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像一條期待喧嘩的寂寞小河(2 / 2)

被高潮控制 心地荒涼 3178 字 2020-12-23

下午四點鍾的時候我們在南門分開,她要我晚上七點在那里見,她要請我吃東西。看著她跳進校園,我不知道自己明天該怎么過,後天怎么過,總不能天天跟著翟際吃飯啊。

張朵躺在21樓240宿舍的床鋪上正和誰通著電話,說什么晚上一起去戀歌房戀歌。他看見我後向我點了一下頭,然後對著電話說,寶貝,去吧,求你了。他又說,那好吧,那就到晚上再說?好的,再見。

張朵對我說,請坐。我就坐在了桌子前的一把椅子上,然後看著他。他說,晚上一起去唱歌吧,喬敏也去。我說,我去照明啊,我不去。張朵泡了一杯咖啡給我,自己倒了一杯開水。我說,張朵,我想給你借點錢。張朵試著喝一口水,有些熱,他放下了。張朵問我,你借多少?我說,最少夠兩個月吃飯的,我的錢剛剛被偷了。張朵說,靠,你真倒霉,真是閻王不嫌鬼瘦。我嘆了口氣,沒說話。張朵說,兩千夠嗎?我剛取的,准備給喬敏買衣服,明天我再取。張朵說著從枕頭下拿出錢包,一把抓出來遞給我,正好兩千,你什么時候有什么時候還吧,我不缺錢。我說,要不,你留一千吧,我用一千就夠了。他說,兩個月哪里夠啊,你拿著省點花吧。張朵不知道我的生活費一個月只花300塊錢,就這小小的數目,能把我媽媽累死。我告別張朵,回了自己宿舍。

王留成正費勁地擦皮鞋,他彎著腰,也沒有可以蹬的地方,他就踩在地上,用缺毛的鞋刷認真地擦著。他好久沒有擦鞋了。我問他,哥,你約會去啊?他抬起頭說,我哪有你有魅力啊,連統招生都能追到手。我說,靠,統招生怎么了,自費生又怎么了,不都是人嗎?他說,那不一樣,我就羨慕他們。我說,靠,你真沒勁。王留成瘦小干癟的臉讓我覺得他比我還可憐,他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然後說,我追的是自費生,98級學管理的。我說,好啊,祝你馬到成功。

我爬上床鋪躺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非常的富有,可是錢什么時候還給張朵呢?我知道張朵絕對不會追賬。輕易追賬的人不輕易借錢。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再好的哥們兒也得把錢還了。不管怎么說,一時半會兒,我是和張朵比不了了,他能隨便取錢給女朋友買衣服,我連隨便吃飯的錢都沒有。我這樣想著竟然睡著了。

天空藍得讓我難過,我問,翟際你說天空為什么這么藍?翟際說,你希望他是什么樣子的?我說,我希望天空是黑色的。翟際說,真的嗎?你可別後悔。我說,我不後悔。翟際於是對著天空吹了一口氣,天一下子黑了,黑得什么都看不見。翟際在黑暗里說,現在你如願了。我害怕起來,我抱著翟際說,翟際,我覺得還是藍天好,你把它變回來吧。翟際說,可是它一旦變成黑的,就得等一千年才能變過來。我哭了。翟際哈哈大笑,她說,天只是黑了,地球一會兒轉回來,就又能看見太陽了,看見藍天了。我說,你不騙我?翟際說,不騙你。我們開始在黑暗里接吻,翟際的舌頭舔著我的額頭、鼻子、眼睛,猛然伸進我的嘴里,慢慢地攪拌、攪拌,她的手摸索著游到我的下面,一把抓住我的陰莖,它硬得鐵棒一樣。翟際說,你脫我的衣服啊,你不想要我嗎?我說,想,我想。我就脫翟際的衣服,她那么小,卻有兩個那么豐滿的乳房,在黑暗里兩顆月亮一樣發出光芒,我含著她的乳頭,涼絲絲的乳頭堅挺起來,我們已經赤身裸體地纏繞在一起,我順著她的大腿摸到了那一片久別了億萬年的草地,那里依然水花飛濺,像一條期待喧嘩的寂寞小河。翟際呻吟起來,她最後干脆說,你插進去啊!我就插了進去,她大叫起來,她說,你慢點,疼啊。我就不敢動了。翟際笑著說,沒事,你繼續往里進啊。我聽見戎國富叫我的名字,我對翟際說,不行了,我要射了。說著我嘩啦一下泄出來,那一刻,我快樂極了。

戎國富在下面的地上走來走去,他端著水杯的手像個女人,卷曲的頭發有幾根掉在了腦門兒上。他不應該把我驚醒,我正坐著一個幸福的夢。但戎國富說,你整天睡睡睡,連晚飯都不吃嗎?都快八點了。我說,八點啦!靠,完了。我趕緊脫褲子換褲衩,戎國富樂了一下說,你跑馬了?我說,靠,關你屁事。

翟際站在南門外的燈光里瀟灑地抬起手腕子看表,然後微笑著看我,少爺您整整遲到了48分鍾,怎么罰吧,是打屁股啊,還是跪倆小時呢?我說,這都不合適,還是讓我親你一口吧,我還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倆在一起。翟際說,好了,不罰你了,但你要把你的夢說一遍,說,我們倆在一起干什么?我說,還是不說了,太淫盪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追著我過馬路,小汽車快速地在我身後擦過,我回頭的時候,翟際雙手捂著臉看我,她放下手,又笑起來,幾步跑到我跟前,抱著我的左胳膊說,你沒事吧?我說,沒事啊。她說,我還以為那輛汽車已經撞上你了呢,以後我再也不敢攆你了。

外面全是飯店,我想回學校食堂吃,可以省一些錢。翟際說算了吧你,不就是丟了點錢嗎?我請客!我們去了「牛牛火鍋」吃火鍋,她還點了幾個菜,她說關鍵你是缺乏營養才貪睡呢!我想喝酒,就要了一瓶「酒仙」,她也想喝,我說那你喝飲料。她說,我不,你怕我喝醉對不對?我說,來來來,靠,一起喝!杯子碰著杯子,杯子不大,但次次干凈,不多會兒就沒了。菜幾乎沒怎么吃,火鍋突突地冒著熱氣。我叫道,拿酒來,一瓶。翟際笑著大聲說,一瓶不夠,給我們來一箱!我們就一起大笑。服務小姐拿來了一瓶「酒仙」。我對翟際說,一箱也好,不過可以帶回宿舍,以後慢慢喝。我打開酒說,這一瓶是我的,你已經喝醉了。翟際說,我不,我沒醉,你才醉了。翟際撅著嘴,把杯子搖晃著送到我面前,快給我滿上!我就給她滿上,靠,喝死算了!她說,不許你胡說,你死了我怎么辦啊?我說,靠,這個問題比較荒誕,中國十幾億人口,一比一也有六七億吧,夠你選的!翟際歇斯底里地叫了一聲,房小爬!我嚇了一跳,看著她。她的淚水很快爬滿了臉,液體藤蔓一樣旺盛,下巴上很快就聚集了淚水,往下落。我干掉杯子里的酒說,算我放屁,你別哭了。我拿了紙巾幫她擦,她躲開了。她問,你是真疼我,還是做樣子?我說,我是真疼。

要說翟際不是真哭是說不過去的,那淚是真的呀,她又沒有擦眼葯水,也不會趁我不注意,抓把碟子里的辣椒抹上吧。翟際是真哭了,不應該懷疑。她從自己書包里找出精裝的濕潤紙巾去擦臉,她的臉紅通通的,她不能再喝了,我估計也不能喝了,但還想喝。她笑著去給我倒酒,然後端起自己的杯子和我碰,我故意深沉地看著她說,我們喝交杯酒吧。她說,啊?我說,就是這樣。我說著就拉過她的胳膊,和我的胳膊交叉著,把我的酒給她,再端起她的酒說,這樣喝就算我們結過婚了,這個姿勢怎么喝都遠不了。翟際樂得渾身發顫,說,好啊好啊,喝啊。我們每人干掉三杯,也就是我們一共干掉六杯後,翟際突然松手,杯子掉在地上碎了。我放下杯子去扶她,她就勢倒在我的懷里說,我沒喝醉。我的頭也暈起來,酒精開始起作用。我叫服務小姐算帳,翟際好象瞬間清醒了,她拉開書包的拉鎖對我說,我說過是我請客!我說,靠,我有錢了!翟際站起來去外邊櫃台結帳。我沒有執意和她爭,我們相互摟抱著走出「牛牛火鍋」,下雨了。

翟際說,房小爬,這是春雨嗎?我說,翟際,你什么事都問我,有沒有主見啊你!翟際說,我不問你問誰啊,你是我男人,我以後都靠你啦!我笑道,哈哈,中午還不承認是我女朋友呢,如今開始說我是你男人!翟際生氣地狡辯說,中午我說過嗎?你不願意是我男人嗎?我說,靠,你就是我女人!我們熱烈地吻著,在細雨的街頭,在燈里,在人民的眼睛里,在汽車的尾氣里,我們熱烈地吻著。她一點一點離開我的嘴唇,胳膊緊緊地摟著我瘦弱的脖子,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睫毛已經被雨水打濕,她第一次,也將注定是第一次對我喃喃地說,我愛你。我的微笑僵硬在那里,被幸福控制。她等了一會兒看我沒反應,就又大聲地說了一遍,我愛你。這將注定是第二次。我比她還大聲地說,我愛你!這也將注定是我的第一次。她好象沒有聽見,像我剛才聽她說完時一樣,傻愣著看我,我再次大聲地說,我愛你--她的臉突然扭曲,再次哭上了。她一頭扎進我的懷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我開玩笑說,怎么,就允許你自己說啊?她用小拳頭捶著我的胸口說,越多越好,你再說嘛!

我送她回宿舍時,她從書包里找到錢包打開,她說,我差點忘記還帳。我問,你還誰帳啊?她說,你啊。我想起來她中午說的話,我說,誰要你還啊,你根本就不欠我的。她說,誰說我不欠,我欠的多著呢,你也欠我多著呢!她說,拿著,就先還一千,高利貸啊,懂不懂,你再還我的時候就是一萬,時間長了就是無數,掙一塊錢就得上交一塊錢。我看著她遞上的一把錢說,我說過,我有錢了。她說,你哪里來的?我說,在我的朋友張朵那里借的。她硬是把錢塞進我的口袋里說,明天去還給他,用別人錢多不好。我說,真的不用,你自己買衣服吧。我正想掏出來給她,她拽住我的手說,我有的是衣服。她說,我希望你開心一點。我說,我不是已經很開心了嗎?她說,我覺得你心里很苦。我不再說話,希望雨一直下。但雨停了。

前面有棵歪脖子大柳樹,到春天的時候它肯定會慢慢綠起來,最後一定會綠得看不見枝條,風輕輕吹動就又能看見枝條。直到秋天來了,它開始黃起來,葉子往下掉,枝條暴露,樹干暴露,等一切都暴露的時候,就要下雪了,雪花會掠過北方無際的寒冷天空降臨到這里,降臨到柳樹沒有葉子的頭上,覆蓋它,讓它回憶。我和翟際在歪脖子大柳樹下面咬著嘴唇、下巴、脖子,她的臉上亮晶晶的,她笑著,狡黠而可愛的小臉,我忍不住又壓了下去。我破爛西服上的扣子可能掉了一顆,我聽見它在地上響了一聲就滾向了遠處。翟際在我的懷里如同那顆丟失的扣子,渺小而沒有方向。