱們只管樂咱們的。」

那李嬤嬤還不知趣,道:「林姐兒,你不要助著他了,倒是幫著勸勸他,只怕他還聽些哩。」

林黛玉冷笑道:「我為什么助他?我也不犯著勸他,你這媽媽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也有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里多吃一口,怎么就不行了?必定姨媽這里是外人,不當在這里吃的是不是?」

李嬤嬤聽了,又是急,又是笑,說道:「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倒比刀子還尖,你這算什么呢。」

寶釵也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把黛玉腮上一擰,說道:「真真這顰丫頭的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

薛姨媽這才對寶玉說:「別怕,別怕,我的兒!來這里沒好的與你吃,別把這點東西唬的存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都有我呢,姨媽也陪你吃兩杯,待會吃了晚飯再回去,便是醉了,就跟著我睡罷。」又命丫鬟:「再去燙些酒來!」

寶玉大喜,方又鼓起興來,心中暗暗感激黛玉,底下悄悄在她手心里捏了一下。

黛玉俏臉一紅,把手縮了回去。

又喝了一陣,薛姨媽怕他真的喝多了,千哄萬哄地勸他罷了,命丫鬟婆子上飯,再喚人做了酸筍雞皮湯,寶玉痛喝了兩碗,吃了半碗碧粳粥。

眾人吃完了飯,又沏了釅釅的茶來,薛姨媽方放了心。

雪雁等三、四個丫頭也吃了飯,進來伺候,黛玉見天色不早,便悄聲問寶玉道:「你走不走?」

寶玉乜斜倦眼道:「你若走,我和你一同走。」

黛玉聽了,遂起身道:「咱們來了這一日,也該回去了,還不知那邊怎么找咱們呢。」說著,二人便向薛姨媽告辭。

小丫頭忙捧過斗笠來,寶玉把頭略低一低,喚她戴上,那丫頭將那大紅猩氈斗笠一抖,沒頭沒腦地罩到他頂上。

寶玉喝多了酒,就來了少爺脾氣,罵道:「罷!罷!好蠢的東西,你也輕些兒,難道沒見過別人戴么?讓我自己來吧!」

黛玉在炕沿上站了起來,道:「過來,我瞧瞧吧。」寶玉忙就近前來,黛玉用手幫他輕輕籠束發冠,把那一顆核桃大的絳絨簪纓扶起,顫巍巍露於笠外,這才將笠沿掖在抹額上,整理已畢,端詳了端詳,說道:「好了,披上斗篷罷。」

寶玉聞著黛玉身上發出的絲絲幽香,受用著她的輕撫細籠,不覺心魂皆醉,只盼此刻能直至永恆。

一場初雪之後,接連幾日皆是天高雲淡的好天氣。這日午後放學,秦鍾又邀寶玉一起去寧國府。

寶玉笑道:「有鵝掌鴨信么?」

秦鍾道:「這次是庄戶獻的幾只野雞,據說深山里打的,剝了毛掏掉內臟,扔進滾熱的鍋里燙,除了鹽,其它佐料一概不放,只六、七成熟就撈起來,上月我嘗過一回,味道真真鮮美哩。」

寶玉吞了吞口水,道:「聽起來倒不錯,只是我們一去,又要占你姐姐的屋子歇息,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呢。」

秦鍾道:「那邊屋子有多少,還用得著你勞心么!何況今日請你過去,也是我姐姐吩咐的。」

寶玉聽得心中一跳,脫口道:「真的?莫騙我呢。」

秦鍾瞧瞧他,笑嘻嘻道:「只是請你過去吃東西,有什么好哄的,這般大驚小怪!」

寶玉面上一熱,不敢再往下說。

兩人到了寧國府,尤氏早有准備,只陪他們吃了一會茶,便著人燙鍋下雞,道:「吃完早些去睡,下午還要上課哩。」

只候了片刻,地上的婆子們從鍋里撈起雞,可卿跪在炕上,一手擎繩,一手執箸,扒下一碟雞肉,先送至尤氏跟前,又扒了兩碟子分與寶玉和秦鍾,續而張羅廚房另做雞湯佐食,倒比那些下人還忙。

寶玉一嘗那雞肉,果然鮮美無比,且又嫩滑非常,吃得幾連舌頭都欲吞下,轉眼便已掃了一碟,可卿瞧見,伸手過來取碟子,又接著幫他扒雞肉。

寶玉心中惶然,對她道:「你自也坐下來吃些吧,這么我可受用不起呢。」

可卿笑道:「只要你們兩個好好讀書,便算是謝了我啦。」論輩份她只是寶玉的侄兒媳,但歲數卻比寶年長了幾歲,跟他說話,口氣一直有如姐弟。

寶玉從來最聽不得別人勸他用功,要是換了別個,只怕立時便要反唇相譏,不知為何,今兒聽了,卻是滿懷舒服,又道:「這些野雞果然味道極美,但若能有幾口酒來佐,恐怕還會更好吃哩。」

尤氏笑道:「就知你想吃酒,早叫人燙去了,只是須得再吃些肉才喝,免得等會兒醉呢。」

又吃一會,果然見丫鬟送了壺燒酒上來,寶玉大喜,與秦鍾相視而笑,兩人你一杯我一盞,吃得不亦樂乎。

尤氏也吃了兩杯,道:「我眼皮子好沉,先去睡中覺了,你們慢慢吃吧,記著別喝多了。」

寶玉笑道:「大嫂子盡管歇息去,我們再喝幾口就罷了。」話雖這般,卻哪有照做,待尤氏一去,與秦鍾更是喝得興高采烈,過不多時,已把那壺燒酒喝得一干二凈。

秦鍾挨著他姐姐道:「不盡興不盡興,再叫她們燙一壺來。」

可卿瞪了他一眼,道:「本不該一壺都喝光的,你卻還想要!」

寶玉喝得口滑,也幫著說:「還有這么多肉,沒酒可難吃下去了。」

可卿道:「我瞧你們也該飽了,別哄我尋酒吃呢。」

秦鍾有了三分醉意,竟用雙手抱了可卿的腰,臉貼到她胸脯上去,道:「好姐姐,只再要一壺,反正我們吃完就可以去睡覺,不礙事的。」

可卿唬了一跳,雖說他們姐弟早已荒唐有時,但此刻屋里滿是丫鬟婆子,對面還坐著個賈寶玉,怎可露出這般惹眼綺態,右手正在桌上舀湯,所幸左手還在桌子底下,把秦鍾腿上使勁擰了一下,狠狠地瞪著他道:「你再不聽話,待我回去告訴爹爹,瞧他怎么跟你理論!」

秦鍾這才發覺失態,忙放了手,把身子坐正。

寶玉雖然也有些醉意,但那方才一幕卻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眼里,猛想起秦鍾曾經告訴過的秘密,驀地口干舌燥,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可卿的柔荑,道:「姐姐莫生氣,不過一壺酒哩,我們不喝便是。」

紅樓遺秘

第48回水軒綺夢

作者:迷男

可卿嚇得花容失色,沒等他碰到,手已丟了湯匙,魚兒般地疾縮到桌底下去,心中怦怦直跳:「該死,他竟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亂來!」粉面飛起一抹紅暈,為掩羞澀,卻笑道:「真是饞嘴巴,為了一壺酒,竟連輩份也肯降了。」

地下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孫嬤嬤道:「他們兩個爺這么想吃酒,少奶奶就寬一點兒吧。」

寶玉瞧著可卿,只覺其嫵媚絕倫,不禁痴了。

可卿道:「也罷,你們再去燙半壺來吧,賺了個便宜兒,我也拼著挨婆婆罵啦。」瞧見寶玉眼睛無禮,心里惱了,風流本色不覺悄露,背著眾人,美目睜得圓溜,直直地望著他。

寶玉潰不成軍,竟被她那勾魂攝魄的目光逼得低下頭去,心臟突突直跳,周身血氣翻騰,暗暗自傷道:「這么一個妙人兒,怎么偏偏成了我的侄媳婦!」

半壺酒很快又喝得精光,其中八九是給寶玉干掉的,秦鍾餳著眼笑道:「只有這么點了,寶叔怎么還搶著吃呢。」

可卿柳眉微蹙,不為人知的悄嘆了一下,席罷竟不親送他們,只命眾丫環婆子扶了兩人,仍往自己屋里歇去。

寶玉在床上躺了一會,突地坐了起來。

秦鍾關切道:「怎么了?要吐么?」

寶玉已翻身下床,道:「尿尿。」外衣也不穿,便推門出去。他喝了近壺的酒,發渴又飲多了幾碗雞湯,蓄了一肚子汁水,在廁里痛快淋漓了一陣,方才出來,乜見月洞門那邊火紅一片,煞是好看,不覺信步過去,原來都中位於北地,秋天來得甚早,但見會芳園中紅葉翩翻,景色如畫,一時留連忘返。

瞧得前面一株白柳橫坡,十分得趣,便續往前游去,上了坡,又見一個清碧大池,四周種了許多青嫩垂柳,真謂清怡妙境。

正自賞心悅目,忽見那邊柳蔭里蜿蜒出一條曲折竹橋來,跨水接到對岸的三間小軒,只覺別致非常,便落坡上了竹橋,直走到那水軒前,抬頭看上懸的小額,楷書著「醉碧軒」三字,品嚼了片刻,步入軒中,但見三面臨水,北面卻有一堆危石疊成的假山,高高低低種了千百竿鳳尾竹,把紗窗都染得濃綠。

寶玉只覺五臟如洗,連贊道:「好地方好地方!」又見軒內置有小幾竹榻,幾上有泥爐茶具,榻上有竹枕軟氈,鋪設精雅,纖塵不染,心中更是喜歡,掇了只綉墩倚欄桿坐著,推開一扇紗窗探頭出去,原來軒頂植有薜荔藤蘿綸組紫絳等藤蔓,錯落有致地倒垂下來,幾遮了窗口,倍添蔭涼,不禁笑道:「會芳園我來過多少次,怎沒尋著這處神仙妙境?」迎面陣陣微風拂來,肚里的酒也鬧了起來,只覺神餳目澀,便軟身躺下昏昏睡去……

可卿席罷,不知因何,心里竟悶悶不樂起來,失魂落魄地在園中四下游盪。

路過那只百孽於端的秋千,遠遠地望著,居然不敢靠近前去,呆了半響,擰首走開,心海卻不可遏制地思念起那個人來:「口口聲聲答應要來瞧我,怎么這許多天過去了,卻連個影子都不見!」她雖然仍以那顆觀花琳琅安慰自己,但心底深處已開始慢慢動搖:「小鍾兒說他府中姬妾無數,個個皆有花容月貌,而我不過是那殘花敗柳,又豈能真的讓他放在心上?」想到心痛處,幾把唇兒咬出血來。

可卿滿懷郁結,長嘆短吁地想著念著,眼前忽又浮起了寶玉方才的神情,一時不覺痴了,走到竹橋上,踏到腐蝕處,發出「咯吱」一聲,這才猛然驚醒,不禁十分害怕:「我怎么又想到這人身上去了?該死該死!」強行收斂心神,瞧瞧四周,原來已到了醉碧軒面邊的竹橋上,她素有午睡習慣,此際已微覺睏倦,心道:「軒中長年備有枕席,我便在此處胡亂打個盹罷。」

可卿懶懶地步入軒內,猛見竹榻上睡著個人,定睛一瞧,不是寶玉是誰。怔道:「他不是與小鍾兒去我房里歇了么,怎么卻在這里躺著?」忙轉身要走,又看他只穿一件大紅棉紗小襖子,下面綠綾彈墨夾褲,散著褲腳,身上也沒蓋被子,心道:「好糊塗的人,這么冷的天怕不一下子便凍著了。」

踟躊了半響,終鼓起勇氣,躡手躡足地走過去,悄悄從榻上拿起一條芙蓉氈,方欲幫他蓋上,忽一眼瞥見懸於他腰間的荷包,頓覺十分眼熟,心中一跳,湊近仔細瞧去,只見其上綉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綠牡丹,針線功夫獨一無二,分明便是自己親手所做之物,賈蓉天天都貼身戴著的,不禁又驚又羞,略微一想,霎已明白了幾分,惱恨道:「想不到他絕情於斯,竟將此物胡亂送人!」剎那間按捺不住,遂一手摘了那只荷包。

寶玉迷糊中只覺腰上一緊,伸手摸去,發覺已不見了荷包,張眼一瞧,蒙矓見有個女人從前面走開,心中唬了一跳,平日里常有清客小廝胡搶他身上的東西,原也不奇怪,只是那只荷包里藏著春風酥,見不得光的,慌忙從竹榻上跳起來,追過去拉住,叫道:「還我來。」

那人轉過身來,手藏背後,裝做不明道:「還你什么?」

寶玉此時酒仍未退,見那人鮮艷嫵媚,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黛玉,不正是曾經夢中會過的仙姬,心中大喜,連聲音都顫了:「仙子姐姐,真的是你么?」

那人道:「什么?」

寶玉一把抱住,續道:「那回夢中一別,我便日日夜夜都盼著再見到你哩,仙子姐姐,難道這又是在夢里么?」

可卿猛記起曾經的綺夢來,心里驚疑不定:「難道他也做過同一個夢?」只覺匪夷所思,哪敢接著往下想。

寶玉跟她臉貼著臉,不住親昵廝磨,道:「仙子姐姐,怎么不說話?你且教我個法子,好讓我也能去尋你。」

可卿渾身酥軟,心里慌了,嚶聲道:「寶叔請庄重些,怎么……怎么輕薄人家!」

寶玉聞言大驚,退開上身一瞧,抱住的果然是可卿,頓如從九天之上跌回地面,慌忙放開她,燒著臉吶吶道:「我……我……」

可卿深深地吸了口氣,似嗔似嘲道:「你什么?盡說些胡言亂語的,適才勸你們別喝太多,偏偏不愛聽,這會兒竟跑到這地方睡大覺來了,若是因此著了涼,不知多少人心疼哩。」

寶玉恍恍惚惚,望著可卿臉上的薄薄輕暈,思緒在迷夢與清醒之間不知來回了多少次:「怎么她們這等相像,連名字也一模一樣?」只不肯承認自己乃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卿見他仍迷迷糊糊的,心想:「平日里常聽別人說他頑劣憨痴,瘋瘋傻傻,果然不錯。」只覺可愛有趣,嫣然道:「你快回屋里去睡吧,下午不是還要上學么。」怕他糾纏,轉身就走。

寶玉忙又拉她袖子,央道:「把東西還與我吧。」

可卿道:「什么東西?」

寶玉道:「那只荷包。」

可卿沉了臉,道:「沒拿你的。」摔袖欲走。

那春風酥事關重大,寶玉糾纏不放,軟聲道:「姐姐莫哄我,明明是你拿去的,若是喜歡,只把里邊的東西還我,荷包你仍拿去。」

可卿心底惱了,暗道:「明明是我親手做的東西,怎么卻說是你的?」但這話怎能挑明,只道:「沒有,誰希罕你的東西了,快放手!」

寶玉有了酒,又怕那里面的春風酥被她發覺,心里急了,道:「果真沒有?

待我找一找便知。「當下竟去搜婦人的袖子。

可卿奮力掙扎,但吃他一碰手臂,嬌軀頓然麻了半邊,驚慌交集道:「論輩份你可是叔叔,卻怎來輕薄人家?」

寶玉面紅耳赤,待要放手,卻有些不甘,又瞧見她袒裸出來的一截玉臂白如凝||乳|,心中一盪,更是不舍,轉眼間已從她袖管里搜出荷包來,笑道:「這是什么呢?還說沒拿我的東西。」

可卿大羞,再也按捺不住,殷紅著玉頸發嗔道:「這可是你的東西么!那你且說說它的來歷,明明是我親手做的,怎么卻成了你的?」說著眼圈兒已紅了。

寶玉莫名其妙:「那荷包可是蓉兒給我的呀,怎么成了她親手做的……」想及此處,心中突地一跳,霎已明白其中原由,賈蓉跟可卿仍是夫妻,此物系她所做豈有丁點稀奇的,心里不禁暗暗大罵賈蓉糊塗,這樣的東西怎么可以送給自己,忙道:「我……我不知這東西的來歷,否則我也不敢要了。」

可卿雖與賈蓉形同陌路,但人前還總是擺著夫妻樣子,如今話既說破,料定寶玉必是再瞧不起自己了,清澈的淚水一涌而出,咽泣道:「他雖已不在乎我輕賤我,但也不該將此物亂送別人,便是拿剪子鉸爛了,也勝過羞辱於斯!」

寶玉心想:「賈蓉天天去外邊花天酒地,夫妻倆的感情自然不好了。」當下道:「想來蓉兒那天准是迷糊了,才把這東西給了我,唉,都怪我都怪我,姐姐不要難過。」

可卿冷笑道:「他迷糊?他會迷糊?你無需幫他說好話,我早已不再奢望這個人了。」想起賈蓉當初拿自己向他老子獻媚,後又為了平息禍端,竟將自己送與北靜王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頓覺傷透了心,淚水如泉涌出。

寶玉見她哭得有如嬌花著雨,柔弱不勝,心中泛起無邊憐意,真恨不得可以將之擁入懷中撫慰,吶吶道:「姐姐再莫哭了,小心傷著身子,蓉兒真真糊塗,娶了你這樣的妻子,竟不知應去千般惜萬般愛,唉……」暗地里直嘆老天不公。

可卿聽他話語無比的疼人,又曾有誰跟她說過這樣話,剎那間無窮委曲皆涌上心頭,倏地伏首在寶玉肩膀上,慟哭道:「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

寶玉心頭大震,深深吸了口氣,兩臂用力抱住可卿,他性情雖素柔弱不剛,此刻卻生出一種天地之間再不容誰欺負這個女人的堅毅來。

仿佛要將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